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钱洛栖就约了于波-波去文昌寺拜佛。

    于波-波知道他的心思，两人就在小沙弥的带领下来了一处偏远的大殿。

    于波-波还未成亲不求子，就在外面等着，钱洛栖一个人虔诚的上了香。

    两人出来后准备在附近逛逛，满山的枫叶染红了秋日的美好，飘落的枫叶像燃烧的火焰，让人陶醉这盛放的美景。

    “听说这边有湖，养了好多金鱼，我们去看看吧。”于波-波拉着钱洛栖往树林深处走，两人的小厮紧紧跟在后面。

    “真的吗？”钱洛栖并不感兴趣。

    “我刚听别人说的，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走了许久，树林幽深，钱洛栖有些害怕，“什么湖这么远，要不别去了吧？”

    于波-波说：“怕什么，听说就在前面，”他正好奇，怎么肯这就回去。

    两人刚走两步，拐角迎面撞上一个人，两人都吓一跳，正要说什么，却见那人低头快步走了，好似后面有什么在追一样。

    然而就在那人抬眼的瞬间，钱洛栖看清了，看打扮是一个年轻的夫郎，只是面色苍白，神色惶恐不安，连撞了人都来不及说话，就像受了什么惊吓一般匆匆离去。

    俩人站在原地正犹豫要不要继续向前，于波-波的小厮香莲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上带着踟蹰的神色说道：“公子，要不咱们还是别往前去了？”

    他这一说，于波-波反倒来了兴趣，问：“怎么了？你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

    香莲摇摇头，“奴婢不知道，只是恍惚听人说过，文昌寺有一处禁地，没成亲的哥儿公子的不能去，只是不知道具体是哪里。”

    钱洛栖两人对视一眼，眼里同样就是好奇。

    “哦，还有这样的地方，那倒是有趣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怕的，我没成亲，但也定亲了，洛栖已经成过亲了，总可以去吧。”

    香莲犹豫的说：“这……奴婢也不是很清楚。”

    于波-波一锤定音，“那咱们就去瞧瞧去，前面肯定有不得了的事情发生，快走，快走！”

    余波-波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钱洛栖也没有办法，只能被他拉着往前走。

    好在前面没走多久就出现了一片湖，湖边枯木林立，落叶洒满了水面，湖边还立着一个小亭子，似是专门供游人停歇的地方。

    于波-波左看右看也没发现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不由有些失望。

    “这看起来也普通的很嘛，没什么特别的呀。”

    钱洛栖也跟着四下看了看，见虽没有行人，但景色倒还不错，松了口气说：“那应该不是这个地方吧？”

    两人来到小亭子里，坐在亭边往下望去，果然见到很多金鱼。

    且那金鱼有大有小，大的如成人手臂长短，鱼肚子鼓囊囊的，慢悠悠的在水中沉浮。

    小的也只有手指长短，成群结队的忽左忽右，也不知这群小的是不是这湖里的小霸王，忽的窜出来时连那些大金鱼也要摇摇尾巴避开来。

    俩人看的有趣，只可惜身边没有带喂鱼的鱼食，只能凌空指指点点的哪条更有趣更好看一些。

    清霜和香莲两人跟在后面也放松下来，只小心看护着自家的主子。

    风中已经带来冬天凛冽的冷意，湖面清波阵阵，风里也带着冰凉的水意。

    钱洛栖缩了缩脖子，正想说两人回去吧，就听耳边隐约听到“嘤嘤”的声响。

    那声音断断续续，音调尖锐，仔细听着像是婴儿的哭声。

    钱洛栖不由想到了刚才碰到的那个男人，难道是他的孩子？如果是的话，他为什么把孩子放在这里呢？

    钱洛栖听着那声音越来越弱，似有似无的，心里揪的慌，他扯扯于波-波，问：“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于波-波回头茫然的看着他，摇摇头：“没有啊，有什么声音吗？”

    清霜和香莲也说没听见。

    这让钱洛栖心里不确定了，难道自己想孩子想疯了，竟听到小孩的哭声？

    他忍不住四下里张望，侧着耳朵想找出刚才的声音从哪里来的。

    寻着声音过去，避开一从长的极其旺盛的绿竹，眼前出现一个小水坑，远看很深，四五个人合抱大的样子。

    于波-波跟在后面兴致高昂，“噫，这里别有洞天呐，我看看有什么好东西。”

    他兴致勃勃的钻过来越过钱洛栖就来到水坑前，钱洛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于波-波一声尖叫软倒在地。

    “啊——”

    钱洛栖大惊失色，连忙几步上前扶着他，“怎么了这是，崴脚了吗？”

    清霜和香莲也忙上前手忙脚乱的扶于波-波，于波-波惨白着脸，脚软的站不起来。

    “天呐！！”

    却听香莲惊叫一声，手指指着那水坑像是见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钱洛栖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清霜惊叫着“主君别看”声中，他控制不住的扭过头，眼睛直直的看过去。

    这一下，只见钱洛栖脸上的血色顿时退了个干净，一仰头连连后退几步，差点被地上的石子儿绊倒。

    只见水坑里飘着几具被泡的发胀的婴儿尸/体，浑身赤/裸，小小的身体被泡的膨胀，惨白的脸仰在水面上对着几人，眼睛大大的睁着，分外可怖。

    清霜扑上来扶着他，软着声音哆嗦，“主君，主君你怎么了？”

    很显然，这里是别人处理死/婴的地方。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四人远远的离水坑站着，于波-波还没缓过来，吓得不敢睁眼睛。

    “我的老天爷，这……这怎么……这也太可怕了！咱们怎么找来了这种地方？”

    他胡乱拍着钱洛栖的肩膀，语气急促：“吓死我了，太可怕了，咱们赶紧走！”

    “等一下，”钱洛栖也是吓的腿软，但他还记挂着刚才听到的声音，生怕是有活生生的孩子被人丢弃，这么冷的天儿，肯定是活不下去的。

    “你听错了吧？这种地方哪有声音啊，别是那些东西作怪。”于波-波哆哆嗦嗦的说，拉着钱洛栖就要离开。

    钱洛栖被他说的也是心里直发毛，可那双脚就像是有自己的意志一般定在原地不动。

    “我真的听到了，你让我找一找。”钱洛栖不死心，过了那一阵害怕的情绪，他反而大胆了许多，他一步一步的靠近那个水坑，避开那几个小孩的身体，往别处看。

    清霜虽然也害怕，但自家主君都上前去了，他也哆哆嗦嗦的跟在身后，就怕有什么万一好“舍身取义”，坚决不能让主君受到伤害。

    钱洛栖还没看到什么就听到清霜突然小声的说：“主君你看那是什么？”

    钱洛栖顺着清霜手指的方向，才发现在小水坑的另一边，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水下的部分看不清楚，水上大概是头的地方却盖着一层布，那布被水湿透紧紧的贴在头上，能看到靠近水面的地方微微一-张-一-合的像是孩子的嘴巴，旁边没有被盖住的地方，露-出一截藕节似的胳膊，只可惜已经不动了，手指痉挛似的抽了抽也没了动静。

    “主君，太晚了。”清霜像是不忍再看下去，偏过头小声说。

    钱洛栖的喉头像是梗住了一般说不出的难受。

    “这是为什么呀？”他喃喃自语，像是不能承受一般弯下了腰。

    “施主，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快回去吧。”突然一道身影出现在水坑前，挡住了钱洛栖两人的视线。

    钱洛栖一愣，才看清是个穿着袈裟的中年和尚，面目和善，打着佛号向两人行了礼。

    冷凝的气氛被打破，见来了这里的主事的，于波-波也慢慢缓了过来，不禁问道：“这里是怎么回事？怎么有这么多……”他有些说不下去。

    那和尚只是让两人快离开，并不做答。

    “往生池边不立生人，快快离开吧。”

    等两人相互搀扶着走出那片密林，抬头看着照耀的阳光耳边是游客的喧嚣声，竟仿佛重新回到世间一般，让人怀疑刚刚的经历到底是不是真的。

    “往生池是什么地方？”两人坐在阳光最好的树下，只觉得太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于波-波摇头说不知道，倒是他的小厮香莲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我好像听谁说起过，普通人家孩子夭折后为了让他们来世能有一个好去处，便要放到往生池里。”

    “可……”钱洛栖一想到当时看到的场景，脸色还是不由得苍白，“那孩子……在我们去之前明明还活着。”

    而且很有可能是他们之前碰到的那个男人丢弃的，怪不得他当时是那样的神色。

    于波-波没见着那个孩子，闻言也看向香莲。

    香莲沉默了片刻，脸上显出难过的神色，慢慢说道：“主君公子可能不清楚，普通人家若生了女儿自然是皆大欢喜，如珠似宝，砸锅卖铁也会将之养大，但若是生了小哥儿……不是所有的小哥儿都受欢迎，能好好长大的。”

    钱洛栖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于波-波的情绪也显而易见的低落下来。

    男儿艰难，不是一句话说出口那么简单，都是血淋淋的教训与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