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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昭蛀虫

    知道今日凌寒要来,知月早早地就起来了,闷了头将寝殿都要掀过来。元芩一进寝殿就发现寝殿简直像被贼洗劫过一般,满地都是被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元芩头疼地从衣服堆里拎起头发凌乱的知月,问:“公主这又是在干嘛?”

    李知月像只被提着后颈的兔子,无辜地望着她:“太学要来新朋友了,我要准备些见面礼。”

    元芩只觉得气血上涌,扶额道:“你看看时辰。”

    李知月望向燃香,下一秒就知道了为什么元芩额顶会泛起青筋。她歉意地转过头,露了张不自然的笑脸,试图揭过。

    等到李知月到太学已经晚了一刻钟了,她抱着一个重重的匣子,歪歪扭扭地走进学堂。

    上课的先生好在是讲战国策那位,因公主每节课听的认真,并且从不缺席,这位梁先生在太学一众教书先生里颇有面子。

    他并未为难她,只瞥了一眼李知月怀中大匣子,打趣道:“公主这是把长乐宫移迁到太学来,免得迟到吗?”

    李知月讪笑,连忙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我们今日讲的是‘秦兴师临周而求九鼎’,刚刚说了秦威胁东周,索要九鼎……”

    李知月坐在整个学堂的最中央,看哪都是最方便。她把头微微低下,让前面的沈清衍挡着自己,脑袋在他背后左顾右盼。

    梁先生自然在台上看得一清二楚。

    他也觉得稀奇,往日里公主听《战国策》最是认真,今日却这本浮躁,坐下便是心不在焉的。

    “行了,今日先下课吧,我们下节课再讲。”梁先生见时候也差不多,既然学生今日都没心思听,索性收了书出去了。

    “你这是怎么了呀,怎么战国策也不听。”郎央一下课就凑过来。

    他是御史家的次子,虽不是世族,但因父亲高官颇有权势。哥哥也争气,年纪轻轻就是太史令,所以在平辈中也丝毫不比四世家子弟差。

    只不过郎央志不在高官声名,他一身上下尽挂些稀奇玩意儿,左腰一块儿小小的龟甲,右腰又是一块玲珑八卦盘,腰带上都用细线镶了古币在上头,要用时手轻轻一拨就可以拿下。

    显而易见,他好的是六爻八卦之学。最大的志向便是接了他哥哥郎淞的班,做个明智正义的史官。

    “那人呢?”知月戳了戳沈清衍。

    “后头呢,最后面穿黑衣的便是了。”沈清衍猜到了她怎么回事,眼神望了望,示意她方向。

    那人一身玄衣,坐姿特别板正,腰板挺直双肩后扩,气宇轩昂,看着就能感觉到将军气度。以黑绸束发却不整,有零星发丝垂于鬓边,眉目冷冽,龙章凤姿。边关严寒少阳,虽是将门子弟,却肤白胜雪,只一双唇红润夺目,似雪中红梅一般美不胜收。

    “你是好奇他啊,他可怪了,我们跟他说话他也不理,问他话他也不答,好像一点礼都不懂。杨听叶对他拱手作揖,他也不回,你还是别招惹他了。”郎央凑到她耳边小声说。

    李知月摇了摇头,抱着匣子过去,颇为熟稔地对他道:“唉,你还记不记得我?”

    凌寒靠着墙头都没抬,一双眼睛只漫不经心地瞟着窗外,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李知月啧了一声,见他一张冷脸,却也并不生气,只当他太久没回京都而陌生。

    她抱着匣子摆在他书案上,一边打开一边自顾自说道:“我给你带了礼物,匣子里都是你以前喜欢的。你看,孔明锁,纸鸢,九连环还有兔儿爷。”

    知月把匣子往他跟前推推,如数家珍地把她的宝贝全部分给他:“我听说边关没有白兔子,你肯定都忘记了白兔子长什么样,这只白釉瓷兔我也只有一个,给你了。”

    皇帝跟她说过,武将辛苦,文官不用上战场,不用远离家人家乡,不用日日辛苦操练。而武将却是一日复一日地辛苦,不若就是将性命开玩笑,知月是怀着敬意的。无论是少年旧识之情,还是这一份敬意,李知月都希望帮着他尽快适应京都。

    凌寒生了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却好像掺了边境的风,让人感不到一点缱绻的感觉。

    他抬起眼,倒是望了望知月,却把那瓷兔子放在桌上,冷冷地说:“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李知月非常疑惑,她明明感觉到凌寒是喜欢的,他看了那瓷兔子好几眼呢。

    凌寒不做声,也没看她。

    “你要吧,我送给你就是你的了,你留下嘛。你今天刚来,你肯定没到京都逛过,今日长街有花灯会,你跟我们一起去好不好?”李知月又把瓷兔子塞进他手里,笑眯眯地看着他。

    凌寒这次没拒绝,但还是不置一词。

    “不说话就是同意了,下学了去宫门,到时候我们一起。”李知月笑,右侧一颗虎牙尖尖的。

    “我也要去!”郎央急道,“你怎么不叫我?”

    “好好好,你到时候也去。”李知月连忙安抚他。

    “上课。”

    先生从外头走进来,这课是礼法课,教礼法的先生姓张,为人严肃,从不苟言笑。

    其余人可能需要学礼法,可李知月自小出身宫廷,礼法本就是如说话一般自如,生来就学会了。于是乎,每到礼法课她就睡觉,有时兴趣起了就作为助教指点旁人。

    这节课讲作揖,行礼时,双手合于胸前,左手在外,右手在内。凌寒身段颀长,身材匀称精炼,做起动作来别有一番气质。

    “你为什么不跟旁人说话呀?”李知月就坐在凌寒身侧,仰着头看他作揖,小声问。

    凌寒撇了她一眼,还是爱搭不理道:“吵。”

    知月不知他是在回答她的问题,还是在说她吵,梗了一下,换了个话题:“你想学礼法可以来我宫里,元芩礼法最好,我也是她教的。”

    凌寒未作声,依旧保持着板正的姿势。

    “手抬高点”,李知月站起来抵了抵他的手,“他们说你剑法很厉害。”

    凌寒看了她一眼,这次应的很直接,挑了挑眉看她,只道:“是。”

    “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还不会舞剑呢,我想看你舞剑。”李知月心里藏不住事,说出来之后悄悄看着他的神色,怕他不乐意。

    凌寒一顿,倒是没想到她这样想,目光正视,终于把那套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子放下了点,说话却带着刺:“我以为你们这些贵人,都会觉得我们习武用剑的人是粗俗之人。”

    李知月皱眉,听出来了话外之音:“谁这样说你,我罚他板子。”

    “鼠雀之辈。”凌寒冷哼一声,并不在意。

    “那你跟我们去看花灯吗?”李知月敏锐地感觉到他心情好些了,马上得寸进尺,“很好看的,你走这么久,花灯会现在办得也比以前好很多。”

    凌寒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

    一下学,李知月就马上跑回宫把宫装换下,未多休息就直接去了宫口等。

    她到时就看到沈清衍已经在了,他并未归家,只是脱了宫装外袍,让小厮把书袋带回去了。

    沈清衍一看她知道她果然放了东西就来了,拉过她,往她手里放了袋果脯:“我就知道你会直接来,怕你多等,我就没走。特意给你藏的果脯,你可吃完了,别让元芩姑姑发现了。”

    李知月喜笑颜开,赶紧塞了块桃脯进嘴里:“还是表哥好。”

    沈清衍笑,迎面看着凌寒和郎央也来了。

    花灯节热闹,街头巷尾挂满了形态各异的灯,斑斓的光晕携着月色一同洒下来,映在屋舍青瓦梁檐,映在道上车马行人。街边卖琉璃器物的最是耀眼,剔透的滑面映了光也散了光,照得一整个摊子都流光溢彩。

    沈清衍停在街边,买了只兔儿灯递给知月,知月却突然想到什么,凑到灯摊前嘀嘀咕咕。摊主从后头拿出盏宣纸做的白色兔儿灯,知月眼睛一亮,连忙付钱接过去。

    凌寒在一旁抱胸望着只觉得好笑,堂堂大昭嫡公主,却被这样小小一盏灯唬得这样高兴。

    李知月转身迎上了他的目光,兔儿灯提在她手上。她一身白裙在这样花天锦地之中相映成趣,五光十色之下,那白裙就像块干净的画布,以光着色,璀璨过织女彩锦。

    凌寒收回眼,李知月却径直走来,把刚拿到的那盏白灯递在他面前。

    “给你,比白日里给你那只白兔大。”李知月笑嘻嘻的,杏眼顾盼间光华潋滟,似清溪流水般澄澈。

    凌寒未意料到,他看着那兔儿灯愣住,半天没伸出手。

    他自幼长在边关,军队里大多都是按令行事,一群大老爷们聊天都是大大咧咧地讲一些难以入耳的粗话,这样温柔细腻的对待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了。

    “怎么了?不喜欢吗?”李知月眨着双灵灵的眼睛望着他,直看的他不敢回视。

    凌寒接过灯,扭开了头,耳朵根微微泛红,眼神都不知道到哪落脚。

    他眼波四转间倏忽瞥见街头让人不想注意都难的大宅子,那宅子也未免太大了些,门头的正门与小门合起来都快有小半个宫门大。主人却仍嫌不够显摆一样,在门口挂了扇巨大的牌匾,隐隐泛着金光,照的人眼睛都挪不开。

    凌寒匆匆看了几眼,明明看清了是左丞家的宅子,却故作不知,生硬地扯开话题:“街头那宅子是谁家,这样大,连门口的牌匾都是这么大一块金丝楠木。”

    李知月笑意一僵,竟然像变天一样一下子拉下了脸,似是染上了什么晦气,先前的欢声笑语一下子冷下来。

    凌寒眼皮一跳,不知为何她反应如此之大。

    她冷嗤一声,厌恶至极,鄙夷回复:“还能有谁,大昭最大的蛀虫。”

    “慎言。”沈清衍看她又要开始骂了,连忙拉过她捂住她的嘴,怕隔墙有耳,不让她多说。

    “最大的蛀虫?”凌寒疑惑,他倒是没听过这个。

    “大昭最大的蛀虫你都不知道?谢珩呗,除了他谁还敢这么招摇。”郎央同样看不惯,接了话骂道。

    他父亲是御史,平日里本就讨厌这种佞臣,只不过谢珩权势太大,皇帝也倚重,便是御史屡屡上折子弹劾都被轻飘飘地打回来。

    “谢珩。”凌寒喃喃,他听过这个名字,但是是好多年前,“他不是天降紫微星吗?怎么又是大昭最大的蛀虫了?”

    李知月忍无可忍,把沈清衍捂着她嘴的手拉下去,直骂:“你是多少年前听过啊,消息太慢了。”

    她当初也以为谢珩真是所谓的天降紫微星。

    如果说李知月是大昭最大的福瑞,那谢珩,便是这盛世最肮脏的蛀虫。

    他是先皇从布衣提拔的状元,那时候嘉庚十一年,布衣连饱腹都难,更别提读书,中举的多为肥头大耳的世家子弟。而他一袭粗麻,清风明月,先皇当即破格封他五品,赐入内阁。

    李知月只十一岁在殿试时见过他那一次,当真是阳春白雪,一身麻衣却不卑不亢,在那一群人中显得更是一股清流,只让人觉得不敢亵渎。

    可他,在此后的几年内却变得让人瞠目结舌。

    聚集门客,搜罗暗党,共蝇营狗苟之流。仅用了短短五年,别人适应的时间都没他晋升的时间快,从五品官一路高升,至如今已是手握半边朝堂的当堂左丞。

    坊间传:“宰相府,千金邸,红椒墙,绿石瓦,掘地三尺有万两。”

    李知月开始有多欣赏期待他,如今就有多讨厌他,每每提到他的名字都要骂上几句,以解心头之恨。

    凌寒大概懂了,他是将门之子,顶着边关苦寒常年戍守,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贪生怕死,还贪赃枉法的佞臣。

    “行了,说渴了?要不要去喝点茶?”沈清衍看这氛围越来越差,忙出声打断了几人的情绪,三人方才回神,将情绪压着去平复。

    “那不是温致吗?”郎央惊讶地看着那人一左一右搂着两个貌美的姑娘往茶楼走,“他还会来茶楼啊?我还以为他只会去秦楼。”

    李知月看到凌寒看过去,嘴角抿直,脸色略有不佳,推测道:“他是不是就是说你习武粗俗的人?”

    凌寒转头望她:“嗯。”

    李知月懂了,想给那人一个教训,看着他往二楼右上,目光也随着望到了二楼。可是没看他几眼,却被二楼左吸引了眼神。

    窗口伸出来两只手,那手脂玉似的,白皙无暇,在满街的光下看得更清楚了些。手上没一处不好,看上去温润柔软,指甲被修磨得干干净净没有棱角,因养护得好还映着微微珠泽,指腹泛着浅浅的粉。

    那双手捻住了窗户扣带,往里一拉,将窗户合上了,把知月目光也挡在窗前。

    是上次那个人,知月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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