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耀辰察觉到广场上静静看着他的李燕。
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走过去，大概以为她有事要说。
她穿着宽大的粉色棉服，白色宽松的长裤，头发扎成了一个小丸子。
莹白的脸上倒影着红灯笼的光，用一种很温暖的姿态站在那里等他。
慕耀辰觉得自己的右手尾指有些酸麻，藏在西装衬衫下的心脏以快于平时一倍的速度在跳动。
走近了还能闻到隐隐的饭菜香味，大概是刚吃完年夜饭。
他轻扯嘴角笑了一声，“今天休息了一天，明天继续训练，别想偷懒。”
看来她年夜饭吃得很好，明天可以加跑一公里。
李燕没有抱怨，乖乖地点点头：“好。”
“这是什么？”慕耀辰指了指她抱着的饭盒。
“水饺。”
“我刚没吃饱。”
“听说那家店的牛排很贵很好吃的。”
“又贵又难吃。”
李燕被他诚实嫌弃的表情逗笑了，把饭盒递到他面前，“那要吃这个吗？”
“谢了。”慕耀辰单手托着饭盒，“明天还你。”
【燕姐！芹菜牛肉饺好好吃，但队长只分给我一颗，他好过分！——王成 22：21】
【韭菜鸡蛋饺一绝，我好久没吃到韭菜了，佩服李老板的人脉。——侯明恩 22：35】
【燕姐，我只抢到最后一颗马蹄猪肉饺，好伤心！——肖宇 22：37】
【饺子被豺狼抢走了一半，没吃饱。明天记得起来晨跑，晚安。——慕耀辰23：10】
“慕队，我下一箭要是射中十分，能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吗？”
李燕已经接受“魔鬼”训练一个半月了，她拿着最低磅数的反曲弓练习了一周，偶尔也能射中靶心。
慕耀辰挑挑眉，直觉告诉他有坑，可能又是她偷懒的小计策。
“16磅8米射中靶心是最低要求，”正要说不可以。
李燕又拿湿漉漉期待的眼神看着他，不太熟练地撒娇道：“慕队，求......求你嘛。”
慕耀辰搓了搓垂在身侧酸麻的尾指，偶尔休息一两天也不是不行，“如果能达到最低要求，也可以答应你。”
——YES，孟姐亲传的撒娇果然有用！
李燕拿出十分的专注力，十分的姿势，十分的力度，射出了这一箭。
“九分，可惜了，那就不能答应你小小~的请求了。”慕耀辰不但语气幸灾乐祸，还特地强调了“小小”两个字。
李燕这会真的很不甘心，就差一点点了。
卯足劲地撒娇求他，“慕队，再赌一箭，就一箭，好不好，好不好~”
慕耀辰哽住嘴，拒绝的话就是说不出口，谁让自己这个月吃了她那么多顿特供早餐呢，果然吃人嘴短。
严厉又无奈地说：“最后一次机会，不要总想着偷懒。”
“哇！十分！慕队！”李燕拿着弓跳了起来，一双眼睛闪耀着喜悦的星辰。
慕耀辰眼底含着不自知的宠溺，学挺快还不算太笨，“嗯，说吧，什么要求，不要太过分。”
他猜想大概就是明天不晨跑或者是无氧减少一组动作之类的。
李燕用衣服擦了擦射箭后汗湿的手，从裤兜里掏出两张电影票，低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绵绵软软地邀请道：“慕队，明天陪我去看电影吧。”
这是孟姐昨天给她的电影票，还跟她说看电影是两人感情升华的重要一环。
慕耀辰注视着递到眼前的电影票，嘴角的笑意一点一点收敛。
让他再怎么直男也察觉到了，李燕这是在邀请他出去约会。
李燕没等到他的答复，小心抬头，看见他盯着电影票沉默不语，心里忽然很慌。
——不会临门一脚失败吧！
惴惴不安地用上了激将法：“慕队不会言而无信吧，你刚刚答应了的。”
慕耀辰垂下眼睑敛去眸中神色，僵硬地点点头答应了。
一旦意识到了李燕在追求他，他就觉得哪哪都很别扭。
比如今天他们约在电影院门口，他注意到走过来的李燕和平时不一样。
她的栗色卷发上半扎成辫子，系了个丝带蝴蝶结，下半自然垂下，发尾随着她的走动摇摆。
穿了一身米黄色长袖及膝裙，露出莹白的小腿。
李燕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他又注意到，她今天涂了唇膏，嘴唇红润亮泽。
慕耀辰喉头滚动了几下，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走吧。”
在李燕看来，今天的慕耀辰特别沉默。
孟姐选的这部片子是爱情片。
可是，不论是男女主暧昧告白的深情片段，还是被迫分开的催泪片段，慕耀辰都面无表情。
两人之间也并无交流。
一部电影就在他俩沉默的观看下结束了。
这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也不是孟姐给她描述的样子。
李燕是心细敏感的，她能读懂慕耀辰肢体语言的意思。
比如，他穿着平时常穿的外套和运动裤，就像是今天和平常的任何一天没有区别。
比如，不和她讨论电影里的剧情，沉默地看完，像是完成一场任务。
比如，看完电影后，他始终领先李燕两步向外面走去，像是要和她保持距离。
比如......她看到等在电影门口的许梦岚。
慕耀辰和她道别后，就和许梦岚一起走了。
他这一天只说了两句话，“走吧。”和“那我走了，再见。”
李燕站在电影院门口，目送他们并肩离开。
低下头，望着手里撕去一半的电影票票根，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底的失落。
有些话，他可能不知道怎么和她说。
不过，李燕能明白。
第二天早晨起床，李燕第一时间点开了通讯器，没有信息。
李燕叹了口气，果然没有侥幸，没有万一。
她照常起床洗漱晨跑，上班前到健身房里结清了射击课程的费用，让经理帮她停掉了以后的课程。
她不想让他那么为难。
喜欢他是自己一个人的事，并非被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就一定要回应什么。
特别是对方拒绝的姿态已经很明确。
文姨：“阿燕，怎么最近不见你去健身房？”
李燕：“基地大门四月份就要打开了，店里的棉衣订单这么多，我留下来帮你们。”
文姨看着她与往常无异的神情，欲言又止，唉，年轻人的事她还是别瞎来。
王成：“队长，看我的棉衣怎么样？”
慕耀辰：“什么怎么样？”
王成：“我在燕姐那里定做的新战衣，你说说怎么样？”
慕耀辰：“......挺好的。”
王成：“我也觉得耶，很暖和又不会笨重影响行动，那我去再做一件，你去不去？”
慕耀辰：“不去，我有事。”
“你的彩超和心电图都没有问题，心脏收缩有力。心率偏慢，是因为你平时运动量比较大，心脏储备功能好，较慢的心率就可以满足身体的正常需求，所以心率慢些是正常的。总之，你的心脏很健康。”
医生拿着慕耀辰的心脏彩超图和心电图给出了诊断结果。
慕耀辰提出心中的疑惑：“心率慢？可是我这几个月常常出现心跳加速的情况。”
医生皱眉，那要排查一下血糖和甲状腺。
“什么情况下会心跳加速？”
慕耀辰沉默地回想了一下，好像每次心跳失速都是面对李燕的时候。
“见到一个人的时候。”
“......”医生无语，差点想掀桌子，撒狗粮撒到医院了？
“是不是还有身体发热、脸红、出汗的症状？”
慕耀辰纠正道：“微微发热，手心出汗，没有脸红。”
医生默了一瞬，“你......应该去看情感专家，不是医学专家。”
慕耀辰不解，怎么又要换一个专家挂号，“情感？哪个科？”
医生大无语，点醒这个二十六岁大直男：“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对这个人产生了好感？或者我说直白一点，你喜欢上这个人了呢？”
李燕晚上八点关店门后回到十九穴，才想起通讯器落在店里了，又倒回去拿。
从通道口上二楼，往东走，刚要经过凤凰楼就听见里面传出了韩如风和慕耀辰声音：
“你怎么每天都八点以后才过来吃晚饭啊？”
“后天就要外出了，忙。”
在双方共同的回避默契下，她已经十天没有见过慕耀辰了。
她没舍得立刻走，而是站在门边上想再听听他的声音。
“鬼才信。”
“......”
“你在躲李燕？”
“不是。”
“狗屁，我跟你说，你要是不喜欢人家，早点跟她说清楚，你这样很渣男你知不知道！”
“......嗯。”
李燕使劲憋住眼眶里打转的眼泪，不让它掉下来。
——算了，还是不要再偷听，有点受不了。
通讯器也不没拿，转头回了宿舍。
李燕没有听到后面韩如风苦口婆心的劝告：
“阿辰，我虚长你们几岁，自从那天你们几个把我从石板下救出来那刻开始，我就把自己当成你们的老大哥，你别怪我话多。
你们俩这一个多月走得近，我都看在眼里，现在说躲就躲。
你对这段关系的处理，我很看不上眼。
你以前是家里的少爷，很多事情不用你操心。
大家都顺着你的心意，你想要就要，想闹就闹，想丢就丢。
你可以不顾及别人，或者根本眼里就没有别人。
但人可不是物品，这个没了可以换下一个。
以我多活几年的经验告诫你。
你以为自己还年轻，人生还很长，但是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永远都错过了。
好姑娘，错过了，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遇到。
你要是喜欢，何不勇敢去爱。
你要是不喜欢，就不要光逃避，跟她说清楚。
你现在这渣里渣气的行为，我真是看到了你爸的影子。”
韩如风也是说得气急，有点语无伦次。
慕耀辰停下筷子，用纸巾擦了下嘴：
“韩哥......你嘴也太毒了，何苦用我爸来刺激我。”
韩如风瞪他一眼，“嘴不毒怎么治得了你的臭脾气。”
慕耀辰盯着桌上的碗，喃喃道：“我知道，我只是......没想好。”
李燕有些失神地走在洞道上，迎头就撞上了孟晴柔。
孟晴柔看她脸色很不对，关切地问道：“阿燕，怎么了？”
听到她的声音，李燕的视线才在她脸上聚焦，“孟姐，算了。”
“什么？什么算了？”孟晴柔一下子没回过味来，“慕耀辰？怎么了？表白了？被拒绝了？不对啊，根据我观察......”
“孟姐，我先回去了。”此时的李燕根本没有心思听她分析。
分析到一半的孟晴柔被李燕打断了，只好说，“好吧，下次再聊，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