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洞了个房

    整个沈府欢声雷动,外面时不时传出起哄的声音,新娘房里,女眷们也笑意盈盈。

    外头婢女乐呵呵地跑进来:“姑娘,姑爷进大门了,快些准备起来。”

    沈离浅浅一笑道:“他到哪了?”

    婢女噗嗤一声:“正被我们六个小少爷拦着呢。”

    “母亲,”沈离软笑地跟胡雁梅撒娇,“别让他们闹得太过了。”

    沈大嫂子揶揄道:“这就护上了?放心,误不了吉时,姑爷来得早,看样子巴不得赶紧把你娶过去。”

    胡雁梅语重心长:“傻孩子,之前不让你们婚前见面,现在拦着姑爷为难他,其实是为着你们好,咱们大晋的风俗就这样,婚前障碍设得越多,预示着你们婚后越顺利,为娘的对你唯一的期望,便是往后的日子能顺心。”

    “日子久了你就知道,婚姻不都是情情爱爱,也不总是看着对方样样都好,好的婚姻是结伴,是尊重,是看过对方所有的缺点之后还能互相包容,是有难共当,有福同享。而坏的婚姻,却能扒了你一层皮。我们做女人的,终归要找个归宿,这归宿是好是坏没人能保证,我们疼爱你,却不能代替你,所以能做的就是在这之前尽力的保障你,祝福你,离儿,女人成婚后最大的幸福,莫过于顺心二字了。”

    沈离眼圈微红,她轻轻抱住母亲,点了点头,她无法说自己经历过一次,懂得母亲的苦心,只能用这种方式安抚母亲的不舍。

    沈二媳妇道:“母亲,我看这姑爷是个靠谱的正经人,你瞧他连外头那六个小崽子都能制服,将来我们离儿生了娃,也会是个好父亲。”

    沈离偷偷抹掉眼角的泪滴,笑着擦掉胡雁梅的眼泪,唤人给母亲补妆:“母亲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这不是手握他的银库钥匙嘛,他要是敢欺负我,我就拿钱走人。”

    胡雁梅这才笑了:“你有这觉悟母亲就放心了,我们沈家不贪他的钱,要的就是个态度。”

    沈离又何尝不懂呢,她知道谢执绝不会欺负她,这样说也只是为了让母亲宽心。

    这时,婢女一脸兴冲冲跑进来了:“姑娘,司空大人带着大理寺众人和姑爷刑部的人对上了!”

    沈离:……

    又过了一会:“姑娘,他们比掰手腕呢,姑爷赢了!”

    “姑娘,他们比投壶,姑爷又赢了!”

    “姑娘,他们比作诗,还是姑爷赢了!”

    “姑娘,司空大人他们输了耍赖,不给红包不让进,姑爷撒了好多红包!”

    胡雁梅噗嗤一笑:“离儿,你可是给我找了个好女婿。”

    可不是吗?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谁家不希望嫁女嫁得风光呢?谢执在大理寺的时候就是个冷面黑脸神,但对沈离,他是摆在心尖上疼的,不仅是男欢女爱而已,他知道沈家越让他费劲,就是越要看他的表现,他非常愿意配合,他姿态放得低,诚意摆得足,毫不掩饰对沈离的渴求,正正给了沈离甚至整个沈家足足的面子。

    胡雁梅起身要出去。

    沈离也跟着起身拉住她:“母亲……”

    胡雁梅笑着揉了揉沈离的脸:“放心。”

    胡雁梅说完便走出房门,看着已经来到门口的女婿,她不打算再为难谢执了,因为她这个女婿足够懂事,已经拿出他所能拿的所有诚意出来。

    谢执向胡雁梅行了个小辈的礼,胡雁梅满意地点点头,嘴角弯着,眼里却满是不舍:“小谢,往后──”

    谢执把话抢了下来,温声说道:“母亲,往后您便多了个儿子。”

    嫁女嫁女,就是把自己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嫁到别人家去,是自己捧在手心的宝贝,哪个母亲不心疼呢?而女婿却能告诉她,嫁女不是失去女儿,反而是多了个儿子孝顺,这样懂事的女婿,还有什么不放心呢?

    胡雁梅眼角泪水划过,对他十足的满意,于是她笑了:“好,好,小谢,进去吧。”

    丈母娘送了口,礼官大声一唱:“吉时到!接新娘!”

    身后众人跟着起哄:“接新娘子咯──”

    时隔多日,谢执走进房间,终于看到了他的小新娘。

    他不是没参加过别人的婚宴,但是从来不知道凤冠霞帔可以这样耀眼,一身喜服可以这样迷人,她这身是为他而装扮的,往后,她是他的了。

    沈离头顶着盖头,她看不到他的样子,有些紧张,也不是第一次嫁了,但依旧忍不住心脏砰砰地跳,这种紧张不是不安,谢执早已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她的紧张毫无道理,或许只是为了人生又一次重大的时刻而紧张。

    紧张的同时还有点泪意,她想起母亲说的,这一次,是不是终于可以顺心顺意了?上辈子太苦涩,这辈子,能不能都是甜?

    谢执靠近她身边,一双宽大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弓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说:“阿离,我来接你了。”

    她感觉到他手上的温度,热意顺着手臂划过她的心,压下了所有的胡思乱想,她点了点头。

    大婚的惯例是从现在起新娘子不能下地,不能开口说话,直到进了夫家的新房。

    谢执再一次问她:“要抱还是背?”

    沈离:…… 我不能说话啊!!

    谢执当然知道,他的笑容忍不住又扩大了些:“上次是背,这次就抱吧!”

    沈离:……不要啊!!

    谢执不再给她挣扎的机会,一把把她抱了起来:“我们回家!”

    房门外早就挤满了看热闹的人,难得见到谢大人如此温柔又宠妻的一面,纷纷嗷嗷嗷地起哄。

    “谢大人抱新娘子啦!”

    “老谢厉害啊!!!”

    “回去拜堂啦!!!”

    不能说话的沈离:……谢小仙你就是故意的!!

    -

    大堂内,一对新人垂手恭立,一对双亲并坐高堂,台下人人喜容可掬。

    谢执转头看向新娘子,此时此刻,她终于来到他身边,他再不用忍受分离之苦。

    唱礼官早已准备好,高唱一声:“吉时到——”

    “一拜天地——”

    阿离,上天入地,都得是和你。

    “二拜高堂——”

    阿离,你的双亲便是我的双亲。

    “三夫妻对拜——”

    阿离,这一头磕下去,我们便生死不离,执手万世。

    最后终于“送入洞房——”,这一句唱完,伴随着亲友们激昂的起哄声,谢执牵起沈离的手,被众人拥入他精心准备的新房。

    紧接着,掀盖头,合卺酒,结发仪,终得礼成,因谢执特地叮嘱,由周柳青带头的闹洞房也就是意思意思活跃气氛,他如今在谢执手下当差,可不得怂着点!

    嫂子不能闹,要闹就闹新郎,等着灌他酒呢!

    待众人离去,终于剩下他们二人。

    红烛摇曳,本是旖旎的气氛,沈离的肚子却在此时咕噜一响。

    谢执看着她,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沈离睨了他一眼:“笑什么笑,当你的新娘子饿了一天好吧。”

    “我的错。”谢大人如今上道得很,他敛了敛嘴角,忍了好久的笑声最终又溢了出来,“我给你准备了吃的。”

    “嗯?”沈离眼睛一亮,她是真的饿,要说这一场大婚哪哪都好,唯独一样,繁琐的礼节让她没时间吃东西,生生从一大早饿到晚上。

    谢执起身唤人,没一会就摆了一桌子佳肴。

    沈离上前一看惊呆了。

    乳酿鱼,八仙盘,玉露团,金银夹花平截,水晶龙凤糕,羊肉羹……

    “谢大人,你是要把我喂成猪吗?”

    谢执从后面抱住她,双手环着她的细腰,下巴抵在她肩上,神色不明地说道:“漫漫长夜,慢慢吃……”

    沈离:……

    这狗男人想什么她一清二楚,腹诽归腹诽,但是她有种奇妙而陌生的感觉。

    一直以来,谢执固然是对她很好的,但今日之前,他们的身份还不是夫妻,而现在她是第一次知道,被夫君疼爱是什么样的感觉。

    是夫君,不是朋友,不是同僚,不是未婚夫,是她的夫君。

    这感觉陌生却惬心,一种愉悦之感充盈在她心间,让她不由自主地说出一声:“谢谢夫君。”

    话一说出口沈离浑身一僵。

    而身后的谢执同样一愣,他垂眸直勾勾地看着她,那眼神深不可测,翻滚汹涌,盯得沈离心里一热,只听他说:“阿离,再叫我一次。”

    方才脑子一热随口而出的一句称呼,这会只羞得没边,哪里还叫得出?

    谢执伸手拂过她耳边的碎发,喉结轻滚一下,手指轻轻碾过她诱人的唇瓣,低头便吻了下去。

    只是门外偷听的人多了去了。

    “老谢别亲了,出来喝酒——”一听就是周柳青的声音。

    紧接着其他人:“对啊,谢大人出来喝酒了——”

    “大喜之日,不醉不归啊——”

    沈离一时脸热耳也热,赶紧推开他:“他们叫你呢,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出去喝酒。”

    谢执深叹一口气,埋进沈离颈边:“不想出去。”

    “你不出去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谢执:……

    遇人不淑,管教不力啊,他人生第一次动了歪心思,能不能仗势欺人,再找个机会公报私仇?

    谢执深叹一口气:“那我先出去,你自己吃点?”

    沈离笑道:“去吧去吧。”

    谢执一开门,那几个扒在门缝的家伙赶紧索脑袋,继而又想到今日是谢大人大喜之日,他定不会在这种时候发火,就装着胆子起哄:

    “来!今日必须灌醉谢大人!”

    “不醉不归!”

    周柳青早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认识谢执这么多年,就没见他喝醉过,平时灌他没理由,这次可是好机会,于是拦住黑着脸的老谢道:“走走走!喝酒去!”

    新房里,沈离打量了一下屋子,咦,怎么跟上一世谢府婚房不大一样?难道是谢执让人重新装修了一番?

    不过她心里藏着事,注意力很快被转移。

    首先任务就是得填饱肚子,漫漫长夜,她可不是会亏待自己肚子的人。

    吃吃停停,一边唤来婢女问外头的情况,其实不用问也知道,不远处闹腾腾的声音瞒不了,酒一定喝了不少,也不知道谢执会不会喝醉,如果喝醉了,那她准备的小惊喜他还会不会看到呢?

    暮色渐沉,桌上龙凤呈祥的红烛燃了一半,沈离靠在软塌上已经睡着,她昨晚也没睡,新婚前夜很难睡得着,心里想的事多,这会一切顺顺利利了,反而放松下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隐隐听到婢女唤她:“少夫人,快醒醒,姑爷快回来了。”

    沈离一个激灵睁开眼,抬头道:“快回来了?快快,去准备好。”

    婢女在一旁偷笑:“准备好啦。”

    沈离很早之前就在想,新婚给谢执准备什么礼物好呢?这个问题实属困难,衣食住行他什么都不缺,绣个荷包什么的她没那绣工,买点配饰吧又太普通了,上一次送了他一件襜衣,这样好玩的事情可不得再来一次才能印象深刻?

    此时的宴席已经喝倒一片,没倒的也已经站立不稳,唯独谢执眼底清明,他有个小秘密,就是从来没有喝醉过,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量在什么程度,但就是喝不醉,周柳青都不知道这个秘密,所以说谢大人有时候还是很坏的。

    坏坏的谢大人此刻丢下所有人,来到另外一间寝室沐浴,他爱干净这件事没办法改,要去洞房啊,怎么不能洗干净呢?他更不能容忍自己一身酒味。

    匆匆洗好,谢执便踏着月色来到了新房。

    一推门,见到了红烛之后,双手抱胸,依靠在窗边,一身飒爽男装的沈离,谢执一愣。

    继而哑然失笑,笑得肩膀微抖,他知道沈离的意思,男装是这一世初见的模样,如果她没有来大理寺,便没有现在的圆满,她想让他忘记上辈子的苦,只记得这辈子的甜,而这甜,便是从那一日照清河畔开始,一切都好了起来,他们提前相遇,重新来过。

    初遇即美好。

    谢执懂她的意思,但还是要问上一句,他上前紧紧抱住她,蹭着她的耳朵和脖颈:“为何换了这身?”

    “好看吗?”沈离微微得意。

    “好看得不得了。”

    这样的夸赞沈离很受用,她嘴角一勾,幽幽地说道:“我想送你一份新婚礼物,想了许久都想不到,礼物好办,但是有意义又记忆深刻的礼物就难办了,唉,可是费了我一番脑子。”

    谢执侧头边听她说边亲吻那白皙的脖子:“阿离,我很喜欢。”

    “然后我就想,如今衣食住行你什么都不缺,唯独缺的便是我,谢大人,不知我说的对不对呢?”

    “对,阿离,”谢执笑了,细细密密地亲着她的眉眼,低哑又灼热的声音从她的耳边滑进耳底,“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嗯?是什么?”

    “你没发现这里有什么不同吗?”

    沈离勉强从他的拥吻里抬起头又打量了一番屋子:“你是重新装修了一番吗?好看的!我很喜欢!”

    “不是,”谢执不自觉地勾起嘴角,一只手反复把玩着她的耳垂,另一只手滑落到她纤细的腰肢,“这里不是谢府。”

    沈离吃惊:“啊?”她怎么有种被拐走的感觉。

    谢执的亲吻停不下来,把她抵在了窗边,沈离浑身一颤,只听他说:“这里是上次你来过的庄子,你喜欢泡汤池,我把后面露天温泉的围墙改高了,这样就没人能看得见,阿离,这礼物你喜欢吗?”

    沈离:……这狗男人!

    “你这礼物是给我的还是给你自己的???”沈离锤了他一拳。

    谢执低低地笑:“阿离,我想和你一起泡温泉,想好久了……”

    新婚夜要在温泉里……谢大人还真是敢想啊,话还说得那么好听,美其名曰她喜欢,其实还不是造福他自己,论刚过门就发现夫君真面目是什么感觉?

    当然她并不知道之前谢执的煎熬,两次守在温泉门口,只能听不能看更不能碰的煎熬,大概从那时候起,把新婚洞房搬到庄园来的想法就深深地刻在了谢大人的脑海里了吧。

    沈离也不是扭捏之人,温泉就温泉,谁怕谁。

    她一向觉得,欢爱欢爱,那就是两个相爱之人都欢才是欢爱,所以她也是承了欢的那个,更何况,费劲的是谢执,她只需享受就是。

    只是心中觉得不服,本想算计他反倒被算计,于是沈离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说道:“其实,我穿的也并不都是男装。”

    谢执一顿,停下亲吻狐疑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外面的是男装,里面穿的……是件红色微微透薄的小衣……”

    谢执眼睛直了,他二话不说,抱起沈离就走,连她一声尖叫都顾不得,三两步就迈进后面的汤池里。

    温泉内,幔纱低垂,台面点着木香,开了窗透了点微风进来,拂过轻纱,惹得那昏暗的烛光摇曳摆舞。

    沈离被他紧紧缠住,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低声细语地投诉:“热。”

    谢执丝毫没理会她的话,眼底黑沉地盯着眼前人,动作可一点没停。

    很快沈离就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为什么费劲的那个人一点不累,她这个躺平享受的人却累得想死,一次过去了,她以为终于可以缓口气,却发现这男人的手又开始伸过来。

    沈离没办法,抬起头凑过去亲了一下这人,好声好气道:“让我歇歇好不好?”

    谢执停了下来,从汤池里起身,一头黑发散落在如山一般挺拔的后背,赤着身,八块腹肌个个分明,手臂结实硬朗,眉如墨描,眼如黑鹰,鼻梁高挺,薄唇紧闭,真真是增减分毫皆不宜。

    他抱起她,擦干身上的水,转身进了寝室,从澡池到床榻,沈离累得直接睡了过去,谢执给她盖好被子,起身下床,走到门口,唤道:“粥呢?”

    外头守着的婢女低头偷笑,赶紧赶紧递上前,谢执接过碗又回到床榻边,低声地哄道:“好歹喝几口。”

    扶起人喂了几口粥,又漱了口,等沈离躺回床上,谢执又压了上去。

    沈离气得很:“你把我的小衣弄坏了。”

    谢执发了狠,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没入她的衣襟:“再给你买。”

    小衣何其无辜……

    沈离暗暗后悔,早知道就不跟他较劲了,呜呜呜……

    折折腾腾又到半夜,谢执从背后抱着她,手脚紧紧箍着她的腰和腿,沉溺一般地把脸埋进她的后颈里,双双睡了过去。

    —

    一纸婚书,告知神明。

    今相约白头,互托终生。

    愿尽余生之全力,许一人之偏爱。

    病苦同担,荣华同享,誓不与弃,永不分离。

    此一生,朝朝暮暮,与君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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