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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景昭三年,大靖国都帝丘城。

    清晨旭日渐升,阳光洒在路上,也给不远处的金銮殿镀了层金边。

    纪玘半睁着惺忪的睡眼,望向这座已矗立两百多年的宫殿,竟觉得有些肃穆。

    从摇摇欲坠到如今焕发新机,也不过十年的时间。倒让人觉得伟大。

    她待要细细端详时,却被日光晃了一下,这下最后一丝睡意也消磨殆尽了。她转身走向一旁的早餐铺。

    “还是老规矩啊,小哥。”见她点头应是,坊间卖包子的小贩连忙装了两个包子给她,坊间新来的这位邻居每天早晨这个点都买上两个素包子,因此他倒是清楚得很。

    纪玘从口袋里精确摸出六文钱,递给坊间卖包子的大哥,便拿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匆匆离开。

    “他吃一个月的包子吧。”一旁卖甜浆粥的大婶觑着她渐远的背影,向他挤眉道,“他来这一个月也没见和邻里说过话,真是个怪人。”

    “看着挺有礼貌的,该是太忙了,看他每天都早出晚归的。”

    “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瞧着姿容倒还挺好。”大婶轻叹一口气。

    他们自认为的悄悄话,被纪玘听了个清楚。她将仅剩的几口全塞进嘴里,又拿起最后一个包子,恍若没听见般走开。

    今日原本休沐,不过近日工部正在建坊,这坊由圣上亲自下令建造,专供不日凯旋的将士居住,形制规格更要比普通的坊要高了好几个档次,必须在六月前建好,要不然耽误圣上犒劳将士,是得掉脑袋的。

    虽然她只是都水司的一个小小主事,不过她的上司却是建新坊中的主要负责人,因此司内的其他事总得由他们这些人分摊些。

    她一面味同嚼蜡般嚼着包子,一面飞快地瞄着刚买的邸报走进人来人往的衙署。没什么大事,只不过关于新坊建造的争论依旧激烈,其中不乏几名三四品的官员上书曰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坊肯定是要建的,不光要建,还要建得恢宏,要不然怎么彰显圣上隆恩,武将功绩。

    右肩倏然一沉,她正要转头却发觉身后那人拍完又闪向左边,真是个无聊的恶作剧。

    她无意配合,淡淡转头,无神的眼睛对上另一双,便见他眼露纯粹的赞赏:“你怎么不上当?”

    她立刻收好手上的东西,作揖:“谢郎中。”

    “都说了多少次了,不必拜。我们都是一个司的。”纪玘能感受到他并非假意客套,不过品级在那里摆着,他当然可以不接受,但你怎能不做。

    因此她只淡笑沉默,不否也不应,等着他继续说。

    “说起来其实我这个司长的位置,也不过是捡漏得来的。孙老经年就要告归,无意再升,就这么便宜我了。”他语气里含着淡淡的失落。

    “您是靠资历名正言顺任职,不算因缘际会。”他确实算得上年轻,但也在这里熬了好几年。

    他展颜一笑:“孙老年纪大了,我又在忙建坊的事,我知道这几日都是你协助他处理都司里的事。辛苦你了。”

    “这都是我份内之事。”

    “对了,都司里最近没什么大事吧?”

    “一切还好,这几日安排街道厅稽查了近郊的沟渠和街道,今日我便去那边复盘上报方便之后修筑。”纪玘又一一简要地汇报了这几日的事。

    待她说完后,谢郢目光一转,瞥向她手里的包子,纯素馅,这能好吃吗?

    “你这么爱吃素包子啊?你是不是刚来,还对帝丘不太熟悉,要不我给你介绍几个好吃的早餐铺……”

    纪玘看着正滔滔不绝的的某人,心中无奈叹气,他诚然算是个随和的领导,只不过这种随和对她而言算是种负担。

    谢郢还得忙建坊的事,又交代几句与她就此分别。

    这几日都司的事说少也不算少,她稍作整理便代谢郎中向侍郎一一汇报了。

    “你比那些酒囊饭袋可强太多了。”王侍郎四十多岁的年纪,短小精悍,留着长长的胡须,一双眼睛如鹰眼般直勾勾盯着下面的纪玘,开口就是意味不明的话。

    “以你的能力,才担得起建坊的重任。如今真是什么人都能奉谕办事。”纪玘不知道他说得是谢郢,还是刚调任侍郎负责这次建坊的总负责人韩殊。

    这两个,一个是他的下属,一个是他的同僚。然,都是她的上司。无论如何,都没有她置喙的余地。

    可他却明确指向建坊一事,她不能回答,又不能真的不回答。

    “下官愚笨,听不太懂。”

    她打算装死。

    他这样的人总不会为难一个小人物。

    却没想他甫一听到这话,便哈哈大笑起来:“你已名扬天下过一次,这次建坊,以你的身份,可谓天赐良机,便不想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他竟知道她的底细!

    纪玘瞳孔微微一颤,纵然震惊,神色却依旧自若。只微转眼眸,甫一捕捉到他锐利而毫不掩饰的目光,身体便呼的坠落砸在地上,膝盖与地板相撞砸出重重一声。

    火辣辣的感觉一下窜上她的膝盖,她顾不得,伏地叩首:“下官只知道在其位谋其事,而且下官信朝廷的决定,遵朝廷法度。”

    王侍郎看着这个曾誉满天下的人,如今却卑恭地跪伏在他面前,他心里竟漾出几分难宣于口的得意,哪怕坐在这硬的硌人的椅子上也觉得飘飘然。

    是了,在其位谋其事,她如今不过是个主事而已。虽然乘了几分武将功绩的风,可无帮无派,在如今风波诡谲的朝堂,终究难出头。要是不夹着尾巴做人,搞不了哪天小命都不知怎么丢的。

    他淡淡看着那副单薄的躯体,还是难以将她与世人口中的形象联系起来。要不是她到任勘合时,他留了几分心,怕也难以注意到。

    少顷,他挥手让她下去,纪玘顶着那道审视的目光恭敬地关上门,门外她目光瞬间变冷。

    她的底细本也不是什么秘密,不过如今武将在朝中地位渐升,圣上也有意提携,可参与朝政的一直是文官,哪里同意这种明晃晃的利益分割,明里暗里阻挠建坊等一众相关事宜。她这样的身份,最好利用。

    她面无表情地揉了揉膝盖,看来以后还得再谨慎些。

    “好,我大概知道了。修理沟渠费用的估算改日我便做出方案上报,今日辛苦你了。”临近午中,她了解得差不多,便让人早早下去休息。

    那位街道厅的人见她不摆官腔,真心想解决这事,便好意提醒:“纪主事,修理沟渠的费用估算不是难题,可是这一年年,却没有几次是真真正正的修过几次沟渠,要不然也不会每年都发生洪涝。您还是别费心力,做点表面功夫,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听了这话,纪玘若有所思,开口道:“是因为沿街商贩占道经营吗?”一路上街道两旁小贩张幔搭棚,占地为生,甚至早已连成一片,难以处理。

    帝丘繁华,百姓在路边摆摊,聊作生计。

    “朝廷本允许沿街经营,不过几年后,商贩得寸进尺,占地建起了店铺,房屋压沟,才致堵塞。”他轻叹一口气,接着道,“而且不止如此……”他话没说完,便被远处一阵吵嚷声打断。

    纪玘循声望去,竟是建新坊的地方。

    他们连忙赶过去,挤过一层层看热闹的人群,竟是谢郢等工部匠人与沿街的商贩争执了起来。

    “帝丘多年水患为灾,这些违规房屋早就该拆了。”谢郢试图向他们解释。

    “拆了房子,我这茶铺还这么做生意?”那拆了一半的房子便是这茶铺主人的,看着那被刚被推倒的断墙,愤愤又委屈。

    她听了个大概,此处的街道在建新坊的范围内,今日谢郢等人来此开始拆迁,可那些商贩哪里肯同意,便与他们吵了起来。

    “可这本就不是你们的地,如今是要建新坊供将士居住,要不是他们在西北九死一生,哪里还有我们在京城安居乐业?”谢郢看着如何都不肯的人,平日里的从容也丢了大半,苦口婆心的说着。

    “前面那一片地已经是你们建坊的地段,你们将原本住在那里的人全赶了出来,可你知道吗?那是京中无家可归之人聊做遮蔽之所的地方。”一个清润的声音从围观人群中响起。

    “没有了此处,他们风餐露宿,又该如何在这里谋生?”

    人群中渐有赞同的附和声起。

    那茶铺主人听了这番话,倏然坚定了语调应声道:“对,那边已经是你们建坊的地段,又为什么一定将我们这条街也收走?何况那边也有地,你又为何不拆那边的?”

    他手指不远处一片雕梁绣柱,颤着声:“纵然安居乐业,也不会是我们安居乐业?”

    这都是朝廷定下的规制,要哪块地那便是哪块地,他谢郢又有什么资格过问。他不过是奉令行事,可围观之人哪里肯听,对他们大肆声讨了起来。

    午中阳光明媚,谢郢思及建坊的进度,又看着那群油盐不进的人,急得直冒热汗,不知不觉间也恼了几分。

    两方人都不再讲道理,对骂起来。

    唇枪舌剑间,突然一个茶碗劈面向他飞来,他一时怔愣在原地,闭紧双眼。

    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来临,一股力突然将他推开,接着瓷片划破皮肉的轻微刺啦声传入耳中,他连忙睁眼,便看见纪玘挡在他面前,茶碗缺口划过她的额角,渐有血珠浸出,可她手里却紧紧握着那个砸过来的茶碗。

    他顿时慌乱了起来,手足无措地要给他拭血。

    袖口马上按在伤口时,他惊觉这样似乎不太合适,便又慌乱地从怀中拿出帕子,颤着手给她擦血。

    “你没事吧?”看着她额角的鲜血,他轻轻地擦着,又注意到如今混乱的场景,连穿过人群带她去医馆都是难事,不知如何是好。

    ”再想拭时,她突然按住他抖着的手,轻拍了一下,轻声道:“我没事,别担心。”

    她用眼神安抚谢郢,又看了看周围混乱的局面,稍一侧身,将谢郢虚虚挡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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