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图上显示不远处的山,名叫红阴山。山脚下有个小村庄,名字取得随意,叫山下村。
“今晚又有着落了。”钟永安喜道。
他们沿着路线骑马而行,听到“呜哩哇拉”的喧哗人声。循声而去,见一平地上有几十人坐在地上,双手合十,闭目祈祷,显得很虔诚。
前方有三人站在祭桌面前,戴着似熊的面具,披着疑似毛发做成的斗篷,手脚张开,跳着奇怪的步伐,摇头晃脑。
钟永安看明白了:“这是傩戏。”
待到那坛上的香燃尽,跳舞的三人摘下面具,仪式结束,祈祷的人又磕了三次头,起身收拾东西,朝同个方向走去。
钟永安一看正是去山下村的方向。
钟永安拉住离他最近的男人打听情况。年约三十五的何明证实此刻所有人都是山下村村民,同时也向钟永安解释这个仪式的原因:“我们在召唤伯奇,希望它能把噩鬼赶走。”
伯奇是梦神,据说能吞噬梦中噩鬼,把噩梦变成好梦。常做噩梦的人非常需要此神的帮忙。
钟永安还是觉得古怪:“你们这么多人都做噩梦?”
何明点点头,露出痛苦的神色。他的印堂和眼下都有一团青色,显然睡眠不佳。
“熬过这几天,应该会结束吧?希望快点结束。”何明仿佛自言自语。
钟永安见他心思在别处,没有打扰,继续向前走。
何明在一阵冷风中打了个颤,见钟永安朝着山下村的方向,猜到钟永安是旅人,需要住宿,立即叫住钟永安,说自己是开店的,店里也有马厩,提供粮草。
钟永安只是因为何明离他最近,随便聊了几句,没想到挺巧的,他到村里肯定需要住的地方。
“这是你夫人?”何明见钟永安旁边的女人一直没开口,很奇怪。
“不是,是我朋友。”钟永安否定。
“是你在路边救过来的。我理解。”
何明挑挑眉,露出一排发黄的牙齿,其中有几个疑似发黑了。
钟永安对何明的好感瞬间下降,暗想这大叔能不能多听别人的话,少点臆想。他与阿九清清白白的,非要认定他们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两人按何明的指示一直走到街上,左侧的巷口突然奔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
路人的目光显示这女人疯了很久,见怪不怪。
“我又死了,哈哈。我又死了!”
女人见阿九面生,绕了她一圈,目光对上阿九。紧接着全身颤抖起来,再也不敢直视阿九,口里叫着:“不是我的错,跟我没关系。不是我的错。”
钟永安见阿九神色严肃,目光如刀锋般锐利,用手轻碰了下他的袖子,觉得她这样吓唬一个失智女人不太好。
这时,有两个男人看起来像女人的亲戚,二话不说把这个女人拉回了巷子里。
“不好意思,没吓着你们吧。你们作为旅客,难得来一趟,让你看到这么不好的东西。”
钟永安觉得何明这话不太好听,一个女人发疯总归有原因,也很可怜。但此刻不好说什么,摇摇头道:“这……也不是,没事没事。”
何明把他们带到客栈里,吩咐小二安排他们的马。
钟永安抬起头,店不算小,看着有些冷清。
一个瘦男人从里面奔出来,忘了看前方,而钟永安又在看周围,便撞在了一起。
到底是外来人,男人瞧见钟永安的行囊,立即道:“千万不要住这里,会做噩梦的,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可怕的噩梦?”
何明挡在男人前,道:“你是不是男人,一个梦就把你吓破胆了。”
“好,你喜欢噩梦,祝你多做吧。”
钟永安越发好奇起来:“是什么噩梦?”
“砍头,到处都是血。不说了,太可怕了。”
男人不想旧梦重温,头也不回跑出大门。
何明道:“噩梦谁没做几个呢。梦见死也很正常。”
钟永安相信刚才那个男人绝对被吓到了,说明这梦非比寻常。
“可是你们都请伯奇驱赶噩梦了?”
何明说噩梦正常,但不久前的仪式,他也很虔诚的祈祷。
“天天做噩梦是受不了,可是这个男人才住一夜。”
钟永安觉得这酒店可能有问题。他瞧瞧阿九。不料外面响起一阵哀嚎和敲锣打鼓声。
“出殡,马街的小王今天出殡。”
“啊?”
什么情况,怎么一路过来,都没点好事情呢。
何明见钟永安如此反应,又道:“去世不是很正常吗?”
钟永安越想越诡异,包括眼前的何明,总在强调每一件事很正常。
一直默不作声的阿九开口了:“没错,人间从来没有不正常的。凡是能发生的都是合理的。”
何明立即赞道:“还是姑娘明事理啊。”
钟永安想,反正九天玄女天不怕地不怕,有她在就行了,于是让何明安排房间。
钟永安观看着室内摆设,很宽敞,不但有床,还有个矮脚塌。
钟永安仍不悦道:“做生意怎么能这样,又不是没钱。”
他现在可是有钱人。他与阿九是朋友关系,只要不是特殊情况,都是两个房间分开睡。
客栈的生意并不繁忙,空着好多房间,何明却坚持说一个房间就够了,根本不听他的。
阿九坐在窗前,往下看。他也走近。
“这街上女人可真少。”阿九道。
“刚才不是见了一个疯女人?”
“就她一个。”
钟永安想了想,还真是,后来也是被两个男人拉回去的。
“不过,有的地方是这样的,民风保守,禁止女人上街。”
钟永安去过不少地方,有些地方禁令极多,基本针对女人,穿什么衣服,什么时间可以出门都有规定。
“越是这样,越容易滋生罪恶。”
阿九嗓音低沉,钟永安又想到在街道上碰到那个女人,阿九的神情如临大敌般,还有那个说做噩梦的旅客。
“你是不是感觉到什么?说起来街道人是不多。”
钟永安也往窗外瞧。不单单没有女人,街上虽有些行人,整个非常空荡,没有一般县村常有的吆喝声。很多屋子店铺的门都关着,从门外的蜘蛛网来判断,是早搬走了。
“没什么。赶紧吃点东西,睡觉。”
钟永安下楼去叫饭菜。吃好后休息会儿便睡觉。
“我睡……睡这里好了。”钟永安指了指矮脚塌。
他们熄灭灯后,外面隐隐有声音传来,是何明与店小二的交谈。
“竟然不是夫妻。”何明从第一眼就认为他们是一对。
“怎么可能,不然干嘛一起走。那女的是邋遢了点,样子还是不错的。这男的不行。”
“这娘们太邋遢了,澡都不洗,没得看。”
钟永安气得坐起来,另一边的阿九则示意他不要出声。
待他们离去,钟永安问:“阿九,你是不是早知道他们会偷窥?”
等饭菜时,何明就不停地提他烧了热水,后院有个小澡堂,专供女人洗澡。阿九极其冷漠地拒绝了。
“女人出门在外,真是难啊。”阿九叹道,“睡觉。别问。”
钟永安只好收回话,躺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