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犯摄政王

    滴答,滴答,血滴坠落的声音,宛如深夜里静静开败的昙花。

    容渟捂着伤口靠在柱子上,耳力却已延展到千步之外。

    “她跑不了,我们细细的搜!”

    “拿了她,领新皇赏金十万两,得万户侯!”

    ……

    容渟嘴角闪过一丝轻蔑的笑:“这些娇滴滴的男人,出息。”

    眼前是朝廷重臣来往的直道,以往上面行走的是高冠华服的女官,现在,则变成了一个个篡夺了妻主位子的男臣。

    曾经辉煌繁荣的女尊国大衍,一夜之间变成了男权国大燕。

    往日里备受女帝宠爱的男后,此刻摇身一变成了“青龙帝”。

    而容渟寄予厚望的女帝、她那可爱率真的侄女,已在昨日的宫禁大火中失踪。

    想到年轻稚嫩的女帝,容渟心头一阵刺痛,她对不起托孤的姐姐。

    就在这时,她等的人来了。

    百步之外,她就已经听出了来人的足音。

    不轻不重、不紧不慢、不疾不徐,崔阙的脚步就像他还是那个大衍朝的光禄寺卿一样,透着一股高山仰止般的从容,和冷淡。

    崔阙是少数几个在女尊皇朝当上官的男子,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现在到了青龙帝麾下居然还能坐回九卿之位。

    容渟轻轻展开了长绢,必要时,布料也能当利器。

    “谁在那?”

    猝不及防传来崔阙的喝问,下一瞬,一匹染血的绢布凌空而至,如灵蛇缠兔,一把勾住了崔阙的脖子。

    “不想被本王折断脖子,就乖乖的。”

    一只柔嫩纤细,却又充满力量的手将崔阙扯了过去,容渟从后面捂住他的嘴,凑在他耳边低喃。

    “崔大人,脖子若断了,你可就再说不出惹恼本王的话喽。”

    被绢布勒住脖子的男子面如冠玉、身高八尺,眉目狭长而清冷,嘴唇却生的丰润诱惑,遇到了危险不急也不叫,反而定定的转过头去。

    容渟马上收紧了手,紧盯着他的眼:“你想死?”

    崔阙嘴唇轻启,回视近在咫尺的玉容,用气音回答:“不敢。摄政王殿下天威难测,阙怎敢惹恼殿下?”

    想起平日在朝堂上此人是怎么屡屡顶撞自己、对自己提出的任何命令都大加质疑的,容渟笑了。

    她菱形的嘴唇距离崔阙的耳廓不足半寸,勒着崔阙脖子的手越收越紧,声音宛如冰蛇吐信:“你最好不敢,现在,带我离开这里!”

    阵阵气流宛如晚春初夏此起彼伏的柳絮,令崔阙略略侧开了头。

    “这……”他迟疑。

    却不料一枚尖锐的簪子抵住了他的腰侧。

    “法子我都替你想好了,你们这些刚翻身的男臣不是最喜欢向人炫耀自己能羞辱以前的女官吗?此刻,我就是一个落入你手里的普通女官,你想把我带回家欺辱,不管我怎么哭喊你都不会停。”

    容渟以难以想象的灵活收回绢布,单手缠住她的伤口,顶着崔阙的那枚簪子上加了两成力,当即便令裹着男子劲瘦腰肢的外袍变了形。

    紧跟着她打散了自己的头发,令长发垂落遮蔽面容,整个人由紧绷的硬弓瞬间变为柔软的灵蛇,柔若无骨般的靠到崔阙怀里,口里则慢慢响起似有若无、满含别样意味的低泣。

    就连她身上可疑的血迹,在这种姿态下也染上了粉色的光晕,仿佛神话中迷惑游人的桃花瘴气。

    若不是崔阙还能感受到那根随时会给他扎个血洞的簪子,说不定就认不出这是昔日艳丽矜贵的摄政王了。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跑来两个气喘吁吁的男臣。

    一见崔阙,其中一人便喊:“崔大人,前摄政王腹部中剑往这边跑了,你见到没有?”

    崔阙感觉腰侧一阵刺痛,在怀里柔媚的女子身影遮蔽之下,他感觉自己腰侧的肉皮似乎被扎破了。

    “那边。”他冷淡的对那两个男臣指了一个方向,“刚瞧见一个高冠华服的女子往御花园跑去了,原来是摄政王?”

    两个男臣扫了一眼依附在崔阙怀里、柔若无骨的女子背影,给崔阙递了一个“同道中人”的暧昧眼神,而后同时转向,往相反的方向跑去,甚至都来不及道谢。

    腰侧的簪子略退后一丝,怀中传来细若蚊蚋的女子声音:“很好,现在慢慢的搂着我往外走,装作你急着带我回家想施以暴行,无论你原来打算入宫做什么,都给我立刻出宫。”

    崔阙顿了顿,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果真搂住了容渟。

    他转回身,带着她缓步往宫外走,速度仍是那般淡然从容。

    路上遇到佩戴刀剑的男兵男将,见到他带出来一个女子,都是“会心一笑”。

    青龙帝掌权后,宫内外原来骄傲跋扈的女官纷纷落马,在青龙帝的放任下沦为男臣们手里的玩意。

    大家见怪不怪,甚至都懒得禀报上峰。

    然而就在崔阙二人即将出宫之时,看守宫门的新任禁军统领却拦住了他们。

    “站住,崔大人,你怀里这是谁?宫禁大索前朝摄政王,你还敢带女子出宫?”

    崔阙下巴微抬,冷淡而厌倦的回答:“看清楚,被我抓的这个是前光禄寺少卿,不是前摄政王!”

    “她不过是个少卿,却总是在本官眼前趾高气昂,幸好新帝登基,本官这才有了出气的机会。”

    禁军统领看了他一眼,却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走过来打算去扳容渟埋着的脸。

    就在这时,崔阙忽而来了一句:“统领大人,骰子里面灌铅的事,昨晚跟你一起玩的那几位将军知道吗?”

    禁军统领就是一僵,手下意识的捂住了腰包:“什,什么灌铅,崔大人别凭空污人清白。”

    他嘴上强硬,但却收回了去扳容渟俏脸的手,脚也往后撤了开去。

    “是吗?”崔阙冷然的勾起一丝唇角,“若是你腰包里的骰子没有灌铅,那何不拿出来咱们亲手验证验证?”

    禁军统领的脸色顿变:“没有!本将军公务在身,怎会随身携带那种东西!”

    崔阙唇角扯平,厌烦的追了一句:“真没有?那边可是还有几位将军,要不要本官叫他们过来一起查验?”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崔大人喝醉了,快回去醒醒酒吧。”禁军统领僵硬的说,示意他们赶紧走。

    谁知,眼见得盘查的人撤退,崔阙反而开始不依不饶。

    “统领大人,你腰包里除了骰子,怕还是有别的什么吧?”他从眼睫毛下面昂首蔑视对方,“我听说陛下除了让人大索前摄政王,还让人追索伪女帝的所有饰品,据说里面有能调动前皇室鹰狼卫的兵符……”

    禁军统领唬得脸色刷白,拼命在嘴前面竖起一根手指比划了个“嘘”。

    “哎呦崔大人,崔爷爷,你可别给添乱了,”禁军统领急匆匆抓过来一匹马,“你赶紧搂着你的美人回去享用吧,卑职身上怎么可能会有伪女帝的东西呢?卑职还想多活几年呢!”

    说着,他不由分说强扶了崔阙上马,还想伸手帮崔阙将那明娇弱的女子托上去。

    却被崔阙一巴掌打开了他的手。

    下一瞬,那名披头散发的女子被崔阙扯入怀抱,他用宽敞的袍袖紧紧圈住了她,连同她的脸和腰肢一起掩在了怀里。

    “你最好没有,”崔阙居高临下的道,“陛下他可是誓要斩除所有鹰狼卫的,可惜被他们全逃了,你若是敢隐匿不报鹰狼卫的消息……那可就不是骰子灌铅这种小事了。”

    禁军统领此刻恨不能让他立马消失,一面敷衍着点头,一面给了那匹马一巴掌。

    “是是是,卑职知道,卑职明白,崔大人好走不送。”

    马儿受力,当即小跑而去,而后变成了快跑,三两下便远离了宫门,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禁军统领擦擦冷汗,嘀嘀咕咕的吐了口唾沫:“这个光禄寺卿,难怪前摄政王当政的时候拿他当眼中钉肉中刺,真不是个好东西!”

    *

    马背颠簸,震动伤口,容渟被颠得几乎痛死过去。

    就在这时,她听到崔阙淡淡的问:“你怎么知道禁军统领的腰包里有灌了铅的骰子?”

    容渟紧紧按着伤口,吐出几个字:“我听到的。”

    为了让自己不去关注伤口,她转而反问:“你怎么知道禁军统领腰包里除了骰子还有别的违禁品?”

    崔阙骑马转过一个弯,离开天街后便减下了速度。

    他垂下头,阳光被他挡在脑后,幽深的双眼遮蔽在阴影里,他回答:“我猜到的。”

    马蹄越来越慢,容渟越来越冷。

    她忽而道:“千步之内,所有声音逃不过我的耳朵。”

    刚才禁军统领一动,隔着上百步她就听见她腰包里属于灌铅骰子的特有响动,因此才能传音崔阙,让崔阙拿捏其人。

    她自幼耳力极佳,因此才能被先帝指为摄政王,靠着这份出色的耳力,她在朝堂上说一不二,且极少犯错——除了没拦住侄女娶青龙帝这件事。

    马背上安静了一瞬。

    崔阙气定神闲的说:“京城之内,所有异动逃不过我的眼睛。”

    容渟冷冷的一扯嘴角:“哈。”

    一个光禄寺卿,却当自己是三公呢?

    从她的表情来看,她对于崔阙的解释很不满意,但她保留了意见。

    崔阙也抬了抬唇线:“嗯。”

    低头看着容渟的眼睛里,一抹浅浅的流光划过。

    崔阙的家在内城边上,是个二进小院子,除了一名又老又哑的老仆,居然没有别的下人。

    他叫开门后,直接把马骑进了院子,等老仆在身后关上门,才一点点的放开容渟下了马。

    容渟趴在马背上,看着天高地远般的的地面,想想自己淌血的伤口,喃喃的问:“就不能找块下马石?”

    就这么跳下去,两寸长的伤口得崩裂成三寸吧?

    然而话音未落,她被高大的崔阙抱下了马,又被他抱进了后院。

    从明亮的日光进入幽暗的室内,崔阙步伐悠闲从容,昂首阔步之间无视了容渟惊诧的眼神。

    然而他刚把人放到床铺上,喉结便被一根尖锐冰冷的簪子抵住。

    容渟脸色惨白,但那股久居上位的睥睨派头却有增无减。

    纤细的、带着血迹的女子手指一把锁住男子的喉咙,另一只干净的手则紧紧捏着金簪,簪子的尖端几乎陷入男子皮肉里。

    然而下一瞬,那坚硬的喉结滑动而下,将纤细手指顶开了一丝。

    崔阙平平无奇的劝谏:“殿下,你弄疼我了。”

    容渟手指用力,察觉那狡猾的喉结又溜了上去,索性丢开簪子双手掐住对方喉头,指甲瞬间掐红了崔阙的脖子。

    “崔大人,你在打什么鬼主意?”她冷笑,“从我遇见你到出宫,你有三次机会足以将我推给叛臣、叛军,可你没有——以为我看不出来?说,你想从我这拿到什么?”

    白皙而突出的喉结在容渟指尖下滑动,崔阙顿了顿才以气音回答:“没错,阙……所图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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