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予夏把音乐盒从纸箱里拿了出来，满是疑问：“它怎么在这儿？”
程母往程予夏这边看了一眼：“都是你亲手装进去的东西，可赖不着别人啊。”
程予夏转过头问程母：“您还记得我送去修理的音乐盒吗？”
“记得啊你该不会拿错了，这才是坏了的那个？”程母说：“我就说你弄这俩一模一样的东西，果然自己都分不清了吧。”
“两个一模一样的？”程予夏问：“怎么会有两个？”
“什么怎么会有两个？”程母一边擦着架子一边回忆道：“那不是前头何宁送你了一个，后来你又自己买了一个。”
“……”程予夏沉默了几秒，喃喃道：“果然每个人的记忆都变成了这是何宁送给我的，究竟我回来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
“既然你主动提起何宁。”程母观察着程予夏的神色说：“何宁那孩子我跟你爸都觉得他挺不错的，主要是对你好又懂得照顾人，你看上次你生病他在医院忙前忙后的，比我跟你爸还紧张你。”
“妈您想多了我跟何宁根本就不可能。”程予夏语气平常的说：“我和他的关系就只是同学认识的人，可能最多算是个普通朋友吧。”
“奇怪？”听程予夏说完这句话，程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她盯着程予夏说：“以前每次只要提起何宁，你都气的跟个点着的炸药桶一样，今天怎么反而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
“没有。”程予夏低头擦了擦音乐盒玻璃罩上的灰尘：“我这不是突然是想开了呗，就算您想把我跟何宁硬往一起凑我俩压根也不可能的，我有喜欢的人。”
说到这，程母却并没有往下接程予夏的话，她的目光落在蹲在地上的程予夏头顶上欲言又止，最终无声地叹了口气。
程予夏并没有注意到程母的表情，她把音乐盒的按钮打开，轻快的曲调随之响了起来。
“没想到放了这么久居然还有电？”程予夏有些惊喜：“而且零件好像一点也没有卡壳的地方很流畅嘛…”惊喜的尾音还没来得及收住，音乐盒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程予夏举着音乐盒问程母：“妈这是我自己买的那个还是何宁送我的那个？”
程母仔细看了看说：“不是都一样吗，你自己都分不清，我怎么会知道。”
“唔……”程予夏拿着音乐盒研究了一番：“确实看不出差别，我先拿出去充上电。”
程母说：“别学你爸找借口偷懒啊，等会儿这堆东西你不收拾楼下爱心站我可给你全捐了！”
第二天，程予夏顺着河边的那条路往修理店的方向走，果然在同一个地点的草丛里看到了记忆中那两只正在晒太阳的小猫。
她这次并没有踢到小石块吵醒它们，但小猫听到动静伸了个懒腰，自己从草丛里跑到了程予夏的脚边，咪呜咪呜的围着她转圈。
程予夏今天特意把昨晚剩下的虾仁带了一些，她把脚边的小猫引到另一个身边，给它们把小块的虾仁放在了草地上，另一只闻到味道也咪呜咪呜的围了上来。
她伸手摸了摸小猫柔软的皮毛：“答应的下次见面会给你们带好吃的，没骗你们吧。”
“嗷~”小猫抬起头，冲着程予夏叫了一声。
程予夏笑着用指尖揉了揉小猫的脑袋：“嗯嗯我听懂了，你说咱们这是第一次见面是吧，其实不是第一次了…”她正跟小猫说话的时候，身后过去了一个穿着校服骑着单车的少年身影。
远处的晨光飘飘散散的浮动着，像是裹着朦胧雾气，很快少年就隐没在了那团晨光之中。
已经站起身来跟小猫告别的程予夏并没有看到那个背影，她往远处看过去的时候，只有一地从树叶间隙洒下来的星光斑斑。
老城区这一带的绿化做的相当好，所以这一路过来程予夏鼻尖嗅到的都是淡淡草叶混合着的味道。
在没遇到路杨之前，她是不会把这种味道往一个人身上联想的。
但现在，这种自然的气息让她不由的就想到了路杨，然后她就想起了和他在天台第一次见面的那天。
如果对某一个人的记忆会有具象的气味，那程予夏觉得路杨绝对是太阳晒过后的青草味，是那种清爽的、干净的并且还是很新鲜的。
脑海里出现新鲜这个词，程予夏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知道路杨听到我用这个词形容他，他会是个什么表情？”
来到新新修理店门前，程予夏一眼就看到了桌子后面坐着的方爷爷。
“爷爷您好。”程予夏于是走了进来：“我是来取前几天送到您这儿来修的那个太阳花音乐盒的。”
方爷爷抬头，摘掉老花镜往程予夏这边看了过来：“是夏夏啊快进来。”
程予夏好奇道：“爷爷您还记得我啊？”
方爷爷把眼镜放在桌上然后站了起来：“爷爷是老花可不是老年痴呆，你们几个同学跟新新来过这么多次，爷爷当然记得你了。”
“……”程予夏忘了自己回到高三这次他们其实就已经认识了，但关于方爷爷说的后来他们几个同学又来过很多次，程予夏的确是没有关于这个记忆的，她笑了笑说：“我的意思是我都这么长时间没来过，爷爷您居然还记得我呀。”
“前几天送这个音乐盒来的时候爷爷就认出来了，但是看你急匆匆的，也没顾上说两句话你就走了…”方爷爷从身后的架子上把音乐盒取了下来，向程予夏招了招手：“已经给你修好了，这音乐盒本身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少了个零件。”
程予夏打开音乐盒的开关，熟悉的音乐声又响了起来。
“程予夏？”
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程予夏立刻回过头往外看了过去。
打量过后，觉得那人看起来有些眼熟：“你是…，宋新？”程予夏问。
“是我。”宋新提着行李箱走进了店里：“才一年不见就不认识了？”接着又跟方爷爷说：“我去外地出差回来顺路给您带了点当地的特产。”
“都说多少回了让你别给我带东西。”方爷爷说：“我一个人吃也吃不了多少，穿的用的我都不缺，浪费钱呢这不是。”
“买都买了又不能再退回去。”宋新说：“您不留下那才是浪费钱。”
“哎呦留、留。”方爷爷笑呵呵说：“你这孩子，从小就犟。”然后把宋新的行李箱往墙边挪了挪。
宋新问：“听说你跟齐悦开了个工作室？”
程予夏说：“哪呀，我这不一看就是给人打工的嘛。”
宋新见程予夏时不时往门外看，于是问：“等人？”
“不是。”程予夏默默感慨宋新的敏锐，转移话题说：“对了，晚上的同学会你去不去？”
宋新毫不犹豫地说：“不去。”
“啊？”程予夏讶然，她记得同学会那晚宋新是在场的。
“不去不行。”宋新说：“某个人会不高兴。”
程予夏下意识就问了句：“谁呀？”
宋新忽然神秘一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对了，没事的话找个地方请你喝杯咖啡？”
程予夏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又往门外看出去：“要不咖啡就不喝了吧，反正大家晚上又会见面了。”
宋新问：“真的不是等人？”
“好吧，确实是在等人。”程予夏说：“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他。”
宋新：“等你男朋友？”
程予夏：“算是吧。”
宋新：“你们…，吵架了？”
“吵架？我倒是想，但是我们连面都见不到怎么吵架呢。”程予夏记得宋新从前不是这么八卦的性格。
宋新继续问：“你们异地恋？”
外面太阳已经升高了许多，温度也慢慢升了上来，此时的路上连个人影都很难见到。
“我们不是异地恋。”程予夏认真想了想异地恋的定义，她和路杨这种确实跟异地恋完全不沾边，她说：“是我单方面被分手。”
宋新：“……”
程予夏说：“不告而别也就算了，这么多年一次也不跟我联系。”
“你要等的那个人…”宋新试探着问她：“该不会是路杨吧？”
程予夏看向宋新：“对啊，不然还能是谁？”
这话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
就当沉默快要演变成尴尬的时候，方爷爷拿着个搪瓷的盆对宋新说：“你们两个帮忙看着点，我回去打盆水。
“还我来吧。”宋新立刻站起来去拿方爷爷手里的水盆。
“就打盆水用不着你。”方爷爷说：“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你们这些同学好好叙叙旧。”
等方爷爷一离开，气氛又莫名安静起来。
最终还是宋新先开了口：“你知道路杨发生了什么事吗？”
“知道。”程予夏平静的说：“但是我经历过一些事情，所以我的想法跟你们不太一样。”
“不太一样？”宋新好奇道：“你指的不太一样只是你不愿意相信路杨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所以才会在这等他？”
程予夏：“……”
“难道不是这样吗？”宋新说。
“当然不是。”程予夏摸着音乐盒的玻璃罩：“我说我经历过两次同样人生你信吗，在第一次的时候他只是不辞而别…”
“就算你真的经历过两次同样的人生。”宋新突然打断程予夏的话：“就像你现在不愿意相信他已经不在了，你说的第一次难道他就只是不辞而别？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怎么可能对你不辞而别？”
“我…”程予夏的心口猛地一阵钝痛，她张了张嘴，脑海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宋新说：“程予夏，你该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