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
后来赶去的陈鹤梦手不由放在端王府的茶几上,沏好的香片茶还冒着热气,期间无人动手。
上官白絮叨的将整件事情交代给她,眼皮相接,整个人一夜之间都瘦了一大圈。虽是刚醒,上官白就又被叫回了端王府。她再睁开眼,陈鹤梦从她苍白的面孔上察觉到一丝疲倦
“后来?那有什么后来。”
上官白哼一声,身旁使官见眼色,便上前对鹤梦躬身,继续道
“后来上官大人被带走了,我们跟上去的时候只见上官大人,没有看见别的人。”
那夜那人力气那样的大,上官白被她直接带离人群熙攘处,到一片月光都照不见的荒野。然后上官白就晕倒了,只记得陈端仪的腰间缠了一条半臂粗的蟒,朝她飞扑过来,一口咬在了她的脖颈上。
问题就出在这里,上官白被人找到的时候,浑身上下,无一点受伤痕迹。甚至,荒野处除了上官白的踪迹,并未找到第二个人的足迹。
事情蹊跷,难不成真的有鬼?
上官白见陈鹤梦一脸的似笑非笑,知她未经此事,一定不信她。便想起身再论,却一屁股坐回了位置。随行使官见她喘着粗气,力尽而虚的样子,朝她的位置推了推压惊用的香片茶。
关公庙求来的符,烧成灰一勺子灌进去,上官白才醒过来。只是她醒过来却不认自己的胆小,认了意味着什么,胆小即心虚,心虚的人哪个心里没鬼?所以枢密府的人都劝她再喝些秘方,她瞪着眼,怎么都不肯了。
“陈端仪。”
上官白恨得咬牙切齿,身边人垂了眼眸,用手绢掩住了脸。
“有思,你认不认识这个陈端仪?”
陈鹤梦放下手绢,面色淡淡
“总是听人提起,想不认识也已经认识了。”
“她啊,变成鬼都不教人轻松。”
陈鹤梦站起身,展开此案的卷宗,淡褐色的新纸,近日的笔迹匆匆,沾染了一处自己。鹤梦的指腹摩挲过那里,上书“女鬼”二字。
“这世上真的有鬼么?”
上官冷笑一声,敲了敲随身带的银拐
“有没有的不重要,不管是人还是鬼,不让他扰了咱们的清净才重要。”
“大人不信她是鬼?”
“陈端仪的尸体不翼而飞,兴许是早就被人治活了,本官昨夜是没有个准备,以后不会了,她千万别落在本官手里。”
门外突传一声巨响,鹤梦朝外看了看,回过头却见上官白抱住了头,哪里有刚才话里的一点威风。
见屋内人都瞧她,上官白放下了手,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此案事关皇亲,责任重大,本官也想按照娘娘的吩咐彻查到底,但是身体确实撑不了。有思,有你接手这个案子,本官放心的很。”
陈鹤梦颔首。听她又交代了许多文宗给她,鹤梦瞧见一本钟馗的画像集,上官白未察觉,收拾了东西正色肃道
“等本官修整几日,定不叫你孤身奋战。”
言罢,走得极快,似乎是迫不及待离开这是非之地。陈鹤梦看上官白的背影消失成一个素点。她的手里突然被人塞了一个东西,她看了,发现是一个护身符。
上官府的人未走净,有一个悄摸到了陈鹤梦身边,小声道
“主子,上官府里已请大师来过几次了,做的都是风水调整的事。估计她是真的怕了。您也小心点吧。”
陈鹤梦点点头,把护身符塞回她手里
“你继续帮我盯好上官白,有任何举动立马来告知我。”
“是,属下明白。”
上官府的眼线走了。陈鹤梦换了副神色,走向事发的庭院,满墙的“封”字触目惊心。鹤梦想要推开门,却被一人从身后捉住了手
“王爷正在休息,其他人等不得入内。”
鹤梦闻声转身,看一显着孕态的清秀少年正对着她,浑身气场清冽又强大,比起鹤梦还是输了。
“你就是竹官?听说三王爷一直没有给你名分,你果真像她们传的那样,还是一直缠着三王爷,甘心做她的一条护院狗。”
陈鹤梦不计较他的冒犯,笑了一下,又推开了庭院的门。
竹见听惯了这样的话,此时也没放在心上,又拉住了鹤梦的手
“你姓陈,昨夜的刺客也姓陈。你是医药世家,她一个普通京城医师能屡次进宫面圣。你们之间一定有关系。”
“瞧你这样疲惫,昨夜定是通宵做功课了罢。作的不错,有没有兴趣来忘机楼?”
陈鹤梦一用力,便收回了手。她转动着腕子,打量着残败的院子,视线绕过一圈,又停留在竹见身上。
“叫一个孕夫去收拾院子,不合适。来人,帮着打扫打扫。”
凤君拨来的人不顾竹官的阻拦,纷涌而至。陈鹤梦面向竹见,让他的视线不能离开她,随后,大声吩咐道
“给我搜。院中所有东西,都给我搜出来。”
“是!陈大人。”
竹见上前一步,拉住了陈鹤梦
“王爷受了惊还在休息,你这样声势浩大,岂不是逼她出来供你查案。”
“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你说的也有道理。”
陈鹤梦见自己的人都到了院子里,便甩开斗篷,衣带抽在竹见肚子上,她轻蔑一笑,随着入室。
“陈鹤梦,你不要落井下石。你和那个刺客的关系,我一定会查清楚,到时候王爷不会放过你的。”
陈鹤梦停下脚步,转身对竹见道
“都说了,随便你。不过年轻人,不知道你的好王爷有没有教过你,说出来的话最好能做到,不然,可是要讨苦吃的。”
鹤梦补充说
“我们都姓陈,浮州多少陈姓人家,又有多少人家做医官,你数过没有?依我看,你真正怨的不是我,甚至不是陈端仪。你怨的是太凤君,平时对王爷不好你也能忍受,如今出了刺杀的案子他都没有多过问,反倒只叫我们两个官员来查案,甚至没有惊扰白马寺,你是怨他残忍,所以想从我身上找话口。激怒我,闹到太凤君那里你好替王爷陈情。只是我不吃你这一套。”
竹官不说话了,他的眉头还皱着,神情却落寞下来。陈鹤梦看一眼他的肚子,月份也不小了,终究是心生不忍,便腹诽着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却见他再次抬起头来,回应道
“你是陈璧的女儿。陈太医低调,从未对外交涉过自己女儿的姓名,直到你参军,世人才知陈璧的女儿叫陈鹤梦。可是陈鹤梦的岁数和陈府长女满月酒的时间对不上,那就说明你不是陈府长女,那长女是谁,为何这么多年来从未露面,你敢回答我这个问题么?”
鹤梦微微偏过头,眼神眯起,轻声道
“你查我?”
“你且说是不是。”
竹见见她欲走,又一把拉住了她,只是这次被鹤梦嫌弃的一把拍开手
“还轮不到你来审我。竹官儿,我劝你别妨碍办案,不然,是个官辰悦都保不了你。”
“那我直接告诉你,你们陈家的人也不是都那样嘴严的。已经有人在宫里走漏风声,认了你的姐姐就是京城医馆的良医,陈端仪。”
鹤梦的神色突然变了,她抬头看竹见的脸许久,那人的神情分毫未改。鹤梦突然想到那夜陈府家宴有人闹事,太凤君的眼线都在府里,当时温砚和端仪的关系再度被提起,怕不是当时就有人在交谈时透露了陈端仪的真实身份。
陈鹤梦转过身,心跳的愈发迅速。虽是有目的地,步履却已经乱了,她脑中也乱,端仪的妹妹的身份意味着她费尽心机接近这几个官员的计划即将暴露,到时候王纪云的死难免又与她牵连到一起,想全身而退,怕是难了。
但是若是当时已经暴露,那太凤君肯定是早就知道一切的人。那他为何会将她留在身边,还给她足以废掉一个王爷的权利,养虎为患,难不成,是觉得陈鹤梦这只老虎还不足以提防。但是这样的举动,那人绝不会轻易做出这样的险棋。
退一万步讲,宫里也有上官白的眼线,若是她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那陈鹤梦的存在无异于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谁会放一个对自己有杀心的人在身旁,就是太凤君要留她,上官白见几个官员的结局后,也定不会留她。
但是这些时日她们却一点举动都没有,属实不像是已经知道了她真实身份的样子。鹤梦叹口气,在满庭芬芳里闭上了眼睛。还不如给她来个痛快的,这样放长线,到头也是一个死字。陈鹤梦当初选择这条路的时候,就没有再想过回头。
只是对不起温砚。
她睁开眼,看着庭院高墙圈起来的一片苍穹。手段使了这样多,原来只是井底之蛙。若非竹见今日透露,她怕不是还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大人!有情况。”
凤君派来的人力里有专门制迷魂香的,一眼望见墙脚堆着的东西有些可疑。体积极大的褐色东西,其貌不扬的,拨开一看,原来下面压的竟是一片可以使人蛊其心智的迷魂香。点起来,能使人产生幻觉,其量之大,甚至可蛊惑一整个院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