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五日

    李燕醒来以后，立刻感觉到今天的气温又更冷了，她拿出一件家居棉服穿在身上才好了一些。

    打开铁门，收起钢筋混凝土立方体，屋外凌冽的风就灌了进来，冷得她打了个哆嗦。

    转动手电筒的光束，望向门边的温度计，显示是零上一度。

    难怪，昨晚的最低温应该达到零度了，所以屋外地上都结了霜。

    李燕回屋取出早已烧好存在空间的热水洗漱以后，吃了早饭就穿上成套的冲锋衣，带好帽子和围巾，出门往北走去。

    当她穿过中央广场时，广场上熊熊燃烧着几大篝柴火，有士兵在火堆边执勤。幸存者们也匆匆忙忙地从帐篷里出来，有些往废墟里探去，有些往断雁山脉走去。

    她继续往西北走，来到林婶一家的杂货店门口，她往塑料窝棚里喊了一声“林婶。”没人回应，她又喊了一声。

    这时从里面走出来一个面庞白净神色忧虑的大男孩，这是林婶十七岁的儿子林义森，“燕姐，我妈在里面，进来吧。”

    李燕一进去，就看见林婶躺在床上，这么会动静也没起来，“林婶生病了？”

    “嗯，昨天去砍柴回来就不对劲，今早发现发烧了，我爸去找药了。”男孩的嗓音略带哽咽又有一分坚强。

    “我带了两袋煤过来，你们这几天不要去砍柴了，有炉子吗？”李燕打开蛇皮麻袋给林义森看。

    “有!”林义森转身迅速的往外跑，不久就抬进来一个有点年头的炉子，又把烟囱也接好，李燕就着他们本就在屋里烧着的木炭点着了煤块，再用火钳把煤块转移到火炉里。

    煤块的热度高，分量足，屋里很快开始升温，空气从冰冷潮湿逐渐转变成温暖干燥。

    好一会没声音的林义森眼眶都红了，他们这几天找不到干燥的柴火，只能去山上砍木头。

    砍回来还要用火烘干，这样的柴火烟气很大只能在窝棚外面做饭用，屋里取暖用的是柴火快燃尽时留下的木炭。

    这样的木炭火力小，燃烧时间短，取暖效果不好，昨晚那么冷，塑料布搭建的窝棚又不保暖，他妈妈就这么冻着了。

    这时篷布被人从外面撩起来，林叔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燃烧的火炉和拿着火钳的李燕，心里的焦急就神奇的卸下了一半。

    “小燕！你来了？这煤你带来的？你不知道你林婶昨晚冻着了，你这煤送来得太是时候了。林叔嘴笨不会说话，叔和你婶婶这辈子把你当亲闺女！”林叔一激动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林叔，快别，我只是刚和朋友一起弄到这批煤，给你们送来一些，不值什么的。对了，林婶的药找到了吗？”李燕赶忙转移话题。

    “哦哦，我去医生那换了些退烧药，他们走不开，来不了，听我的描述，就给我开了些退烧药。唉，那边的药也不多了，这以后怎么办啊。”

    林叔叹着气，让林义森去倒了杯温水，给林婶喂了退烧药。

    火炉依然熊熊燃烧着，炉上是林叔刚刚放上去煮的腌萝卜炖老鸭汤，这回林叔说什么也不让李燕走了，今天必须在这里吃午饭。

    李燕手里拿着一包林义森塞给她的零食——香蕉干，正一片一片的慢慢地嚼着。

    这时林婶终于□□几声后醒来了，守在一边的林义森第一个发现，他朝着外面喊：“爸，妈醒了！”

    林叔手里拿着锅铲，身上围着围裙就冲进来了，李燕也围了过去。

    “都干啥呢？哎呀，小燕也在呢，啥时候来的？”林婶从床上坐了起来。

    “慧莹，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林叔细细辨认林婶的脸色问道。

    林婶晃了晃脑子感受了一下身体状态回他说：“浑身都有点不对劲，但也没有特别难受，我咋了？”

    “妈，你发烧了，早上都叫不醒。燕姐带了煤块来，屋里暖和了，爸给你找了药，你吃了药又睡了两个小时，现在都快中午了。”

    “哎哟，小燕又往我这倒腾东西干啥。中午正好，在这吃午饭啊，你林叔做大菜也不错，就是这会难找到新鲜蔬菜了。”林婶左手甚是敏捷地一把抓住李燕的手腕，就不让走了。

    李燕在林家吃了一顿午饭，她其实很羡慕这样的家庭关系，温暖和睦团结。让家人不舍得离家太远，让家人时时牵挂，让家人心总像被熨烫过一般。

    中午吃完丰盛的酸菜炒腊肉、爆炒土豆丝、腌萝卜炖老鸭汤和全麦馒头，李燕就离开了。

    她花了一番力气拒绝了林叔收拾的一大袋食物，只说下次还要来尝林叔和林婶的手艺，不要和她那么见外，林家才让她离开的。

    还得去余阿房那里瞧瞧，她们之前约好了五天后见。

    当李燕再次来到房屋制造厂，这里已经大变样了，院子里停着一辆长约六米的白色轻卡货车和一辆黑色皮卡。

    原来院子里的防雨塑料布被掀开了，一堆堆零件和材料堆放在眼前。

    棚屋旁边搭了一个小一点的棚子，里面正发出嗡嗡的机械轰鸣声，李燕这才注意到她为什么感觉这里很不一样。

    棚子下是一台正在发电的发电机，院子里有两盏节能灯正亮着，所以她一眼就把院子里的概况看了个清清楚楚。

    也许是发电机的轰鸣掩盖了李燕的脚步声，走进院子里也没有看见人出来。

    “啊！”李燕惊叫了一声。

    从后方传来一阵突兀的滑轮滚动的声音，把李燕吓了一跳。

    她转过头，才发现，是阿房躺在一个底盘维修躺板上从轻卡车底撤出来的声音。

    阿房手拿着修车扳手，头上还是带着头灯，身上也依旧是脏污的工衣，挑了挑眉，撑起上半身，“来了？吓到你了？哈哈哈哈，阿燕胆子这么小。”

    李燕拍了拍胸口，对阿房翻了个不明显的小白眼，把手里的买菜车和蛇皮袋放到一边，才走到阿房身边问：

    “阿房会修车？”

    “姐多才多艺，在世鲁班，别迷恋姐，姐就是传说。”阿房侧抬头给李燕抛了个媚眼。

    “师父，你的笑话暴露了你的年纪，这都多少年前的梗了。”谢右拉着一个木板推车从大门口进来，推车上是沉甸甸的物资。

    这两师徒生活能力不错呢，李燕心里赞叹了一句。

    阿房从躺板上起来，招招手说：“不逗你了，走，进屋。”

    棚屋的基础设施还和之前差不多，就是天花板多了一盏灯的缘故屋里亮了一些，门侧面多了一铁盆燃烧的木炭释放着缓缓的暖意。

    谢右麻利地把桌子上的杂物收拾干净，让两人坐下。

    又从一旁的木框里倒腾出三个苹果拿去洗干净，三人围坐在桌子边啃起了苹果。

    “阿燕，有没有带吃的。”苹果还没啃完，阿房就毫不见外地询问吃食。

    “谢右饿着你了？”李燕也没心没肺地不正面回答。

    “呜呜呜......是啊，每天不给吃不给喝，光让我干活。你看，都瘦得只剩下一层皮了。”她挤眉弄眼的假哭还给李燕比划了一下手臂上的小肌肉。

    “......”谢右的沉默震耳欲聋。

    李燕打开背在身上的双肩包，拿出红枣姜鸡汤和腊肉炒饭，“吃吧。”

    两人风卷残云地吃完了李燕送来的投喂，谈话终于进入正题了。

    “前几天给军队改装了几辆车，从他们那里打听到一些消息，第一批病人已经转运到巍城了。巍城......也全毁了。”阿房蹙着眉继续说，“但是巍城全体动员在挖地下基地，要把幸存者都转移进去。我打听不到地下基地的具体情况，但是回来的军人说这是最好的去处。”

    阿房托着腮接着说：“你还不知道吧，全世界都地震了，火山灰现在把整个蓝星都笼罩了，这是经巍城确认过的消息。”

    阿房停顿了一下才说：“阿燕，我打算跟着军队到巍城去。”

    李燕一点都不吃惊于阿房能这么快地做好决定，指了指谢右问阿房：

    “谢右也一起吗？”

    “谢右是孤儿，所以他和我一起。而且一天为师，终身为父，我得带着这倒霉孩子。”阿房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谢右的肩膀。

    “师父，你是女的。”谢右斜眼看着她。

    “女的怎么了？”

    “终身为母......”谢右摇头晃脑。

    李燕噗嗤笑了一声，阿房的白眼快翻到天花板了。

    “你呢？阿燕，和我们一起去巍城吧。”阿房认真的望着李燕的眼睛邀请道。

    “嗯，我也去。”李燕点头答应着。

    “太好了！我准备了两辆车，一辆货车，货箱有四米二，可以装很多物资走，另一辆皮卡，后面也很能装的。以后姐带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外面，暗夜滚滚吞噬人类生存的空间，冰雪正伺机包围人类的聚居地，可在这小小的棚房里，火盆偶尔发出噼啪声，不是那么明亮的灯光下，李燕看着阿房信誓旦旦的样子，突然觉得前路也没有那么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