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锡阳是故意的。
他今天早早地等在艾喜上高数课的教室外面，想制造一场偶遇。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铃声响起，然后就看见艾喜抱着一沓试卷跟在林望月身后。
目送他们两个人离开后，程锡阳左等右等，都不见她出来。
他下午还要去录歌，只有中午这个时间有空。
到窗户边一看，只看见了艾喜拿着笔在看着什么。
林望月的工位在最里面，每个工位前都有高高的隔板。
也就是说，程锡阳只看到了艾喜的背影。
艾喜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听见有人叫她才回头。
与鲜艳的红色撞上。
程锡阳戴着黑色的口罩，只露出可爱的狗狗眼。
“艾喜。”他没有擅自进办公室，因此不知道在艾喜对面还有个人抬起了头。
“你在干什么？今天可不可以一起吃午饭？”
艾喜还没开口，林望月站起来了:“不好意思，她可能没有什么时间和你一起吃饭。”
程锡阳确实没看见林望月从办公室出来，他有些不好意思，松开扒着门的手，立正站好。
“林老师，您也在啊。”
林望月敛目，没有应声就重新坐下，就好像程锡阳这个人，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只不过是替艾喜婉拒，所以才站起来应付了一句话。
“有空。”艾喜的声音响起来，她透着隔板看着模糊的身影，对身后的人说话。
“你等我一下。”艾喜说，“我马上就好。”
林望月打翻了水杯，温水撒了他一身，稀稀拉拉地往下滴，他把杯子放在桌子上，一声不吭。
有将近一半的人都是白卷，所以艾喜批改得很快。
程锡阳在外面等了七分钟多一点，艾喜就站起来。
她把试卷理好，绕过办公桌。
刚刚说很忙的人，正靠在椅子上，身上狼狈，他却任由衣服风干，也不拿纸巾擦。
艾喜别开眼:“林老师，我都弄好了，我走了。”
她把试卷递出去。
林望月抬手，拽住了她的手腕，而不是接住试卷。
林望月的手之前都是很暖的，此刻却又冰又湿，黏腻的感觉让艾喜想挣开他。
“林老师。”她低头，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不想让她和程锡阳走。
她轻声道，“小叔叔，你答应我我就留下。”
手腕上的力道更重了。
她是在逼他。
林望月泄了力:“谢谢，艾喜同学。”
艾喜同手同脚地离开，他们两个人之间没有胜者。
孤单的人丧失了拥有伴侣的能力，他没有勇气去留下她。
程锡阳敏锐地感觉到办公室内的气氛不对。
他却什么也没问，等艾喜出来，另起话题:“艾喜同学，今天怎么肯赏脸？”
艾喜扯动嘴角，心里止不住的烦躁:“心情好。”
她只是看不惯林望月替她做决定的样子，为了气他，才答应程锡阳。
“你找我又有什么事？”艾喜问他。
程锡阳本来的计划的“偶遇”不能实施，也不再适合当作借口。
“想请你们宿舍来给我们院的篮球赛当拉拉队。”程锡阳开始胡诌，看见艾喜没有心动的表情，忙补充，“可以加学分的。”
当代大学生的命脉，就是学分。
为了学分，有的人跑去献血，有的人凌晨不睡觉抢讲座名额，甚至有的人凌晨四点爬起来坐大巴车跑到另一个区当志愿者……
“稍等一下，我在宿舍群里问一下她们有没有意愿。”艾喜掏出手机，通知她们。
程锡阳一听，忙问她:“那你呢？你来吗？”
艾喜平时不爱参加活动，她的学分一直不高，这次她们一个宿舍都能去，她当然也会去:“来。”
艾喜又想起答应了秦斯冬，这周要回外公家的事:“不是这周六周天吧？”
“你这周不方便？”程锡阳瞬间反应过来，“下周，下周你们来就可以了。”
“好啊。”艾喜的坏心情变好了一点点，“谢谢你给我们宿舍这个机会。”
“不。”程锡阳腼腆地笑着，“是谢谢你们来帮忙。”
但凡能给学分的活动，都是需要抢名额的。
如果谢锡阳想，他肯定能找到人。
他们俩人从校门口里人不太多的店里挑了一家看起来比较干净的店。
“香菜吃吗？”
“不吃。”
“葱花吃吗？”
“可以吃。”
谢锡阳点好菜，发现艾喜已经把餐具用开水烫过了。
他有些懊恼，自己应该先做这些的。
“你上次说你要出道？怎么天天在学校晃悠？”艾喜捧着水杯，小口地喝着。
谢锡阳听见她的问话，以为她在关心他，眼睛一亮:“再过两个月，我就要去参加集训了。”
“哦。”艾喜本就是随口一提，她并不好奇。
但很显然，谢锡阳越说越来劲。
“我唱歌还行，我的梦想就是能开一场演唱会，到时候邀请你来听……”
“嗯，签公司了？”
“不算吧，我爸爸给我成立了个人工作室——”
“停。”艾喜被震惊。
怎么着？这小说世界就是人人皆富豪？
个人工作室是随便就能开的？
“你还没出道呢，个人工作室就开起来了？”
艾喜的真诚发问却让谢锡阳泄了气。
“我是小太阳啊！”
“啊？”艾喜没明白。
谢锡阳急了:“就是……你的笔友。”
艾喜的笔友……
虽然艾喜没从记忆中挖出这件事，却想起来小说里面的一些剧情。
大概就是她去世之后，林怀瑾给她举办了隆重的葬礼。
当然，在艾喜看来，就是庆祝得到老婆遗产的活动。
有一个人来得突然，哭得比林怀瑾还真，苏轻轻当时还感叹:“没想到妹妹还是有真心待她的朋友的。”
是的，除了这个人，所有参加葬礼的人都是林怀瑾的生意伙伴。
艾敬军没来，秦家也没来。
看见苏轻轻站在林怀瑾旁边，甚至要冲上去揍他们俩个人。
把养尊处优多年的苏轻轻吓到了，才能在小说里留下这么一点笔墨。
“不好意思。”艾喜对程锡阳的情绪有些复杂，“我高中的时候生病了，有些事情已经记不得了。”
这是原剧情里，除了江梅，唯一一个对艾喜好的人啊。
但艾喜没有继承关于笔友的记忆。
这代表着两种可能。
第一，艾喜不想让她继承这部分记忆，第二，这个笔友无足轻重。
艾喜和林怀瑾结婚后，他们俩必然是有联系的，否则程锡阳也不会来参加她的葬礼，还能认出林怀瑾是她的老公，一击即中。
程锡阳满脸失望，但很快又撑起笑:“没关系，没关系。”
上菜了，艾喜没什么胃口，她只夹了几筷子。
“不喜欢吗？”程锡阳讨好地笑。
艾喜心里酸涩，她不方便告诉他，他想要认识的、喜欢的人，早就放弃了生命。
“没有。”艾喜不知道该怎么做，她的力量不能用在自己身上。
程锡阳放下筷子:“不想吃就别吃了。”
艾喜脸色变得难看，就是从他说出自己的身份开始。
程锡阳下意识地认为，是因为她不想在现实里和他接触。
但他，已经好久没有收到回信了。
他拜托了家里的长辈，等了很久，才知道自己一直想找的人，就和他在一个学校。
借着游戏的名义，强行介绍了自己。
又故意出现在她面前，把她带走吃饭。
怎么看都不光明。
程锡阳不忍心见她委屈自己:“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艾喜被这毫无目的的关心弄得无所适从。
“不用麻烦了。”艾喜客气地回绝，又夹了几筷子菜，“这家店味道还可以。”
“可是你都没吃几口——”程锡阳突然伸手，吓了艾喜一大跳。
下意识地拍在那只并没有越界的手上。
清脆的声音，瞬间泛红的手背。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