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杨泠到了针灸馆,看见门口站的人,目光呆一下立马上前,“先生,这阵子你去哪了?我四处找不到你。”

    钟大夫和几位病人等候在那,钟大夫道,“不过进山一趟,有户人家的病,缺一味药。”

    原来如此,杨泠放下心,一边开门一边说着,“先生没赶上昨日的佳节。”她身子侧开,让钟大夫先进屋。

    “我这把年纪,对节日已无期盼,只想多活一天是一天。”钟大夫并不多言,让杨泠先忙着给病人施针。

    看到针灸馆开门,病人逐渐多起来,直至看完最后一个病人,钟大夫与杨泠一同坐下吃早饭。

    “此次进山,叫我发现一处绝妙之地,真是万万没想到,那深山里竟有个藏起来的山洞,我从前进山多次,一次也没发现过这洞,可见它是如何隐蔽。”钟大夫像发现什么好玩的事,急于和杨泠分享。

    “既是山洞,怎会难以发觉?”杨泠问。

    “那山洞,藏在两山中间,可两山之间,没有山路,瞧起来像是一整座山头,唯有从山一侧拐进去,才能发现,若非我此次进山差点迷路,断不会发现里面竟还有个山洞。”

    钟大夫兴致勃勃的模样,让杨泠不由笑起来,“先生要进山里居住?”

    “我屋子在村中,如何在山里住?再说住那里面,进出太不方便。”钟大夫道,“好玩倒是真的,改日带你去看。”

    “好啊。”杨泠刚随口应着钟大夫的话,脑袋上冷不丁被钟大夫敲一下,“小兔崽子,我屋里的药你去翻过了?”

    杨泠痛得嗷一声,抬手捂着头,“先生!”随后又耷拉下脸,“是我翻的。”

    “柴胡、甘草、炙生姜...你抓这几味药做什么?”钟大夫问。

    “傅琴又病了,中秋前生了好大一场病,高热不退,我给他试着抓了副药方。”

    “小兔崽子,还没学会走路就想跑了。”钟大夫撇她一眼,“柴胡寒热往来均可,甘草可调和诸药,你倒还算机灵,我只教了你一次,你便都记住了。”

    杨泠嘿嘿一笑,“那我可不是得多用点心,先生才能少打我几次。”

    钟大夫被杨泠逗乐,“我为啥打你你不知晓?傅琴的病极为特殊,甚至可称棘手,他症状与自身,极为矛盾...”

    杨泠慢慢严肃起来,“是,傅琴体弱,瞧着像是七月小产之儿的弱症,可我看着各种小产儿的弱症,对比发现,傅琴身子的病弱,似乎又与之有微妙的差别。”

    “若说像小产儿体弱也可,若说是中毒,也可。可倘若是毒,什么毒可以伴随一个人十几年不发作身亡?”

    想不到杨泠在学医一事上如此刻苦,只不过几月时间,便已能够对傅琴的情况,分析出一个最不可思议的结论,可见其往日里的用功。

    傅琴中毒一事,谁也不敢妄下定论,此事若有偏差,开错了方子,最后伤及的是傅琴,是以大夫们都会依着傅琴本体呈现出来的状况开药方。

    听着杨泠这一番分析,钟大夫想到什么叹气,“他有着小产儿的弱症,但跟小产儿的脉象相比,他又确实没有寻常病症,只似乎一直被什么毒压制着...”

    “但问题是,倘若说他曾中过毒,却不知究竟是什么毒,能如此随他一生,却隐秘不发,还能时时压制着他的体质,引发病症。我想从前定也有旁的大夫如此诊断,到底因不知他是不是中了毒,而不敢定下论断。”

    “说到这个,我从前有听说过,前朝宫中,曾出现一种寒毒,此毒若下在人身上,所呈之象,约莫就如傅琴这样,可这是传闻,谁也不知道世上是否真有此毒...”

    师徒二人边吃边聊起傅琴的病,然而聊至饭后,依旧没能得出一个答案,钟大夫下半日还有约诊,二人跳过傅琴此病,开始上半日的课业。

    “病脉有24种,分别是浮、滑、弦、紧...浮脉脉位较浅,滑脉脉位较深,弦脉脉象次数较慢,紧脉脉象次数较快...”

    “浮脉脉象轻取即得,如水漂木,它的主病表证为,有力为表实,无力为表虚或正气虚...”

    “沉脉脉象轻取不应,重按始得...”

    下半日的针灸诊治结束,等钟大夫离开后,杨泠坐下来写话本子。

    陈老娘子中秋时问过她此事,杨泠哭笑不得,若不是陈老娘子问起,她差点忘了,当初自己夸下海口,应承了陈老娘子这个活,今日忙完,难得还有一点空闲,索性这会能写多少是多少。

    针灸馆门外忽有沿街叫卖的挑贩一晃而过,“水汤包子,水汤包子,洛月镇最负盛名的水汤包子,拿起看像灯笼,放下则似菊花,我家若无三年手艺活,不敢揽此天下绝...”

    洛月镇?

    挨着女国京城,容城的一座小城镇。

    想到什么,杨泠心中一动,她不由放下笔,去到门边招手,“那位娘子,水汤包子如何卖?”

    小贩高兴地挑着担子上前,“掌柜的好,一笼六十文,共十个水汤包子。”

    “我得能拎回家的。”

    “那要再买个食盒,二十文一个食盒。”

    杨泠点点头,拿出八十文给小贩,随口问,“怎么从前没在镇上见过你?”

    小贩道,“我是洛月镇的,今年地里庄稼收成不好,七月时粮米几近颗粒无收,我瞧着还有三月入冬,紧赶慢赶一路沿镇子叫卖,今日才到的你们镇。”

    杨泠点点头,洛月镇的水汤包子,就是灌汤包,确实在女国,天下一绝,她难得碰上,得给傅琴重雪买一笼回去尝尝。

    杨泠又问,“你这几日都会在我们这吗?”

    小贩笑一下,“那倒不一定,得看今日在你们这莺歌镇卖得好不好,若无人买,我就得去下一个镇了,若有人买,我就留在这儿几日,夜里都不能安睡,得做这水汤包子。”

    这么看也很辛苦,杨泠点点头,接过小贩递来的食盒,目送小贩离去。

    夜里归家时,杨泠又买了不少肉,如今傅家菜地的菜长势喜人,不缺素菜,只买肉回家就行,杨泠进了家门,重雪正端着药路过前厅,看见杨泠忙喊声,“杨泠,家里又没柴了。”

    水倒还有一些,杨泠口中应好,转身关了门,径直去厨房忙。

    晚饭出锅,三个人围坐一块吃饭,火盆里炭燃得暖,杨泠坐在那热出一额头的汗,重雪也好不到哪去,跟着傅琴睡了一晚上的‘炭房’,早起时双唇都有些肿,内火太盛。

    “重雪,拿盖子把炭熄了吧。”傅琴道。

    “郎君,盖了炭盆,你岂不是会冷?”重雪忙起身去盖火盆,边盖边问,傅琴双手交握,摸着自己暖起来的掌心道,“不打紧。”

    见傅琴坚持,重雪盖上盖子,麻溜回到桌边坐好,看杨泠将水汤包子摆上。

    “今日我在镇上遇见洛月镇来的人,卖这水汤包子,刚刚我又热了一遍,你们趁热吃。”

    傅琴与重雪听见水汤包子,纷纷愣在那儿,他们已是很久很久,没听见洛月镇的事了。

    洛月镇挨着容城,从前傅文总爱坐着马车去洛月镇买最正宗的水汤包子带回家,给自己夫郎儿子品尝,重雪也跟着吃过几回。

    乍看见水汤包子,知道这水汤包子就是洛月镇的人做的,傅琴眼眶红了。

    杨泠毫无察觉,她忙着盛饭,口中念叨着,“这水汤包子,就十个,竟要六十文,咱们镇上一个肉包子才两文钱,你们一定得好好尝尝,这包子究竟和咱们莺歌镇的包子,差别在哪?”

    谁知傅琴与重雪此刻全都沉默下来,好一会,重雪道,“郎君,你尝尝看。”

    傅琴拿起筷子夹起一个水汤包子,低头咬一口,眼眶红得更厉害。

    没有比家乡美食更能让人怀念了。

    杨泠直到端起碗才察觉出不对,“怎么了?”她看着傅琴与重雪二人有些异常沉默的样子,眼里露出疑惑。

    傅琴极力压下心中的酸涩感,面上冷淡道,“没什么。”

    “真的?”杨泠不信。

    重雪悄悄抬眼看一眼傅琴,也低头不语。

    这是傅琴与家主最后一面时,一起吃的美食。

    那一夜后,傅琴便被傅文的旧友连夜送出容城,开始颠沛流离,东躲西藏的逃亡之路。

    “是有一事。”傅琴将头转开,极力镇定自若地,看着桌子里面,避开被杨泠看见自己此刻的失态,“明日你若还回来,就买些棉花。”

    “买棉花做什么?”杨泠好奇问。

    “寒露过后,立冬很快便至,冬衣却没那么快缝制出来,你若不愿,就不必买了。”傅琴说到最后,语调冷了下来。

    “愿意,我很愿意。”杨泠急忙回应。

    这可是傅琴几个月以来,第一次向她提出要求,她怎能不愿意?那一瞬间,杨泠心里涌上股惊喜,好像一直以来的努力得到了回报,让她当场不觉雀跃起来。

    “还,还要买什么,我都一块买了。”杨泠高兴极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傅琴开始动摇对原身的恨意了?

    是不是再这么往后走下去,傅琴就不会像书中写的那样,赐她片肉之死了?

    傅琴淡淡道,“没有了,吃饭吧。”便端起碗慢慢吃起饭来。

    夜里杨泠劈好柴,挑好水,洗漱晾晒衣物,心中琢磨着傅琴的需求,嗯,他虽没有说更多,但她办事不能不周全一些。

    杨泠忙完家务事,返回屋中坐下写书,按着陈老娘子先前提点过的去写,杨泠洋洋洒洒,一晚上写出不少引人入胜的故事来。

    次日,天亮时,重雪第一次早早起来开门,杨泠正拿牙盐刷牙,看重雪冲进厨房里猛地灌下一大碗凉水,惊得她匆忙漱口,“怎么了?重雪?一大早怎么喝凉水?”

    “热啊,热得我难受。”重雪拿手扇扇风,“往常和郎君睡倒也没事,这会子天还没冷,郎君整夜的炭盆摆着,我热得难受。”

    杨泠眨眨眼,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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