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管血抽完，南羚虚脱地躺在床上。
护士们收拾完病房，推着医药小车出去，正好门开了。
燕博士走进来，戴上透明胶皮手套，打开无菌罩的小窗，抚摸着自己“女儿”的触角，像安慰婴儿那样，“黑面啊，快快长大，爸爸等着你。”
南羚白眼都翻上天了，强忍着眩晕和无力，说：“别摸它了，快去帮我拿凭营养液。”
谁知，燕博士没有回应她，反而打开无菌室，将黑面放了出来。
一条触角耷在南羚肩上，发出哼哼唧唧的女童音。
像是在撒娇，很亲昵的样子。
南羚被吓一跳，“干嘛？”
“她很喜欢你。”燕博士说，“你是她的供血者，黑面会对供血者产生感情，把你当亲人。”
“……”我不需要。
燕博士给了南羚一瓶营养液。
南羚宛如沙漠中快要渴死的人，拿过来就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倏尔，老头收拾好所有资料还有实验仪器，摘掉老花镜，脱下白大褂。
“一起吃个晚饭吧。”
南羚撇撇嘴，“澜声还等我呢。”
燕博士说：“就一次。”
“好吧。”
*
饭桌上，南羚一边剪着烤肉，一边说：“我就知道，你应该很想念星阅的饭菜。”
“难得在国外吃到家乡菜，你和苏澜声在路国有一段时间了，还适应吗？”
“挺好的。”
燕博士接过南羚烤好的肉，加着辣白菜一起吃，“那就好，好好享受现在的团聚吧，也许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南羚嗤笑：“反正我活不过三十岁，开心一天是一天。”
“你可以，苏澜声也可以吗？”燕博士说，“根据这段时间你提供的视频，不难看出，苏澜声已经出现了严重的精神问题。这种症状临床上被诊断为，人格分裂。”
“什么？！”南羚差点跳起来。
“根据他的行为，还有脑电波，我已经做了一套程序，机子会以动画的方式，模拟出苏澜声脑子里的记忆碎片。这些记忆是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真实记忆。你要看看吗？”
说着，燕博士将链接发到南羚手机上。
“还有，如果我没有猜错，南州长已经有所行动了，他手下的慕锡已经来到路国境内，苏澜声真的不知道吗？”
“你就那么不盼我好是吗？”
“我已经是身子快入土的人了，没有你们年轻人那么无聊。”
“……”
燕博士：“我当年在星阅也是从底层爬上去的，大学那会儿，我和师兄第一次去实验室，那时候也是连动物尸体都不敢碰。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这样，只要你身居高位，都不会再保持本心了。可是一旦过了年纪，回想这一辈子，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了。”
“……”南羚说，“你和我说这些干嘛？”
无论如何，当初燕博士对她做的一切都是事实，南羚无法原谅，毕竟这是自己曾经视如至亲的人。
“实验室的钥匙。”燕博士默默地举起来，“保险箱第三个抽屉，那里是我多年的积蓄，全归你了。”
南羚一滞，突然哽住了。
这些积蓄并不是钱财，而是一堆优盘，里面是燕博士生前研究的一切。
燕博士：“这些东西，是目前绿州任何一个科学家都达不到的高度，归你了。我能带你进门，却无法替你学习，能获得多少东西，就是你的命了。”
南羚感觉自己的三观再次被刷新，脑子很痛很痛，就像五年前被燕博士绑在手术台上做实验那样痛。
“为什么是我？”
“我没有后代。”燕博士说，“算下来，你是最亲的那个。”
南羚伸手，颤巍巍地抓住钥匙，心里仿佛打翻了五味瓶。最终还是看向了这个曾经狠狠伤害她的长辈，说：“老燕，我感觉我的身份证有问题，帮我看看。”
燕博士喝了一口水，腾出一只手来接过身份证，看了一眼，顿时怔住了。
南羚微微蹙眉，似乎察觉哪里不对。
“正常身份证的标识是绿码，而你这个已经变成黄码了。”
“有什么不同？”
“绿码才能在路国随意通行，而且行踪完全保密，但如果是黄码，就会受限，若成了红码，跟通缉犯也没什么两样了。你这种情况，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脚，估计是隐私和行踪暴露了，在黑网攻击你。”
南羚夺过身份证，飞快地跑回家。
*
“澜声！”
她打开门，就在这间租的房子里，看到曲腿坐地，捂着脑袋，口中呜咽着，十分痛苦的样子。
脚边是被压碎屏幕的手机，话筒里还在响着电击的嘈杂声，听得南羚心烦意乱。
南羚扒拉出苏澜声的身份证，果然，已经是黄码了。
转过头，看到苏澜声的一只手在滴血，脑袋耷拉在□□，地上是被捏碎的玻璃杯，满屋狼藉，仿佛给原子弹轰炸过。
“澜声……”
南羚抬眸，不敢靠近，因为能感觉到Alpha浑身散发着攻击性信息素，像一只受伤的野兽，紫色眼珠一点点加深，在瞳孔扩散，犹如黑洞，神秘且危险。
被标记的Omega能准确感受到自己Alpha的情绪，也具有本能的服从，看着苏澜声性情大变，基因里的恐惧感在南羚脑子里炸开了，她感觉野兽已经锁定了自己，渐渐靠近，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苏澜声嘴角裂开了，流着血。
南羚心里咯噔了一下，眼前这个人，真的是苏澜声吗？
少女趁其不备，一拳打晕了苏澜声，下一秒紧忙接住，揽在怀里拍拍他的头，“别怕，没事了。”
夜晚，南羚打开燕博士发的链接。
不要怕，没有什么好怕的。
如果这是苏澜声实实在在经历的，那他更不需要回避了。
[视频加载中……]
……
上来就是熟悉的声音。
“澜声，你是南家唯一的继承人，等你的Enigma基因觉醒后，你可以操控整个世界。”
无数张扭曲的人脸重叠在一起，在压抑的气氛中狞笑。
一阵刺耳的电击声如狂风巨浪袭来，伴随着诡异的配乐，有种将人脑和心脏挖空的错觉。
苏澜声张开眼睛，昏暗的光线，模糊的天花板，悬挂的点滴瓶，摆满无数机械仪器的大堂，每座仪器上插着设备，电椅上的电线密密麻麻纠缠在一起。
直到从噩梦中清醒，前方是考场终点站。
只是被这场心理测试刺激到了，平时还是可以控制自己的。他撸起袖子，手臂一排透明乱码消散了，显示数据总额。
机械的系统音提示 ：您期末最后一项心理测试未通过。
少年Alpha看着镜面，深紫色瞳仁闪着阴鹜的幽光，几道青筋宛如电路线，发出滋滋的声音，蔓延到脖颈，透过紫光，身体里的数据芯片清晰可见。
活脱脱的高科技产物。
滴滴——
少年在手臂上点击了几下，打开数据隐藏功能。
在绿州的魔鬼训练营，每季都要进行残酷测试，优秀的学员可以在各项考核中获得A的高分，超过三个B，就会被淘汰出局。
苏澜声闭眼，又睁开，紫光消失了。
换好衣服，来到后台，腕表在显示器上叮的一声，大屏上出现虚假的战绩：
【测验结果：AAAABAAAB】
看着成绩，他心想：两个B未免太过明显，早知道就控一个了，希望不会被那个人怀疑。
分数一出，直播围观的网友不淡定了。
[热评1：州长亲选的继承人也不过如此啊！我看啊，未来的南氏家族落到谁手里，都尚未可知。兄弟们，让子弹飞几年，免得站错队！]
[热评2：分数还是挺高的，只是没想到，继承人连前三都进不了，一个外姓私生子，要不是州长偏爱，怎么混到今天的，这组织内部啊，绝对有秘密。]
[热评3：南州长后宫三千，他亲妈是什么人啊，面都没露过，还能为儿子保驾护航。]
[热评4：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他好帅吗？！苏少爷果然继承了州长的皮囊，清秀里透着狠戾，阴郁的冷白皮简直是少女杀手啊啊啊！！！]
[回复：不仅如此！他拿枪的样子超帅的，还记得两年前那场比赛吗？苏少爷单枪匹马闯入西海港主基地救下公主，毫发无损，他的实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即使光杀手还活着，说不定都会自愧不如！]
[回复：附议附议！苏少爷只是输着玩玩，哪像某些人，菜得那么认真！]
底下大波粉丝跟风夸赞，苏澜声瞄了一眼悬浮的弹幕，转身走出考场。
刚跨过电子门，看到几位学员走出更衣间，聚集在休息室。
少年从他们旁边路过，引起一阵骚动。
学员窃窃私语，似乎在议论最新的成绩单。
也是，南家内定继承人三个赛季连跪，在圈子里已经不是新闻了，只是没有想到，这次他会倒退这么多。
苏澜声并不在意，正要离开，肩膀却被人按住。
“你这次没赢过我，粉丝们好像很失望的样子。”身后的人绕到跟前，嘲讽道：“失误了？在考场上旧病复发了？”
他看了眼对方的手腕，走吧，欺负弱者没啥意义。
于是，面无表情地扒掉肩上的手，抬腿就要走，下一秒，耳边一阵巨响，子弹从旁边飞过。
灯管滋滋作响，现场哗然，休息室光线极其压抑，让人窒息，苏澜声心底有些烦躁，视野开始扭曲，耳边各种杂乱的怪调，恶心至极。
果然，药不能停，该回去吃药了。
见此情景，学员面面相觑，随即又小声嘀咕起来。
“什么情况？又开始了是吗？”
“傻子，这还看不出来，期末测试苏少爷名次落下来了，南峋少爷一直被他碾压，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了一把，还不得压回去？”
“太子夺嫡嘛？有好戏看了！这半年苏少爷成绩一落千丈，是不是跟着他的教官出去泡女人，虚脱了，开始不务正业了。”
“闭嘴吧你，当心被他家慕教官听到，把你扔到实验室做标本。”
“怕什么？南家从来不养废物，都是凭实力说话，照这个趋势下去，我也能超越他。”
子弹打进墙壁里，虽无伤亡，但也是赤裸裸的挑衅了。
少年像看弱智一样看着身后的人，指了指墙上的禁枪标识，转身要走，突然，一声甜美而稚嫩的女童音传过来。
“哥哥哥哥哥哥哥！”女孩在休息室横中直撞，拨开汇聚的学员，像小鹿一样跳到苏澜声身上。
空气中四溢着香甜浓郁的绿豆糕味，闻到这个味道，少年就知道，是可镁来了。
南可镁个子小小的，白净面皮，金黄色羊毛卷，一张洋娃娃的脸，穿着洛丽塔蓬蓬裙，淡绿色和粉嫩蕾丝边拼接成型，可爱娇小的舞鞋轻轻踮起，就能成为台上的天鹅。
不愧是南家的公主，蜜罐里泡大的，一出现就会惊艳众人，学员们看到公主驾到，口中的污言秽语全部憋了回去。
“哥哥，保姆带我去逛街了，买了好多好东西，我刚到家，又找不到你，着急了呀。”
苏澜声放下妹妹，问道：“那也不能来这里找我，太危险了。”
“不，我要来！”妹妹坚持道：“我要保护哥哥，不能让别人欺负哥哥！”
南可镁趾高气昂地瞪着南峋，说：“你怎么能声声哥哥的东西！本公主不允许！你要是再找他的麻烦，我就回去告诉父亲，把你赶出训练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