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

    “不知璃王殿下大驾光临,乌谣实在是有失远迎。”

    一道声音远远的传来,顾锦抬头看去,只见乌谣身着红衣,在小侍们的众星拱月下款款而至。

    他披散着一头青丝,赤着双足,眼尾一抹嫣红艳丽旖旎,声音比那脚踝上的铃铛还要清脆几分。

    这般姿态放在这个女尊男卑的世界里可以说是极为出格的,但偏偏他浑不在意,眉目间尽是风流韵味。

    顾锦本来不愿与这种不知底细深浅的人有过多牵扯,但为了孟允宸,她却是不得不来这一趟。

    “九皇子客气了。”顾锦挂上客套的笑容,心里暗暗盘算着措辞。

    乌谣在翠匀的搀扶下缓缓入座,他懒洋洋地扫了顾锦一眼,突然掩唇轻笑,道:“璃王殿下此次前来,恐怕是有事相求吧。”

    顾锦猛地抬头,惊愕地看向乌谣。

    “殿下不用如此惊讶,”乌谣笑吟吟地道:“在下不才,略懂些医术,上次宫宴在重华殿外的桥上时,我瞧着孟将军面色苍白,眉拢寒气,似是寒毒入体之症,而殿下又与孟将军鹣鲽情深,便猜测殿下定是为了炎阳玉而来。”

    他竟然仅凭匆匆一瞥就看出了孟允宸身上的寒毒,还由此推断出她的意图,顾锦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当今世界,各国皇子多是为了和亲之用,因此皇室对皇子的教养都极为严苛,像他这般行为举止荒唐放肆的本就绝无仅有,可偏偏他竟然还有着如此精湛的医术和缜密的心思。

    无论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一个养在深宫的普通皇子。

    “九皇子好眼力。”顾锦压下心中的惊骇,赞道。

    乌谣轻笑一声,有意无意地把玩着佩戴在腰间的炎阳玉,状似为难地道:“可这炎阳玉是我母皇所赐,珍贵异常,我远嫁南璃国,身边只此一物能聊解思乡之情……”

    “九皇子放心,如此贵重之物你若能割爱,在下必会倾尽全力报答。”顾锦忙从善如流地道。

    “好。”乌谣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顾锦呆了呆,咽下了即将到嘴边的话,她原以为还要和乌谣打好一会儿太极,却没想到他竟然答应的如此干脆。

    她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乌谣是同情心泛滥起了恻隐之心,相反,他是个深不可测之人,行事无迹可寻。

    果然,只见乌谣慢悠悠地开口:“不过我不需要殿下的报答,我只需要殿下答应我三个条件。”

    “什么条件?”顾锦追问。

    “这个嘛……”乌谣美目流转,面上一派艳色,他软软的靠坐在椅子上,娇笑道:“我还没想好,待我想好之后自会与殿下说。”

    顾锦心下一凛,她身为南璃国最受宠的皇女,允诺三个条件不可谓不重,若是乌谣向她索要金钱权势,她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答应,可是若是她许出这三个条件,就有可能关乎朝政和两国之争,完全不是前者所能比拟的东西。

    但是……

    顾锦蓦地想到了孟允宸惨白着脸,强忍痛苦对她说他没事的样子,心里的那丝犹豫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无论如何,她都要得到炎阳玉!

    “好,我答应你。”顾锦攥了攥衣角,紧紧盯着乌谣,又道:“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三个条件不可违背道德或是干涉国政。”

    “那是自然。”乌谣眉头一舒,道:“璃王殿下果然爽快。”

    他见目的达成,倒也不拖沓,直接解下腰间的炎阳玉让翠匀递给顾锦。

    顾锦忙伸手接过,略微打量了一眼,只见炎阳玉通体透红,呈扁圆形,上面雕刻了一只展翅高飞,栩栩如生的凤凰,入手莹润,不见丝毫分量,带着丝丝缕缕暖意,直渗入心肺,仿佛能抚平人心中的一切躁动。

    “璃王殿下与孟将军妻夫恩爱,不若我就卖个人情给璃王殿下吧,”乌谣若有所思地看着顾锦,道:“寒毒虽然难医,却也并不是毫无办法,若是能找到医圣容絮,或可一治。”

    顾锦眼睛一亮,真心实意地道:“多谢。”

    另一边,璃王府

    孟允宸不过是睡了半个时辰就被生生疼醒了,腹中如刀绞般的痛让他忍不住蜷缩起来,寒毒在五脏六腑肆意游走,彻骨的冷意几乎将他整个人淹没。

    他想睁开眼睛,眼皮却似有千斤重,脑中昏昏沉沉的,隐约闪现出了一些被他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片段。

    ……

    男子身披战袍,被缚住双手高高吊起,他无力的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眼前女人不怀好意的目光肆意地游移在他身上。

    “想不到啊,南璃国的军中竟然还有男子。”赫连月惊异地叹道。

    她用剑尖轻慢地挑起男子的脸,细细端详一番后面上不由露出一抹失望,道:“怎么这么丑。”

    男子面容冷硬,棱角分明,一双凤眸古井无波,他冷冷地看着赫连月,薄唇微抿。

    “倒是个天生傲骨的男人,”赫连月舔了舔唇,眼中闪过一抹兴味,道:“丑是丑了点,不过用起来定与那些庸脂俗粉不同。”

    她挥剑斩断了束缚男子的绳索,男子早先被人下了软骨散,此时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自己软软的滑倒。

    他粗喘了几声,挣扎着想要起身,赫连月却已抢先一步俯身将他压在了地上。

    “滚开。”男子声音沙哑,透着丝丝寒意。

    “呵,”赫连月眯了眯眼,戏谑地道:“本王向来不喜欢强迫男子,不如这样吧,你陪我一夜,我就放你和你手下的将士离开。”

    男子身子一僵,握紧了拳头沉默良久,就在赫连月快要等得不耐烦时,他闭上眼睛将头偏向一边,不再挣扎。

    这个举动似乎取悦到了赫连月,她畅快地笑出了声,狠狠撕碎男子的衣衫。

    那双恶心的手抚过他的身体,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他紧紧咬牙,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浑浑噩噩中,贯穿灵魂的痛猛地涌了上来,让他忍不住颤了颤身子。

    那一夜,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只记得醒来时天已大亮,赫连月早就不见了踪影,他未着寸缕躺在地上,浑身上下污秽不堪,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暧昧的气味,令人几欲作呕。

    他的尊严和傲骨被践踏得粉碎。

    若说曾经的他还抱着那么一点可怜的幻想,想着将来战争结束后可以找一个不嫌弃他丑,愿意和他平平凡凡过一辈子的妻主,那么如今,他已是心如死灰。

    他忍不住惨然一笑,这世上有哪个女人会愿意娶一个容貌丑陋,又失了清白的男子……

    后来,赫连月果然信守承诺放了他和他手下的将士。

    但老天爷仿佛存心不让他好过一般,他竟然怀孕了。

    由于常年随大军奔波,他信期不稳,起初也并没有在意,直到后来他总是感到疲乏困倦,食难下咽,才渐渐意识到不对劲。

    那时他还是以女子身份示人,与他一起被赫连月生擒的易将军作为一军主帅,当场便被枭首示众,而他则因为被发现是男子,赫连月又自以为胜券在握,才一时大意放走了他。

    没人知道他其实是用自己的清白之身才保住了手下的大部分兵力,大家只觉得他此番有功,再加上之前的累积,理应顶替易将军的主帅之位。

    当然,军中也不乏有反对他的声音,处处针对于他。

    此时南璃国与紫月国之间正处于胶着状态,战争几乎一触即发,可以说是内忧外患,这个时候他不敢,也不能出任何差错。

    他得知自己怀孕后在房中枯坐了一整晚。

    男子怀孕就意味着身体虚弱,精神不济,不要说是上战场了,就是寻常的骑马恐怕都坚持不下去。

    他是恨赫连月,恨不得啖其肉烹其骨,但这个孩子却是无辜的,它的身上也留着他的血,是与他血脉相连的一条小生命,他如何能狠得下心不要它……

    可是当他想到那些衣不蔽体,深受战争残害的百姓,想到那些悍不畏死,保家卫国的将士,他知道,他必须有所取舍。

    一面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一面是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和家国大义,他没有办法两全,他只能忍着心痛选择舍弃自己的孩子。

    他一口气饮下了那碗苦涩的堕胎药,身下渗出点点刺目的殷红,几乎染红了一整条床单,锥心的疼痛中他甚至想要就这样死去,那样他就不用面对这些令他痛苦不堪的事情。

    但他不能啊,他的命早就由不得他了……

    最终战争还是取得了胜利,他击退了赫连月,击退了紫月国,他看着将士们高喊着他的名字,看着百姓们崇敬的目光,看着这片土地上被重新建立起来的家园,看着家家户户其乐融融的模样……他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如果重来一次,他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可是他的孩子却永远回不来了,是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他无法原谅自己,他罪无可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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