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
“欸——”
“阿婆。”
“嗯。阿羽终于会说话了。真好。你真是阿婆的骄傲啊！”
容羽睁着圆溜溜大眼，偎在这个是她出生后两月突然被调来负责单独照看她的“特级族姆”怀里，被她第一次带出“区园”（覆盖十里区域内的容族育婴园，也有幼儿园，但那些都是教育多数普通学前幼儿的），带去见区长，准备做下一步交接。
“阿婆，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容羽问道。
容羽是三天前才开口说话，如同园里其他婴孩一般，开口唤的第一个称呼便是“阿婆”。故而，照顾容羽的这位族姆并没有觉着有什么奇怪。
只是她的确比之其他小孩说话不同。虽然开口说话的时间差不多，但她一开口便能很快流畅表达自己的完整意思。族里称这个时期为“语言爆炸期”。
族史记录中也有过一些颇具天赋的小孩，不仅说话早，也同样如她这般在开口后便能很快与成人对答如流。——这也是族姆才不过三天就得到区长特批，允许她直接来区长这儿办理下一步交接工作的重要原因：族里的规矩，特事特办。而最大的特事便是优先培养“拔尖苗子”——天赋随机，拔尖的天赋自然更加被另眼相待。
容羽虽然不清楚她们是怎么那么早的在她才出生两月就看出她“天赋异禀”？但她的确知道自己不会无缘无故被带去交由特级族姆单独照看，且那族姆见她会说话后的语言表达熟练速度异于常人，也毫不意外，而是觉着十分的理所当然。
容羽通过近两年的观察，知道自己早已被特别观察着，也通过这两年碍于生理特点的发展速度限制而不能说话的时期的静默观察，知道自己的处境：既然已经被挑选出来，便没有回头路。她如果不能达到她们最起码的预期，她们会毫不留情地将她送回“普通区”，而“普通区”的待遇还不仅仅只是资源贫乏、族姆态度恶劣这么简单，那简直是在无时无刻不考验着这些需要争抢更加有限的生存资源的小婴孩。她们只需要能靠着自身体质优势最终存活下来的。
她们可是连最基本要供应多少资源才能够既不会全饿死这些婴孩，又能从中选出她们需要的“品质及格”的普通婴孩数量，都已经用她们自己的一套计算方法给把控得严谨、分毫不差。
明白了她们这些日日对接信息背后透露的整套配合系统的严密程度，容羽就知道，她绝不能故意藏拙——至少绝不能低于她们期望她“理所当然”该达到的及格标准。
否则……
“阿婆要带阿羽去见你的学前师父。阿羽，以后的路你得自己走。阿婆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但是阿婆心里会永远记着你，也会永远念着你。希望你以后能为我族多做贡献，成为我族的骄傲！如此，才不枉阿婆照顾你这一年多的良苦用心哪！”
说着，族姆亲昵地用鼻尖凑近摩了几下容羽的小鼻。一股族姆身上惯带着的奶香混着婴孩尿臭、还有她们这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身体自然散发的些许并不好闻的重味儿……一股脑冲进容羽的鼻孔。
即便她刻意暗自闭气，也仍闻进了些许她并不想闻见的气味。
来到这异世已有两年，碍于这具婴孩身体，她成日泡在这样的气味环境中，仍还是不能适应了这样的气味，无法做到习惯成无知无觉。
“没想到这具身体也一样嗅觉灵敏……”
容羽刻意别过脸，更深地埋进族姆的颈窝，以避开族姆不自知地带着浓重混合气味对她的频繁摩贴。
然而她这样的举动又让族姆误以为她“舍不得”她，对她深深依恋。
族姆心情很好，觉着这个还不满两岁的小娃娃没白带。会依赖她，黏她。那就算日后不能直接从这娃娃身上得到什么好处，也能随着这娃娃日后的成就而被族里抬高对她自己的风评。那日后无论是荣誉、还是实在的资源优待，她在与她同级别的族姆中，也能享受到族里分配给她们这部分资源的优先选择权。
这么实在的好处，眼看就近在眼前了。只要完成了交接，她就能开始享受。而且日后培养的苗子质量越好，她的待遇就会更好。
不只有实在的好处，还能让她的晚年发挥余热，成为“族姆界”的顶级。
她享受的一切仍然是靠自己的实力获得的。自然能享受得心安理得，理直气壮，且还能得到身边人乃至全族听闻过她的族人的真心尊敬。她又如何会不高兴？
“阿婆放心。虽然我以前不会说话，但是我能听懂你说的。你给我讲述的过往经历，你的人生，你的经验，我都铭记在心。
阿婆放心。在我心里，你不只是照顾过我的族姆，也是我此生的第一位师父。
我一定会牢牢记住你的教诲，一定会好好为族里做贡献，以此来交换——我想要的皆能得到族里的成全。
阿婆说的道理，我都懂。”
容羽从三天前就开始有意引导族姆以成人方式与她对话。起初族姆还有些诧异，随后便很是惊喜，觉得她远超自己的期待：容羽会这样，必定是她体内的灵根碎片比她预想的更早觉醒。这是好事，亦是同等风险的挑战。但她相信容羽一定能驾驭得了。
*
“区长，孩子送来了。”
族姆抱着容羽来到一处看似普通的民宅院内。此时院里已站着三人。看样子似乎就是在等着她们。
“嗯。”其中一名与族姆年纪相仿的女子接过孩子，用眼神示意族姆离开。
族姆会意迅速退出。
“族姆去哪儿？”容羽随便这个陌生区长抱着她，不抗拒也不迎合。身体刻意直起，与她拉开一点距离，并不贴黏着。头转向族姆离开的方向。
她并没有不舍族姆离开，但是该表现的“人之常情”，她还是得装一装。
院中三人皆不答话，也没打算哄她这个才开始学吃软食的小娃娃，皆只是静静观察着她。
容羽故意睁望着族姆离去稍久一些，直到睁得眼眶开始泛酸，似有些泪雾生起，才微垂下眼帘。既舒缓了双眼酸痛，也装出了一副欲哭又止的模样。
再加上她此时的身体的确是个小娃娃，那她的委屈样儿，饶是族里再有经验的长老见了，就算不心软，也不会怀疑她在假装。
“倒是个能忍的。”区长左边那个看着约摸三十出头的女子，嘴角微翘，略带玩味。
“嗯。是个好苗子。这性子只可能是天生的。”区长不无认同。
“呵。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区长右边那个看着同样三十出头的女子也有了些兴趣，主动凑上前来更近地观察着容羽。
“容羽。羽毛的羽。”容羽平静回答。但因声线稚嫩，听上去反而少了些平静，多了些甜糯。平白给容羽增添了些许如甜泉般的无害绵软气质。
“不得了。还有副好嗓子。这要是好好栽培，可是个好武器！”右边女子赞叹道。
左边女子却白她一眼，“这么好的苗子，若只是培养成武器岂不糟蹋？”
说着，她伸手轻捏了下容羽肉乎乎的脸蛋，“阿羽，要不你就跟我吧。我一定将你培养成我族下一代引领者。”
“嘿——我可没说不会教她如何作‘长老’，你这是曲解我的意思！”右边女子立刻不满道。
她俩都是对区长说的，容羽这会儿只是个摆设。最终跟谁，是由区长拍板决定，她根本无权选择。
容羽心里翻个白眼，闭上耳朵，自动屏蔽她俩的争执，只盯着此时还抱着她但明显并不与她亲近的区长。
区长也觉察到容羽的注视，低头看她一眼，一瞬就有了直觉感应。便问容羽：“你是有自己的主意？”
话一出，那两人皆一顿，不约而同疑惑地看向容羽。
灵根再怎么早早苏醒，但毕竟皆是碎片，且还只是“种子”，还没发芽呢，不可能唤醒多少前身记忆（灵根生长出灵力后便会苏醒灵根之前寄生的宿主的相关记忆。能唤起多少灵力携带的前身经历信息，与灵根碎片大小、多少、以及灵根生长情况皆相关），也不至于这么早就唤醒了这么多记忆，还能融合了它们——那些灵根很可能不会只是一人、一世的碎片……
“区长莫不是想拿这小孩做借口？”
两人对视一眼，明了了原来对方也是这样想的。就都不满地撇嘴看着区长。
区长却不看她们，只低头看着容羽，眼里终于有了她的映影。
“区长，我想要两位师父都来教我可以吗？”
容羽话一出，眼前三人皆愣了。
“嚯！你这小孩胃口还真大！”好一会儿，右边女子才先开口。倒是没被吓到，反而对容羽更多了几分兴趣。
区长虽意外，但也还是认真对待容羽的想法：“先一起待三天吧。看看她们两个如何说，再决定是否由她们来共同指导你的学前功课，直至你满三岁再送你入学。”
容羽看了区长，又再看了那两位，不无认真地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