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全对刘堇禾的保证一点儿都不放心，看她那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就知道今天跟她说这些话作用不是特别大，一时间心里又气又气，又拿她没办法。
真是个讨债鬼！
王福全恨不得上去拧着刘堇禾的耳朵，让她听话。
可如今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如今又做起了生意，在村里也有些威望，他也不好直接上手，这还在外面，万一让人家看到了，还不知道又传成什么样呢。
“说啥呢？这半天还没说完，快睡觉了。”刘梦菊突然从大门口探出半个脑袋，嘴里叼着烟手里还拿了把干草，大衣斜斜的披在半个肩膀上。
王福全正有气呢，闻言顿时吼了一嗓子。
“催啥催？自己没长腿不会去睡啊！”
刘梦菊放心不下她的宝贝牛，生怕它饿着，出来扯了把干草喂牛，这大冷天的见那爷俩在外面说个没完没了，忍不住喊人进来。
好嘛，这才刚探出个头就劈头盖脸迎来一顿骂，好悬没把她骂懵。
刘梦菊吸了吸鼻涕，悻悻的转过身迅速拿手里的干草遮住了脸，从缝隙里打量了一圈院子，见没有人关注这边，顿时觉得今天又是保住老脸的一天。
“大晚上的火气那么大，不会是那什么……堇禾说的更年期到了吧？”刘梦菊小声的埋怨，还不忘拐道去牛棚里又看了看大黄牛，见它悠哉悠哉的嚼着干草甩着尾巴，这才放心，将手里的干草扔到一边，拍拍手进屋了。
……
刘堇禾一回来还没坐下钱洛栖就拉着她问：“爹找你有什么事儿啊？”
清霜伺-候好钱洛栖就去了外间的榻上，等着晚上听里面的吩咐。
屋里烧了暖炉，温度比外面暖和多了。
钱洛栖穿着薄薄的中衣，小腰盈盈一握，素白的小脸儿未施粉黛却艳光四射，小鼻头红彤彤的。
“没啥要紧事，我爹想我了。”刘堇禾脱了鞋将脚放进热水里，疲惫了一天的脚底板顿时松懈开来，她舒服的呼了口气。
钱洛栖不相信，他直起身子：“你少蒙我了，肯定是有事儿，不然还能把你拉出门去说去，这么冷的天儿，你肯定是不想告诉我。”
这小孩儿，真是越来越精了。
刘堇禾想着明日一早，马上打道回府，千万不能让钱洛栖听到村里的谣言，不然那还得了。
不过实话是肯定不能跟他说的，刘堇禾道：“好吧，其实我爹是问我给村里捐了多少钱，他过惯了苦日子，一个铜子儿掰成两半儿花，不舍得了呗。”
钱洛栖这才相信，坐在床边脱了鞋规矩整齐的摆放在一边，这才翘着脚上了床爬进里面，钻进了被窝。
被窝里早就被放好了暖手炉，暖烘烘的驱散了寒冷，钱洛栖人在被子里舒服的躺着，露-出一双好看的大眼睛，咕噜噜的盯着刘堇禾。
“那你捐了多少呀？”小公子问的漫不经心，他从小锦衣玉食从没吃过钱财上的苦头，因此也并不把那十两二十两的放在心上。
“也没多少，主要是看村里需要多少，咱们家多出一些就是了。”刘堇禾不想弯腰搓脚，泡了一会儿就两脚互搓，粗糙的洗洗就捞上来了，她也不耐烦去够擦脚布，就踩在盆边等着脚自然晾干。
钱洛栖做势要起来，“这样太冷了，容易得风寒，我就给你拿吧。”
“唉，别。”刘堇禾连忙阻止他，“我习惯这样了，你别忙活，刚暖热的被窝一出来，热气全跑光了，一会儿再冻着你。”
将人按在被窝里又捏了捏被角，刘堇禾就坐在床边等着脚干。
钱洛栖听话的躺着不再动，他睁着眼睛看着刘堇禾的背影，突然说：“你也看到姐夫的肚子了吧，没多久就要生了，你说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
刘堇禾心里一跳，她总觉得钱洛栖的话中还有别的意思，再加上今日总有人问她这样的问题，刘堇禾觉得自己变得敏-感了很多。
她不动声色的回答：“应该快生了吧，我也没注意时间，管他男孩儿女孩儿呢都是自家的孩子，是啥样都好。”
钱洛栖仔细看她的神色，只可惜刘堇禾背对着他看不清她真实的反应，他试探的说：“你不觉得生个女孩儿更好吗？刘家有后了啊，有是个男孩儿，公爹他们也会很失望吧？”
刘堇禾愣了一下，看向钱洛栖，慢慢笑道：“你怎么会这样想？”
钱洛栖睁着眼睛，从被子里伸-出一根指头。
“不是我这样想啊，是所有人都会这样想，都想要女儿，谁会喜欢生个哥儿呢？我听说乡下不少地方只要是生了哥儿就会被扔掉，是不是真的呀？”
他又想起了文昌寺的画面，不由害怕的缩了缩脖子，裹紧了身上的被子。
刘堇禾沉默了片刻。
是啊，她经历了两个时空，可是不管在哪里，性别歧视都非常严重，特别是在思想落后的古代。
钱洛栖说的没错，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重女轻男的，女子才是传承香火的，根本不用说她也知道她爹王福全肯定也是盼着张挽禾肚子里怀的能是个女娃的。
“都是自己的孩子，谁舍得生下来就扔掉啊，亲生骨肉再怎么不喜欢给口饭吃应该是能的吧？我反正没听说哪里有人孩子的。”刘堇禾说，“但是对我来说，男孩儿女孩儿都一样，都是上天赐下来的宝贝。”
上天赐下来的宝贝，说的真好。可这样的宝贝老天爷为什么不肯给自己一个呢？
钱洛栖抬头望向虚无的上空，想着，难道是自己的心还不够虔诚吗？
“怎么了？”刘堇禾见钱洛栖神色不对，忙将脚胡乱的在床边蹭了蹭，去掉上面的湿气，凑过去问。
“没什么。”钱洛栖神色恹恹。
刘堇禾不相信，还说没什么，看着就是有心思。
“你真的觉得男孩女孩儿都一样吗？”钱洛栖问。
刘堇禾正要说什么，就见钱洛栖突然睁着眼睛落下泪来，“那我怎么生不了呢？”
刘堇禾大惊失色，忙摸-摸他的头发，“胡说什么呢？谁说你生不了了？”
刘堇禾想起王福全说的村里的谣言，难道是今天自己出去的时候有人在他跟前嚼舌根了？
见钱洛栖哭的伤心，刘堇禾眼里慢慢积聚起戾气，平日里那些长舌夫，整天闲的没事说三到四也就罢了，如今说到自己头上，还让钱洛栖这样伤心，真是找死！
她心里越生气，面上就越平静，语气越发的温柔，“别哭，谁说你生不了了？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
钱洛栖哭的打嗝儿，生怕被外面的人听到，整个人都埋进被子里，被刘堇禾挖出来时小脸憋的通红。
“我……嗝听见围墙外面路过的人说的，嗝……我也不知道是谁。”
“你别听他们胡扯，你好好的。”
“那我们都成亲这么久了，为什么我……”钱洛栖说不下去了，眼泪汪汪的看着刘堇禾。
这……
说到这个，刘堇禾心里更虚了。
如今造成这个局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看着钱洛栖受了大委屈的模样，刘堇禾也很心疼。
她的本意是好的，就没想到给钱洛栖带来这么大的伤害。
想了想，刘堇禾就低声在钱洛栖耳边说了什么。
只见钱洛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什么！？”钱洛栖脸色突然涨得通红，眼里还含-着泪水，他恶狠狠的看着刘堇禾，突然握紧两只小拳头，扑到她身上狠狠的捶打她。
“都怪你，都怪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堇禾苦笑着接住他的粉拳，又将人塞进被子里裹好，这才解释起来。
“你现在太小了，生孩子对身体不好。”
钱洛栖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样一个荒唐的理由。
“我都十六了，早就可以生孩子了。”他红着脸反驳，一想到自己说了什么，又羞的拿手捂住了脸庞，耳朵垂都红透了。
“那也还是太小了，这个年纪生孩子对身体的损害很大，发生危险难产的可能性也高，你想想你听说过的那些生孩子的人，有多少出事儿的？男人生孩子就是去了一趟鬼门关，才十几岁的身体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刘堇禾苦口婆心的开导思想落后的小公子。
“而且年纪太小生孩子，生出来的孩子身体也不好，夭折率也高，我是觉得等咱们都将身体养好，时机成熟了再要孩子，这样对你也好，对孩子也好。”
钱洛栖被她这一串大道理说的头晕脑胀的，他也听不太懂，只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
“怎么也得二十七八岁吧？”
“二十七八？都能当爷爷了好吗？”钱洛栖不敢置信的看着刘堇禾，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眶瞬间就红了，“你是不是不想我给你生孩子？”
刘堇禾见钱洛栖哭瞬间就慌了，“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这么想，你现在还在长身体的时候，怀孕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
“那你就不想要女儿吗？”
“我又不是明天去埋土里了，我着什么急呀，再说儿子女儿都一样，我都喜欢。”
“呸呸呸，胡说什么，怎么一点儿忌讳都没有！”
“你真的觉得儿子女儿都一样吗？”钱洛栖不相信，哪有人不想要女儿的，别是口是心非哄自己的。
“我骗你做什么，说实话，我更喜欢儿子多一点，儿子乖乖巧巧的，多可爱呀，哪像女儿，比猴子还要皮，想想都要头疼。”
听刘堇禾这样说，钱洛栖顿时破涕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