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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琴弦(17)

    凌晨四点半,习惯早起的火原和树在洗手间对着镜子刷牙,他半眯着眼睛,双眼仍有困顿之意,但头脑已经清晰了许多。

    将口中泡沫吐出,用水漱了口,洗好脸,从毛巾架上拿下他的毛巾擦去脸上的水珠。

    走出洗手间,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一闪一闪。

    这个时间怎么会有人发短信来。

    火原和树拿起手机,滑屏,打开社交软件,发现消息来自于二月。

    「火原学长,起床了吗?我们一起去看日出吧。」

    还配了只非常可爱的小肥猫表情包。

    火原和树会心一笑,回复道。

    「柚木他们还在睡觉,要不再让他们睡一会儿吧。」

    他放下手机,换下了身上的睡衣,换上更方面爬山的运动上衣和短裤。

    不一会儿,又有消息发来。

    「我们俩先去吧。我带了小竖琴,正好可以和学长一起合奏。」

    小号和竖琴?

    说着,那边分享了一个视频,正是小号与竖琴合奏的《亚麻色头发的少女》,作曲家为Debussy(德彪西),连同电子曲谱一同发了过来。

    「好的呢!」

    火原和树可不会拒绝女孩子。

    他悄悄地望了眼仍在熟睡中的土浦梁太郎和柚木梓马,心中有些不安,但雀跃更多。

    十分钟后,两人在客厅碰面。

    二月带上了她的小竖琴。

    幸好山不高,不然带上去也够呛。

    现在是四点五十,离别墅里睡着的家伙们发现他们俩起床了还有十分钟。

    外头的天还是漆黑一片,一点光都没有,只有花园中的路灯照亮了前进的路。

    上山的路边没有灯,两人只好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来照明。

    “山路上有很多小石子,要小心脚下哦。”火原和树叮嘱道。

    刚说起,二月脚下一滑,就踩到了一颗滚圆的小石子,膝盖一软,差点跌一跤,幸好火原和树眼疾手快地搀住了她。

    “啊,谢谢前辈。”

    火原和树无奈地伸手,牵住二月的手,“我拉着你,小二月就跟着我的脚步走,一定不会摔跤的。”

    “好。”

    少女手心的肌肤柔软细腻,宛若上好绸缎。

    即便是情急之下做出的选择,但火原和树仍有种自己占了二月便宜的感觉。

    女孩子的手好细,好软,她身上好香。

    察觉到自己的痴汉想法,火原和树忍不住羞红了脸,幸好夜色仍浓,看不清他脸上的红云。

    爬山的过程中,要是不说话,便只剩两人的呼吸声了。

    会显得很尴尬。

    说起来,有一点奇怪。

    “小二月的体力很好呢,虽然这座山不高,但平常人爬一下都会有些喘,但小二月爬起来却一点压力都没有的样子。”

    火原和树忍不住称赞道。

    “是……吗?”二月抿嘴一笑,“火原学长也一点都不喘啊。”

    “我吗?”火原和树说,“我以前是田径队的,而且还专门训练过肺活量,爬山对我而言再轻松不过啦。”

    “学长以前是田径队的?”

    她话语中的困惑也太明显了些。

    “不像吗?”

    二月摇了摇头,“挺像的,不管是田径队还是小号,都和学长的气质很搭。”

    “是吧,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嘿嘿。”

    “可是学长已经放弃了田径。”二月说。

    “嗯,做事要专心嘛。”火原和树元气满满地说着话,似乎并没有因为曾经放弃了田径而有什么消极情绪,“我很喜欢吹小号,享受小号和音乐带给我的快乐,这就足够了。”

    “学长是乐天派吗?”

    “唔,应该是吧。”火原和树想了想才回答,“好像身边也没什么让人感到伤心的。”

    天然克腹黑,正是单纯着快乐的火原和树才能和白切黑的柚木梓马成为好朋友吧。

    两人聊了一路,时间过的很快,山顶已经到了,视野一下子变得极为开阔。

    山不是很高,但依然有晨间的云雾缭绕。

    天边的云层底下透过第一道明亮的光线,几片薄云泛着火红,天的尽头好似有一团熊熊烈火在燃烧着,只不过有云层遮挡着,让人无法窥清全貌。

    两人各自拿着乐器,对照着乐谱,配合着演奏起《亚麻色头发的少女》。

    是谁坐在盛开的苜蓿花丛中,

    自清晨起就在放声歌唱?

    那是一位有着亚麻色头发的姑娘,

    她的樱桃般的嘴唇美妙无双。

    在夏日明亮的阳光下,

    云雀的歌声在回荡,

    爱情在她的心中发芽滋长。

    这本是一首取自诗歌的曲子,却同样描绘了一幅美丽的画,德彪西是印象主义音乐的奠基人,聆听他的音乐就如品鉴一幅画,充满想象力,充满了柔情。

    最后一个音符消失于天际之时,伴随着亚麻色头发少女的离去,火红的、初升的太阳跃升于地平线之上,天边的霞云恍若它身披的彩衣,无论是翩然流动的山风,还是潺潺而下的流水,天地间,唯有一抹红日最为夺目,如此壮丽,从而显得人世间如此渺小。

    放下琴,二月忍不住挽上了火原和树的臂弯。

    他忍不住颤抖了一下,红着脸,“小二月。”

    “火原学长,谢谢你让我看到了这么美丽的日出。”二月的瞳孔中映着火红的太阳,金灿灿的阳光打在她那张令花也含羞的美丽容颜上,为之镀上了神圣的光辉。

    忽而,她充满感动地看向了火原和树,眼角湿润,轻声道:“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场景的。”

    被那样专注地看着,心脏都忍不住剧烈跳动了起来。

    ……怎么。

    怎么才能不心动?

    火原和树只觉得胸口一阵火热,慢慢地往上蔓延,蔓延到喉咙,令他口渴难耐,蔓延到脸颊,耳廓,几乎整张脸都要烧起来了。

    “……火原学长,你的脸好红。”

    “啊……是吗?可能只是有点热吧。”

    “……真的非常红。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火原和树连连摆手,狠狠拍了拍脸蛋,“散散热就好啦!”

    这拍的,二月都替他觉得疼。

    “小二月。”火原和树拍完脸,忽然非常正经地喊了声二月的名字。

    “嗯?”二月看向他。

    “其实……我……”

    “你们俩!居然背着我们偷偷摸摸上来看日出!”金泽老师气喘吁吁地爬上了山顶,却又中气十足地朝两人喊着,打断了火原和树的话。

    柚木梓马依然优雅地迈着步子,走到二月身边,拂落她肩上的碎发,“你们似乎看到了更多美妙的风景。”

    “学长和学姐的合奏,非常动听。”志水桂一诚实地赞美着。

    土浦梁太郎笑着看了眼二月手中的小竖琴:“看来我的礼物没有送错。”

    二月顿时有些头疼。

    月森莲是最后一个登上山顶的,他虽然走的很慢,但并不像金泽纮人那样大喘气,时刻保持着冷静。

    显然他也听见了那首小号与竖琴合奏的《亚麻色头发的少女》。

    眼中平静无波,淡淡地望着二月。

    也不说话。

    ……像是在无声地控诉她。

    昨天和人家合奏《Ave Maria》,不过几个钟头,又和别人合作得亲密无间了。

    还是两个人单独行动。

    “咳咳咳……”二月忽然背过身,捂嘴咳嗽了几下。

    柚木梓马搭在她肩上的手立时收紧,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还细致地把拉链拉到了最上面,就差把她整个人捂到怀里了。

    “大早上出来还穿那么少。”

    他蹙眉说了她一句。

    在场众人皆是一呆,尤其是火原和树,柚木梓马平常给人的印象永远都是彬彬有礼,优雅知性,就算不认可一个人的行为,也只是微笑知礼地提出建议,很少听到他抱怨或是责怪什么人。

    这句话,更多的是关心,是关心则乱的关心。

    二月头疼。

    这么多人,她更加应付不来了。

    于是她只好装作虚弱,裹着柚木梓马的衣服,低声说:“我有些不舒服,就先下山了,大家再看会儿山顶的风景吧。”

    “我送你!”

    “我送你。”

    “我送学姐。”

    “我送小二月吧。”

    “我……”

    金泽纮人看了一圈自己的学生,扶着额头,“既然大家都想走,那就一起下山吧。”

    ……可恶,老人家好不容易才爬上来的啊。

    二月低头,尴尬了一路。

    就算是她,也顶不住这么多人的修罗场啊。

    总觉得亲近哪一个都是找死的行为。

    吃过了早饭,几人收拾了行李和屋子,准备出发回家。

    “承蒙关照啦!”

    “哪里,欢迎各位再来光临。”

    “说起来,金泽老师准备什么时候把第二次选拔的主题告诉我们呢?说了会在最后一天告诉我们的。”

    “咦,有这回事吗?”金泽纮人摸着下巴想了想,“啊对,我想起来了,第二次选拔的主题是,信念。”

    信念?

    抽象得让人眼前一黑的主题。

    起了个大早果然容易犯困。

    二月上了列车就闭上眼睡觉了,离终点还有相当长的时间,可以好好休息一会儿。

    为了避免出现早晨的修罗场,她专门和日野香穗子坐到了一起。

    “诶?和我坐?”日野香穗子坐在里侧,看着虎视眈眈的几个男生,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真是……生死攸关之时啊。

    二月点点头,困得不想说什么。

    坐在里面实在不方便换座位,日野香穗子只好顶着压力坐在二月的身旁。

    二月睡了很久,心满意足地醒来时,距离目的地只有一站了,身上披了件外套,不知道是谁的,她埋首吸了口,清冷的莲香。

    是月森莲吧。

    “啊,二月,你醒啦?”日野香穗子说,“很快就到站了。”

    二月沉默着点了点头,刚睡醒实在没想法说太多,她收起盖在身上的外套,折叠好,“这是……”

    “啊,这是月森君的外套。”日野香穗子说着,表情逐渐变得纳闷,“月森君看起来冷冰冰的,没想到还挺温柔体贴的耶。”

    她说着,脸上忽然多了点八卦的神色,“对了,二月和月森君,是不是恋人关系啊?”

    二月愣了下,转头,有些诧异地望着日野:“为什么会这么想?”

    “诶?”是猜错了吗?

    日野香穗子有一点尴尬,解释说,“就是觉得你们俩很配啊,外形上啊,音乐上啊,之类的……吧?”

    “唔,好吧。”

    所以,到底是不是啊。

    没有吃到瓜的日野香穗子表示很难受。

    集训过后,学习与比赛逐渐步入正轨。

    新闻部天羽菜美的采访让几个选手烦不胜烦。

    “二月同学是在这个学期才转入音乐科的吧,以前就有学习音乐的经历吗?你和普通科的土浦同学是怎么认识的?又为什么会选择他作为伴奏呢?当时为什么会让土浦同学上台为日野同学伴奏?”

    二月不想说话,默默躲到月森莲身后。

    “月森同学!听说你的父母会受邀出席第二次选拔,你出生音乐世家,可以谈谈有关你家人的事情吗?”

    月森莲:“抱歉,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

    好像说起父母家人,情绪就不太好的样子呢。

    二月若有所思。

    下午的课结束,照例是练琴。

    新闻部的天羽同学倒是持之以恒地在教室门口蹲点。

    二月和月森莲只好分开跑,至少还有一个人能逃脱天羽菜美的魔爪。

    显然,月森莲的诱惑比二月大一些。

    安全抵达音乐楼,二月坐在练习室,开始思考比赛的主题。

    信念。

    有一首曲子可能很合适。

    练了会儿曲子,有些累了。

    明天再练吧。

    甫一开门,走廊上那道熟悉得让人蛋疼的身影就让二月避之不及。

    她赶忙躲回练习室,不巧刚好被天羽菜美同学抓个正形。

    “二月同学!”天羽菜美抓着采访笔记跑了过来,“不要躲着我嘛!真是的,参赛者们怎么都那么害怕接受采访啊。”

    ……因为你的问题并没有那么好回答,有些问题很隐私啊。

    二月为她的锲而不舍而感到汗颜。

    “既然被你抓住了,好吧,你问吧,我只回答你一个问题。”

    “可不可以多回答几个啊。”天羽央求道。

    二月坚定摇头,“不行。”

    好吧,既然如此,要问就问个最有话题度的。

    “参赛的男选手中,你最喜欢哪一位呢?”天羽菜美兴致勃勃地询问道。

    “诶?”二月愣了一下,“这个,会刊登到校报上嘛?”

    “当然啦。”天羽菜美笑着点点头。

    “我可以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吗?”

    ……公开表示谁更强一点,一定会让其他人不舒服的。

    “说话要算话哦。”

    好吧。

    二月尽量斟酌着用词。

    “论技巧,月森同学是最无可挑剔的一位,论感染力,火原学长是最能引起共鸣的,论气质,柚木学长最为高雅,论音乐功底,志水君最为深厚,土浦同学的演奏,等到第二次选拔赛就可见分晓了。“

    “……真是端水大师啊。”相当于给所有人都夸了一遍,天羽颤抖着嘴角在笔记本上记录了下来,“说起来,你看见月森同学了吗?刚才我追他到这里之后就不见了,一排练习室都找过了都没看见人影。”

    “我也在找他。”

    看来今天是抓不到月森莲了。

    天羽菜美叹了口气,摇着头打道回府了。

    夜色渐浓,不必要留在学校了,二月背上包,穿过走廊,打算回家,却听见某间练习室的门打开的声音,望眼过去,是日野香穗子。

    她一脸怔忪地提着琴包,边走边将披在肩上的白色校服外套拉下。

    看见二月,她先是下意识打了声招呼,又犹犹豫豫地把手里的外套叠了起来,放进一个袋子里。

    出于礼貌,二月停了下来。

    “练习到这么晚才回去吗?”

    “啊,嗯。”

    “这件外套……”

    “啊,外套!”说起这个,日野香穗子表现的有些慌乱,她红着脸把装外套的袋子塞给二月,“这是月森君不小心留下的,要麻烦二月帮我交还给他了。”

    所以,他为什么会把外套落下。

    二月不动声色,把袋子推了回去,“你自己还回去就好啦。我还有事,就先回家了,明天见。”

    “嗯……明天见。”被拒绝了,日野香穗子也没有露出恼怒的神色,只是站在原地,怔怔望着袋子里的校服外套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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