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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层楼(四)

    城楼对角,再入宫门。鹤梦此次进宫自然是与往常不一样,大多是因为她已明了身份暴露之事,此番举止却更洒脱,从来没有枷锁在身上,禁锢她的是面对叶卿欢时的试探和隐忍,如今皆以因他此次召唤而消失,她怎能算不上是痛快至极。

    凤栖殿里无第三人,九截宫灯供着深褐色的灯火,龙舌一般吐息着,给深红的绒毯描出一道毛儿。

    鹤梦见他时他大多是坐着的,高高的坐在明台上,衣边不沾一点尘土。此时叶卿欢一身压着金咒文的红衣禳袖,紧紧收起的袖口贴着肌肤,无处不显利落。

    “陈鹤梦。”

    他如今站着,身旁无人伺候偎依,宛若一只遗世凤凰。鹤梦站着,满颗心是对他的欣赏。

    “陈鹤梦!”

    “臣在。”

    凤君见她同往日一样行了礼,心下火顿时消下大半。只是剩下的部分也够他快步到她身边,不顾君臣间隔得金纸一般薄的名为礼道的界限,直接掐住了她的脖颈。

    “你还知道是我的臣子,你为何要杀上官白!”

    “殿下息怒。方才圣上面前三王爷的内侍竹见已揽下所有罪名,殿下的人未告知殿下么?”

    “你,本宫竟然未看出你是这样厚颜无耻之人。”

    “那殿下想要我怎样?”

    鹤梦轻笑,手够到叶卿欢腰间,抽出他配在腰侧的短刃。

    “原来是要找个借口杀了我。殿下真是为了臣,费了些心思。”

    叶卿欢没想到她胆大包天竟敢直接触碰凤体,心慌之下,眼神却不自禁眯起。她能有这般举动,定是有了与他对峙的筹码。只是这人还是一副淡如漪水的神色,他反倒是不敢再轻举妄动。

    毕竟,他心里是真的有鬼。

    “你那些事都瞒不过我。”

    “知道。殿下是天下之主,我也是殿下的人,殿下想的话,可以比我还了解我的情况。”

    “这般坦率,你是真的不怕本宫杀了你?”

    鹤梦笑了,摇摇头,道

    “不怕。”

    她凑上前,突然伸手描摹叶卿欢嘴角的一颗小红痣。

    “因为殿下比我还要清楚,他们死有余辜。”

    “陈鹤梦,你到底知道什么?”

    叶卿欢的语气有些迟疑,鹤梦趁机仰头,不惧死亡的将脖颈又朝他手心松了松

    “凤君,我们要几时捅破这层窗户纸?”

    “本宫不懂你在说什么。”

    语气一顿,叶卿欢应该是终于也厌倦了这般绕圈子。松了掐着鹤梦的的手,神色恢复成了高高在上的凤君模样。

    “你杀的,确实都是在本宫这里没有活路的人。他们胆敢假借本宫之名去害人,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医师,但是本宫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官辰悦是皇女,本宫都因旧情避让她三分,没想到有你这么个不怕死的,杀了这么多人还主动送上门来。只是虽然如此,本宫也不会留你,但是本宫可以许你自己寻一个死法,你放心,本宫让你走的舒舒服服,绝不痛苦。”

    “真是多谢殿下。只是殿下也知道,虽然对你来说只是一个小小的医师,但陈端仪是我的姐姐。我替我姐姐报仇,怎能在殿下这里讨赏呢。”

    “阿呀,真是情深意重。本宫都感动了。怎么?你是想求个别的死法?”

    “宫规忌讳死字,到底忌讳的只是一个字。不管臣下怎么选,凤君都不会让我走出这深宫了。所以,我的意思是,接下来的话,鹤梦要倾尽肺腑,不管不顾了。”

    叶卿欢看着眼前人遭遇准备的脸,心下一愣,按在刀柄上的手稍稍放松了些

    他还真有些好奇,她还有什么临终关怀欲说

    “我姐姐是一个普通的医师,她一辈子未娶,只钻研医术,别人都说她是医痴,一语成谶,她最后也因行医而死。”

    “等你死了,本宫封她个御医之位。”

    叶卿欢有些不耐烦,怎的都没想到等来的是陈鹤梦的废话叙事。

    “家里医书应有尽有,她读不够,还想去翳部藏书阁读书。谁都拦不住她。”

    “本宫烧套名典给陈端仪!”

    “我偶尔会好奇,什么病能让她这样着迷,半辈子的活路都不要了,也要将这种病治好。所以我去翻了她的医书,竟是空空无一字。我又去问她,她说她这辈子都想治好一种病,这种病只生在一个人身上。她便要终生守着那人,直到他好起来,那她着迷的到底是医书,还是那个人呢。”

    那人不言语了。鹤梦回想起她的书中夹着的一人的画像,容貌她当时从未见过,唯记得他有颗小小的红痣。若非与剪纸人亲密相拥,又怎会连他这颗小痣都记得这般清楚。

    他未着钗,一席污袍垂地,似一只终于飞到秋天的寒鸦。

    “你会放过我的。”

    她说。

    “嫂嫂。”

    那两个字宛若一道惊雷劈在他耳畔,叶卿欢浑心一颤,心里那些拼命束缚的东西被这两个字震出来了,洪水猛兽一般倾泻而出,一寸一寸痛进他的骨肉血水,又蹙了他的眉,满了他的泪。

    见他无动静。鹤梦转身径直离开。等到将要进内城,太凤君的人都未来抓她。

    她如今脚下这条路,姐姐也曾走过。眼前的风景,她也应该看过无数次。只是流光容易把人抛,当时只道是寻常。

    若是故事停在这里。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带着温砚离开这里。到最平庸孤独处,与他相守。但起笔总不会轻易放下,在她走的路的尽头,一伙埋伏着的影军伺机待发。每招见血,势要将她一举拿下。

    人数之多,招式混杂在一起,就是闻针落地都如家常便饭的鹤梦,都有些招架不住。好在她现今心里窝了一年的一口气正准备今日释放出来,便抽出蛇刃,顿生成长矛,箭头是封国鼠毒,一招下去,再难破的关卡,也即将闯过。

    “谁让你们来的?”

    “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多问题。”

    为首的未动,左手持器,看的有些奇怪。鹤梦趁她不注意,矛柄打向他的右手,果然,那人的手是假的。

    苏耘!

    鹤梦意识到这人是换了张面皮来行刺。只是换了皮肉骨经络仍在,她的招数还能让她判断出一二。这人定是苏耘没错。

    他们是上官白的人。鹤梦心中有了数。却不料思索的太过投入,未察觉身后一人已持刀而立,鹤梦突然回头,那人的招式却已使出。

    鹤梦倒地,额头鲜血倾数流出,她挣扎着想要去够手边的软刃,却被苏耘拿过。她拿过那柄木刀,高高举起,对着鹤梦的头颅就要劈下去——

    就在这时,有苏耘的人突然喊道

    “有人来了,大人,好像是太凤君的人!”

    刀停下,距离鹤梦只有几尺的距离。苏耘被上官白派给她的人牵住,带的朝鹤梦晕倒的地方远了一些。

    “若是被太凤君发现,我们上官大人可怎么办?”

    “管不了这么多了,我今日一定要杀了陈鹤梦。”

    争论之时,空中划过一声巨响。随后,便是一人倒地的声音。

    鹤梦手起刀落,苏太仆自此丧命。眼睛瞪着鹤梦,仿佛再也不能合上。

    杀敌讲究一招致命,切不可给她反击的机会。哪怕,以为她已经倒地了。

    眼下鹤梦爬起来,站在地上的才是占了上风。躺倒的那个,永远都不是。要想永远占上风,就要保证敌人永远贴着地面。可惜这个道理,她再也不会知道了。

    “主子。”

    上官白里的眼线连忙扶住鹤梦,她浑身的血,力气都要虚了。浑身气场沾了血腥,吓跪了本就容易易主的上官白的雇兵。

    “陈鹤梦路上遇刺,已经死了。你们记住没有。”

    “主子…”

    眼线想要扶住她,却被她推开。鹤梦捂住胸口,厉声问站着的那些人

    “若是不服,继续迎战。否则,就按我说的办。”

    “你们都按陈大人说的做。否则忘记楼死士名声在外,不会放过你们。”

    等到几人应下声来,鹤梦才松了一口气。她用眼线的衣物包住额头,阻拦了要跟上来的人,孤身朝密林深处去了。无人懂她心中所想,无人寻见她行踪。只认鹤梦的名字,消失在浮州旧城里。

    直到次日,上官白的尸首,被寻见吊死在上官家中房梁上。

    凤君亲临翳部,不顾阻拦去见了上官白一眼。众医官未遮掩住的地方,叶卿欢看见上官白颈上白纫褪尽,红癍未消。上官白的眼角上还有艾草敷过的残痕,淡淡的绿,几日权靠这点绿色扫尽心中愧疚与顾虑。眼下鹤梦送上官白这一程,不知是下了死手,还是帮上官白寻了解脱的好法子。

    一定是她干的,她怎么可能死呢。叶卿欢转身出翳部,浑身扑来秋风,耳畔是两只喜鹊的叫声。他皱起好看的眉头。

    陈鹤梦,她已杀了此事的所有主谋官员。为何还不显身。

    陈鹤梦,苏耘,上官白。三人的死讯弄的朝中人心惶惶。众说纷纭之际,有人于夜半收了凤君密令,一定要于晨曦未起之时上城东十三层楼,凤君身份特殊,其他时候不便见臣子。唯有天色将开之时,他才能亲自与她们相聚十三层楼,给众官员一个交代。

    六部够品阶的官员,共二十三人,太平日子时,共聚城东酒楼。

    十三层楼刚建,名声不大。为何凤君钟情此地,她们不解,可热腾腾的懿旨从她们手上挨个传过,那上面的字迹她们都熟悉,是凤君的语气,更有承欢者知其手笔,当即宣告众人,让她们吃了颗定心丸。

    随后,浮州最寂寥之时。一楼独亮,宛如浮州最别具一格的明珠。其顶上三层更是灯火通明。被官员和其党羽填的水泄不通。

    有人的地方就有歌酒。夜幕之下最适合敞怀痛饮。

    十三层楼按叶卿欢的懿旨,备下的佳酿皆是最痛快的品种。

    这样楼里的猎物们被杀掉,应该也不会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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