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沉吟着说道:
“懒得理他。自己丢人就算了,难道还真要闹到江湖上,搞得人尽皆知吗?”
雪惊鸿定定地看了看沧澜,摇了摇头:
“你会怕人尽皆知?这真不是你性格。”
“呵……”
沧澜端起桌上的清茶,饮了一口:
“你太低估我了。”
雪惊鸿拿起瓷勺搅了搅面前的清粥,嘴里夹枪带棒:
“太子爷换了多少次太子妃了,有几次是和平分手的呀?”
沧澜垂头喝茶:
“就这次不和平。”
雪惊鸿一笑,端起粥碗:
“哎,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还真不当是什么大事。”
沧澜放下茶碗,看着雪惊鸿,缓缓说道:
“在瑛姿眼里,我是个不折不扣的风流种,女人于我而言不过就一朵花,过了花期就扔了。”
雪惊鸿低头一笑,继续喝粥。
“失望吗?”
沧澜专注地看这雪惊鸿。
“嗯?”
沧澜追问,眼神更加专注:
“人家都这么说我了,你这样留在我身边,都不怕我吗?”
雪惊鸿放下粥碗,一抬下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雪惊鸿就没在怕的。”
这样的回答让沧澜的眼睛瞬间炸开一片星光。
“有鸿儿这句话,我搭上这条命,又有何妨。”
然而雪惊鸿却皱了皱眉,她突然觉得,她和沧澜好像说的不是一个事。
但细想了想又觉得,没有什么错。
雪惊鸿拿起一只筷子,敲了敲盘子的边沿,清脆的声音,入耳,让人清明。
“最初认识你呢,属于不打不相识。后来总觉得与你之间隔了些什么,现在倒好,还要跟我拼命了。我从小到大,自认为对我好的人不多,你算一个。”
沧澜专注地看这雪惊鸿,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狠狠攥紧:
“那你告诉我,你觉得我接近你只是为了像其他女人一样,过了,就结束了吗?认真回答我!”
雪惊鸿看着沧澜缓缓摇了摇头:
“开始认识你的时候,的确感觉是这样。但后来就明白了,这是有原因的。更何况,我也……”
沧澜松开了雪惊鸿,自嘲地仰头一笑:
“竟然问你这样的问题。”
抬起头,眼神开始变得炽烈:
“鸿儿,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这样了,大不了就是回到原点,还能再糟糕吗?有些事,我不在乎,就不是事。可是有些事我在乎,我们到底谁对谁错呢?”
雪惊鸿抬起头,看着面前同样看着她的沧澜。
沧澜突然开口:
“我的事我会处理,干干净净地回到你面前。”
说完,转身离去。
果然几日后江湖之上关于武帝太子的流言蜚语统统消失不见了。
这一日,一整日的时间,雪惊鸿都缩在书房之中,翻阅着各种书籍,等到她感觉到疲惫的时候,天色已然暗淡。
看看窗外,又是夜色降临,一天一夜没合眼的雪惊鸿终于坚持不住,伏在书案上合眼准备小憩一会。
有清凉的晚风从窗外吹进来,轻轻地捋着雪惊鸿额边陲下的两缕龙须刘海的发丝。
楼梯上传来轻缓的脚步声,一身蓝衣的沧澜噙着微笑慢慢地走近了伏案休憩的雪惊鸿。
自从那晚在雪惊鸿的眼神中,读懂了她与他有着同样的情愫,沧澜便坚定滴清理了自己的流言蜚语。
早上回来的时候却告诫自己,一定要保持自己的风度,不要过于失态。
所以这一整日他都远远滴避开了千寻山庄,在外面游荡了一整天,直到夜幕降临才回了千寻山庄。
一回来便询问了雪惊鸿的情况,听说这丫头一个人待在书房里,一整天都没出来,便想到了她一定是在书房之中偷着睡懒觉。
想到此处,沧澜笑着来到雪惊鸿身旁,一脸沉醉地看着伏案的女子。
抬手抚上自己狂跳的心,努力克制着自己终于可以坦然面对她,想要拥她入怀的想法。
安静的书房之中,沧澜的脑海里却在浮想联翩,甚至都已经想好了他与她在一起之后的每一日。
弯起唇角,沧澜抬手化出一根狗尾草,毛茸茸的狗尾草轻轻滴在雪惊鸿的脸颊上慢慢挠着痒。
雪惊鸿感觉到自己脸上有东西在挠,不耐烦地抬手胡了两下,便转过头去,把后脑勺转给了沧澜。
沧澜捂着嘴,险些轻笑出声。
“鸿儿,别睡了。我吩咐了厨房做了你爱吃的鱼,还不赶紧起来陪我用膳?”
沧澜笑着,嘴上轻声地唤着,手上去没停了继续用狗尾巴草,在雪惊鸿的耳朵上继续搔着痒。
此时他自己的目光,却落在了压在雪惊鸿胳膊下面的一卷书面上。
这是一卷佰草集,收录了大陆之上的各种奇花异草的奇特效用。
在书卷的下面,还有一张便签,上面是雪惊鸿的笔迹。
沧澜饶有兴致地拿起便签:
“清河草:生于千寻山东麓悬崖。茨尾余花:常见于幻岭山脚下的密林。川芎丕虫:生于赤迦云月泽。牛韦根:常见于平原地带,弗洛树下。……”
这几味药材虫草,雪惊鸿只记录了它们生存的地方,看样子是想要去寻找。
“清河草,茨尾余花,川芎丕虫,牛韦根……”
沧澜默念着这几位药草,虽说他对于医药方面并不十分精通,单这几位药材的药性,还不难猜测。
对比之下,这几味药材唯一的共性便是有效治疗经脉淤塞,对水系术法修炼者大有助益。
“水系术法修炼者?”
沧澜的目光渐渐开始有些冰寒,雪惊鸿所修炼的书法,乃是火系。
而之前在子母塔中,他曾有幸看到,那个水系术法的人,正是叹飘零。
一想到这个名字,沧澜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阴沉。
叹飘零,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雪惊鸿在蔷薇楼三番五次悍然接下捉弄武帝太子的订单,还有浮江城中的一身重伤,包括后来元神幻境之中最后一关叹飘零的幻象,还有雪惊鸿一整场都没有将手中的长剑出手。
想到这些,沧澜的双手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原来,雪惊鸿那躲闪的眼神并不是羞涩,而是逃避。
虽然嘴上说着种种,她心里的人,竟然还是叹飘零!
竟然还是那个,将她弃之敝履的叹飘零。
而自己,一腔痴情,竟然只是一个笑话!
沧澜豁然站起身,手中扭着的一纸便签瞬间化为了齑粉。
这一刻,再看着面前的雪惊鸿,心中的气愤,点燃了自己的自尊。
沧澜冷笑一声,赫然转身,离开了书房,离开了千寻山庄。
午夜时分,雪惊鸿在书房之中醒来,案几上燃着的烛火已经燃尽,窗外的夜色已浓的化不开。
雪惊鸿独自一个人出了澜影阁,回到了暂时安置的侍女院。
一进院门,便看到披着外衣在门口等着她的朵郁。
“姑娘回来了。”
一看见雪惊鸿,朵郁便迎了上来。
“姐姐,怎么还没睡啊?”
朵郁笑着看着雪惊鸿说道:
“殿下吩咐过了,从今晚开始,姑娘便不必再作侍女了。”
“啊?”
雪惊鸿一愣,看向了朵郁。
朵郁轻轻一笑,安抚着雪惊鸿:
“殿下啊就是这脾气,兴头过了也便罢了。姑娘劳累了这几日,还是赶紧回了留凤阁中歇息吧。奴婢已经着人将殿内收拾妥当,还请姑娘移步。”
“好,那就多谢朵郁姐姐了。”
雪惊鸿谢过了朵郁,便老老实实地返回了留凤阁。
此时已是深夜,雪惊鸿独自一个人走进留凤阁,简单地换上了自己的一身白衣,梳回了自己的螺髻。
随手又将那一身下等侍女的青色布衣收拾整齐,规规矩矩地叠于床上,这才踏着夜色,再次踏出了留凤阁的门。
既然沧澜已经解了所谓的赌约,那么,自己也是时候离开了。
毕竟,还有一个人,需要她亲自去问他一句话。
迎面的月光之下,园中有一个人在等着她。
一身蓝色的衣裳染了斑斑血迹,一头黑发在此时看来有些散乱。
慢慢地转过身来,带着一股杀气。
那目光看向了身后踏出门的白衣女子,眼中有失落,有气愤,也有痛苦和挣扎。
“去哪?”
沙哑的嗓音,已不似往日的晴朗明丽。
“回蔷薇楼。”
雪惊鸿毫不掩饰地回答了他。
沧澜冷笑一声,认命一样地的闭上了双眼,沉重地点了点头,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目光中是如同野兽一般的凶狠。
“你回不去了。”
雪惊鸿茫然地看着面前的沧澜,不解地开口问道:
“为什么?”
沧澜冷笑一声。
“我不会让你再回到蔷薇楼的。”
雪惊鸿并没有太过震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沧澜。
看着他异于平常的神情和状态,看着他一直缩在袖中的右手手臂,以及那不断滴在青石地面上的血迹。
沧澜不对劲,他这晚上一定是又出去找人打架了。
“你又出去打架了?是蔷薇楼惹了你,还是……”
沧澜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面前的雪惊鸿,漠然地吐出一句话:
“我再说一次,蔷薇楼,你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