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日
断雁山脉
坐公交车到潍县的最西边，从这里往西是一大片的田地，田地的尽头就是断雁山脉。
她朝着断雁山脉的方向散步过去，两边的田地里是金黄的麦浪随风摇摆。
这里的田地一年种两季，冬春的小麦，夏秋的水稻。
五月初正是麦子成熟，麦穗饱满，丰收在望的时候。
在田埂小路上走着，脚下是春天的嫩草，草上还沾着未消退的小露珠。
她蹲下来把认识的不认识的小草都拔了起来两三株，一时让人分不清她是想除草还是摘野菜。
她把每种“野草”都拿在手里仔细辨认，表情严肃眉头紧促，十分后终于肯承认，自己其实都不认识。
认真分辨野草的李燕一点都不知道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她的行为已经被田里正准备收割麦子的老农夫妇观赏很久了。
老妇人看出来她什么都不认识，瞎拔的。
“女娃，你在做啥哩？”
“啊，阿孃，我采点植物做标本，夹在相框里当装饰。”这才注意到二老的李燕是越来越熟练怎么瞎编了。
“你认识这些草啊？”老妇人接着问。
“不、不认识。”她摇摇头，一株都不认识。
“这是鹅不食草止咳的，田基黄消肿的，车前草清热解毒，这是我们这爱吃的鱼腥草，这半边莲也是清热解毒，白花蛇舌草能抗癌，这个跟它很像的是伞房花耳草煮水喝消炎，其他那些就是野草。”
老妇人蹲下来打开她装草的塑料袋，用手指一颗一颗的介绍。
“阿孃好厉害，都认识。”李燕由衷地感慨道。
“以前生活困难的时候和老药师学了点，上山采药，能卖钱。”老妇人和蔼的看着她解释道。
老农夫双手搭在立在身前的锄头木柄上面，笑眯眯的看着她俩交谈。“你可别采回家瞎喝，听听你阿孃唠唠就好。哈哈哈。”
老妇人转身瞪了他一眼。
“也不是啥都不能喝，这边长的这个艾草现在摘正合适，可以做青团或者煮鸡蛋汤，不喜欢吃的话晒干了摆在在家里驱蚊也使得。那边有益母草也采点，晒干了煮水泡水喝，活血调经对女人好。”
老妇人给她指了指另外两种草，还帮她拔了一些。
“谢谢阿孃。”李燕真诚的道谢。
“不用谢不用谢，和年轻人瞎唠唠。你要往哪里去啊？”老妇人见她把草收进双肩包里问道。
“我往山里去走走，爬爬山。“李燕指了指身后的断雁山脉。
“爬双英山啊，从这条道一直走，不要进岔道，就能走到半山腰，那有个小瀑布和小水潭，风景不错。再往前就要走山林野路了，到那里你不要再往前走了。”老妇人仔细叮嘱。
“诶，好咧。”李燕正要走，突然顿了下，转身问老妇人，“阿孃收麦子要收几天啊？”
“我和老头子收上四五天就差不多了，小年轻别想着来帮忙，你们吃不来这苦，哈哈哈，去吧，去爬山去。”老妇人走进田里，冲李燕挥挥手。
四五天，真好。
两天后他们应该在地里，空旷能避过地震大部分的伤害。
李燕走在山路上，这是一条进山出山的村民常走的一米多宽的山路，路线清晰，不会迷路。
远处的山里还有薄雾飘浮，树木就静静的站在那里，阳光一缕一缕的透过枝丫间的缝隙撒在李燕身上。
树叶沙沙声，虫鸣鸟叫声。
深呼吸了一口这温暖清新的空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这是一片杂木林，有枝干弯弯曲曲的小树，也有高耸笔直的大树，好似有松树、柏树、杉树？
现在不是果实成熟的季节，她进到林子简直睁眼瞎，什么品种都不认识。
果实掉落，春天到了就发芽长成小树苗，所以地上层层叠叠枯黄叶子上常有几株几株挨在一起的小树苗。
李艳拿出工兵铲，每种挖出四五颗，只挖那些不到她膝盖高度的小苗苗。
经过一片竹林，她想到在图书室看杂书时看到关于竹子的知识，种植竹子得有竹鞭，就是竹子的根部。
她认命的挖呀挖呀挖，连通小竹苗、小竹笋和竹鞭一体挖出来，花了一个小时，挖不动了，就这一丛吧。
这山里还有很多矮生小灌木，她也挑着挖了些小苗。
这时一阵悉悉索索，李燕看见一只灰黑色的小松鼠从一根树干处咻的一下就窜走了。
李燕就这么抬着头看了一会儿，摇摇头，动物她实在没办法，这小小随身空间能让植物时间静止保鲜，动物却收不进去。
她有时会妄想，如果这是个巨大的空间就好了，她要把这整个世界都装进去。
或者有土地可以种植物养动物也行啊。
人类果然是最贪婪的动物，得寸进尺。
叹一口气，还是继续采采采吧。
有些灌木长了红彤彤黄橙橙的小颗粒果实，还有草本植物这时节也会结些细小的种子，她都仔细的采摘下来。
地上的紫色、红色、黄色、黑色、褐色的蘑菇，太吸引人眼球了。
她当然不敢随便采来吃，也不懂得分辨是否有毒，毕竟她不想白伞伞红杆杆，吃完之后躺板板。
但是即使是对人类有毒的菌菇对于树林也是有益的，像这些菌类可以作为森林中的营养循环媒介，腐殖质腐烂以后它们吸收了营养，会和树木或昆虫做养分交易。
她见到不同的品种不论有没有毒都会顺着菌类的根部挖出带菌丝的一捧泥土。
真菌的繁殖需要菌丝或者孢子，菌伞开的极盛的老蘑菇伞下就有孢子，也可以收集起来。
还有潮湿阴暗的石块上长着的苔藓，腐木上的木耳，都连同小的石头和短的腐木一起采集。
再往前就隐隐听见水声，渐渐能看见右手边有一条溪水潺潺流淌在树林中，水里还依稀能看见小鱼成群游过。
李燕在小溪边又采到了不少水生和耐水的新品种。
叶片长得像芦苇的、像芋头叶的、细长的、还有八个角像莲叶的，基本上都叫不出名字。
一路采，一路走，眼前突然空旷了一些，一条一米宽五米高的小瀑布飞流进一池墨绿的潭水里，激起白色的水花。
终于到半山腰了，还挺累。
潭水边上有几个巨大的石头，李燕爬上去，拿出一份今天早早起床准备的路餐。
牛肉杂蔬饭团和一碗煎鸡蛋冬瓜汤。
饭团是古中国的传统美食，一般选择自己喜欢的各种食材来制作。
她喜欢用香菇、胡萝卜、香肠和牛肉，切成粒。
放入锅里炒熟，再拌上米饭，捏成自己喜欢的形状就行，所以她的饭团是正方形的。
冬瓜汤鲜掉眉毛了。
这个汤需要先煎鸡一个荷包蛋，再加一点点的猪肉末炒一下，加水煮开。
放入切成片的冬瓜，加一点虾皮或瑶柱，煮成冬瓜透明，加一点盐，汤就好了。
坐在半山腰的巨石上入目的都是绿的树，嫩绿、浅绿、青绿、墨绿，还有远处的大半个县城，风景美得像出自巧手画匠。
怪不得有人那么喜欢登高望远，伴着这样的美景吃饭团，这普通的饭团都变得极其美味。
回程时她依然走走停停，把没有遇到过的品种都挖出来收好。
因为大部分都已经采过了，所以她又改为找野菜。
这山里五月初已经是野菜的末尾了，比如香椿的芽已经长老了，蕨菜也张开了爪子。
但她还是在溪水边采到了鲜嫩肥美的水芹菜，它只长在清澈的活水附近，吃起来有一股味道，有人会不适应这种味道。
李燕却很喜欢，入口脆嫩，味道鲜美，水芹菜上面是翠绿色的，但下面却是白色的，采摘时要连根拔起，白色那一截最嫩最好吃。
又在别处陆续找到了灰条菜、野葱、马齿苋和荠菜，其中野葱和荠菜可以包饺子，她摘了很多。
树林里还时常看见一些不是特别艳丽的小花朵，小小的、黄的、红的、粉的，她都摘了一些。
最后竟也凑出了一把，她把花用草茎捆成一束，捧着欣赏了一会，小心的收进空间里。
这一天她采的树苗、菌、草加起来应该有百来种，还不及断雁山脉植物品种的十分之一或百分之一？
前世，直到她死之前，巍城基地的气象站都没有记录到零度以上的温度。
也不知道这断雁山脉里的植物动物要如何活下去？
国家会有物种资源保存机构吗？
应该会有的吧！
回到家中，她把今天收集的除了野菜的所有物种都存进一个一立方的大纸箱里。
合上纸箱，用一块胶布轻轻给纸箱封了口。
她在这个纸箱表面写上了一首诗：
【竹外桃花三两枝，
春江水暖鸭先知。
蒌蒿满地芦芽短，
正是河豚欲上时。】
是贺先生常常挂在嘴边的一首诗，他曾给阿才一脸高深莫测的解释过：“小阿才，这就是春天到了的意思。”
然后，他也迎来了阿才的十万个“是什么”。
竹是什么？
桃花是什么？
蒌蒿是什么？
芦芽是什么？
河豚是什么？
这首诗里，小阿才只认识小黄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