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锁横江

    我来寺里后,身体微健,还和苏妈妈学会一口吴侬软语,但与之交换的苏妈妈锁起了我那些漂亮衣物,亮亮闪闪的珠翠首饰,和我最心爱的玩具。为此我和苏妈妈红了脸,僵持了好久。

    我放下狠话,这些东西我绝不退让。苏妈妈不急不慌,她既不求我阿姐,也不去求我师父管束我。而是用每天变着花样的南方点心一点点的把我的玩具收了起来。

    大功告成的她还语重心长的和我说:“你那些东西是好,又精巧。但太过显眼。特别是你那些玩具有好多都是北方的玩意。容易暴露你的身份,我会好好替你收着的,放心。”

    这样的管束让我在寺里百无聊赖,特别是最近,我唯一的知心阿姐,也没空搭理我了,我寻着她的女官才知道,阿姐这几日日日夜夜在偏殿的佛像面前日夜唱经祷告,特别是夜里,还悄悄落泪。

    一日夜里,我偷偷来到阿姐的偏殿。浅白的月色照亮偏殿的同时,和寒冷串通一气,让殿中唯一的烛火变得微弱而孤立无援。就这样的灯火照亮了殿内的金色佛像,也映照佛像下虔诚而苍白的阿姐。一滴晶莹的泪珠仿若星光,在屋内亮了一下。

    我来到阿姐身边,递上我的丝帕,阿姐见丝帕,顺着丝帕看到一脸不解的我。拍着我的脑袋说,“灵空,我真羡慕你,无忧无虑的。”

    “阿爸说,与其有时间忧愁,不如解决忧愁来的实在。”

    “解决,你阿爸可真有本事。可事事不是都可以解决的。”

    “阿爸说,等把我九连环解开了,世上便没有难倒我的了。阿姐,你别愁,我明日就和苏妈妈把九连环要回来,明天我一定能把它解开。”

    阿姐笑了,笑的眼角模糊了泪,我更看不清她的眼睛了,曾经那么清澈,现在如一潭碧湖,深不见底。

    寺里都说阿姐的烦恼是嫁人,说阿姐已经到了待嫁的年纪,北国的使臣几乎每一次都会带来北国皇帝的求娶文书。南朝虽每每都能找到理由拒绝,可拒绝多了,朝内的大臣已经有人上书建议皇女北嫁,以换取和平。

    我听了十分气愤,也顾不得自己掩藏的北国身份道:“北国皇帝与皇后甚是恩爱,怎会诚心求娶阿姐。”众人见我如此说,也未置可否,只是异口同声道:“你还小,不懂。”便不再理我了。

    我明白那些我不懂的,定是阿姐所烦恼的。多年后我才明白横亘南北的大河里埋藏着多少南北的仇恨。

    我终于从苏妈妈那里要到了九连环,便乘着天色初暗,冲到阿姐的偏殿。我的九连环水晶所制,所以只要一点月色,它便莹莹亮。我小心翼翼的拨弄着九连环,可它们环环相碰,还是在寂静的夜里发出穿云破雾之声,丁玲玲的响个不停。

    阿姐的祈祷并未被我打扰,她甚至都没回头看我一眼。

    在我恼恨之时,一阵磬罗敲打起来,清脆的响声伴着呵斥呼喊声,轰轰隆隆,辩不出所以。我爱瞧热闹,鞋都没穿,拖着罗袜冲出殿外,见山门至大殿群山里,点点火把连成了火龙,正拖着烈焰朝我们这里呼啸而来。隐约中,我听出一声声呼喊,鸾儿,鸾儿。

    是在叫阿姐,她的俗家名讳。可我也分辨出那是男人的声音。

    阿姐的护卫立即严阵以待,关闭偏殿的正门,布列好,拔剑出鞘,直待瓮中捉鳖,将人拿下。

    可阿姐突然冲出殿来,嘴里唤着:“是云哥哥,是云哥哥!”一心想向殿外冲去,几个仕女立即拉着她,阿姐用力的挣脱着。

    我想看看门外的是不是阿姐说的人,乘众人慌乱之际,我一个箭步冲向门口。当我打开门,一阵寒风裹着火烛燃烧的味道扑面而来,冉冉火光中一白衣少年出现在门口。

    侍卫和仕女惊讶于眼前的一切,一个愣神,阿姐挣脱了拦截,冲向了门外,唤着,“云哥哥,我在这,我在这。”。

    月色下,少年寻声向殿内移动。他手举火把,满脸的汗水,莹莹的。白皙面庞上藏不住着红晕,一双剑眉下的眼神虽稚嫩,却也如暗夜里寒星让人震颤。

    少年七八尺高,一袭白衣披风,潇洒飘逸,但披风下那消瘦的肩膀,细瘦的手臂还是让人觉得,毕竟是少年,少了那份可托付的安全感。

    少年一见阿姐,欣喜难制,本欲上前,但止于咫尺,单膝跪于阿姐前:“臣,夜闯国寺,冲撞公主,还请公主恕罪。”

    “云哥哥,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这时侍卫和女官已经赶来,他们也认出了眼前的白衣少年正是护国将军云将军家的嫡子-云庆之。因早年云庆之曾受太宗之命教导过公主骑马射箭,他们知这位云小将军和公主私交不浅,也便听从公主之命,放下了武器。但还是随阿姐和那白衣少年来到望江亭,只是他们离得远远的,怕恼了公主的意。

    望江亭乃寺中半山的一座亭子,临悬于江上。亭外天际烟波浩渺,大江川流不息。少年白衣白斗篷。那白,不似月的清冷,是耀眼而温暖,轻盈飘逸的披于少年的肩上。

    亭中两个年轻人看着对方,眼眸像极了为他们点的火把,灼灼然,似有千言万语。

    久久,白衣少年向阿姐一跪:“臣,如此唐突,是想告诉公主。公主此生无须北嫁了。”

    阿姐显是不信。匆匆将白衣少年扶起:“云哥哥,这不在你我,在于大梁。我生为公主,若为国,我愿北嫁。”

    “鸾儿皇上已许我的铁锁连江之策。不久金陵城外的江里将布满铁锁、铁钉,以后,北方的战船休想过江而来。”少年说的激情飞扬,白色的披肩被风吹起,在风中上下翻飞,仿佛少年激荡的心。

    “对了,我家家臣还依你信上之计,上书朝廷。朝堂已经允了,欲与秦签订盟约,将来北周若犯大梁,大秦必出关袭扰北周西部。而北周若袭秦,我大梁也会出兵淮泗,解大秦之困。我大梁将与大秦结此同盟,共抗北周。”

    他本想继续说,却被一只白皙细腻的手给堵住了,阿姐朝他摇摇头,他也明白了。但用自己的手去握住那只手,不愿再放开。

    阿姐红了飞霞,双眼盈盈的看着少年,肩膀颤抖,对面的少年双眼也不曾离开少女的脸,但他的另一只手却带着理智伸出,稳住了少女脆弱的双臂。

    一股温热顺着他的手从她的手直至她的心里,却映红了两个少年的脸颊。江风再次呼呼的吹起,飘起她们的头发,和他们白色的衣袂,此刻他们的衣服翻搅在一起,天地间安静了许多。

    许久,白衣少年要送阿姐回去,刚举起火把,阿姐便让他等一等。转身便向着漆黑幽幽的山林唤道:“灵空,你不跟我们回吗,这么晚了,你看得见路吗?”

    听此言,我立刻从林子里冲出来,一把上前拉着阿姐的衣裙道:“好阿姐,带我走,带我走,别丢下我。”

    云庆之循声一看,也笑了。提着灯笼道,“跟着我来吧。”

    过了几日,我便找了个由头去了云庆之所说的江边,看了那壮观的铁链。江水翻腾,铁链绵延千里。但我心里想,天下有长过江水的铁链吗?

    但既然下了山,我也有别的事要办,找一间离奇的铺子,他们账目奇怪,而且已经从原地址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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