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盈心神一动,这幼态的声音,与她所想又是截然不同。她观狐族侍女个个身姿轻浮,眉眼妖媚,一看就不是正经良家狐狸,那她们侍奉的那位想必也不是个好的。但这语调一出,幽盈脑海中随之跃出的形象竟是一个软萌的小狐狸。

    古画一侧,玉珠夫人掩唇笑道:“不知贵客愿意出价多少呢?”

    那帘幕后的狐族少女停顿了一下,努力斟酌一番后,在所有目光聚焦下,她犹犹豫豫地抛出一言:“一、一枚铜板……”

    “……”

    玉珠夫人面上的笑意顿时僵住。

    似乎是被全场的寂静无声吓到了,她尝试抬高了声线,重复道:“我们出一枚铜板。”

    幽盈扯了扯唇角,反观易青妩,金瞳熠熠,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她期待已久的画面,目光在龙族和狐族之间来回扫视。

    玉珠夫人掩唇笑道:“客人虽然万分尊贵,可蜃楼也非您随意消遣的地儿呢……”

    帘幕后的少女一阵慌乱,似乎自己也意识到这般出价简直是在愚弄对方,说不得还会惹恼龙族和姑瑶山两边,所以她此刻竟有些委屈地颤声道:“人、人家不是有意的……”

    帘幕跟前的狐女诧异回首:“苏、苏酥少主?”

    方才还神秘莫测的狐族少主缩在后面小声嘤嘤抽泣:“呜……人家本来就不想来的嘛,窝在家里看话本多好……臭娘娘,威逼人家不说,还打屁股,威胁要撕掉人家好不容易搜集来的珍藏版话本……说是给一个子都是施舍了,现在好啦,给人得罪死了呜呜……”

    这是能直接说出来的?!

    狐族侍女半张着樱唇,看着帘后傻乎乎的自家少主,忍不住以手扶额。

    幽盈似乎已经能看到一个耷拉着狐耳的小姑娘缩成一团,双眼含着一包泪,抱着尾巴委屈兮兮。心生好笑的同时,幽盈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既然明知争不过,为何开始还用着最软的语气说着最狂的话?瞧瞧龙族那位,都绷不住低头在笑呢。

    敖伽其实没笑,反倒是暗中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来的不是那位……

    “啧,没用的小东西。”

    极尽妖娆的媚音幽幽荡开,虽带着些许咬牙切齿之意,但其声之酥媚,让人血脉偾张。

    狐族侍女齐齐虔诚跪地,连敖伽和流夜都是浑身一震。

    帘幕后,苏酥娇小的影子骤然一顿,眨眼间拔长到成年女子的身姿。

    若是之前那位名唤镜妍的姑娘让幽盈见识到了何谓少女的风华绝代,那眼前这位,让她明白了女子的妖娆,可以达到什么样的极致。

    九条修长的尾影在帘幕上招展,完美的曲线诠释了何谓风情万种,仅是这一道纤风投影,就让她这条冷血的蛇都一瞬头脑发热,口干舌燥。

    她还是女子,那更不用提男子的反应了,连像是进了入定状态的萧煜在听闻那一声妖媚入骨的嗔责后都猛然回神。

    幽盈心惊不已。

    呵,原来她曾以为色冠天下的明裳在这里,也只能沦为战力单位了。

    狐族侍女们异口同声:“参见娘娘。”

    第二个起身行大礼的居然是敖伽,只见他深深弯下腰,拱手道:“苏玖姐姐竟降神于此,小王有礼了。”

    “呵。”那道剪影面对龙王的敬意,只是轻笑了下,继而道,“这不是东海的小龙王么?啧啧,长进了不少嘛,小长虫。”

    长虫?!幽盈目瞪口呆,转眼瞥见易青妩已经兴奋得牙齿打颤了。

    面对这几乎是赤裸裸的羞辱,敖伽非但没有丝毫的怒意,面上的笑意甚至更深了一些,感慨道:“原还在担忧苏玖姐姐伤势太重沉睡难醒,如今看来,您风采不输当年。”

    “莫以为你小子多喊了几声姐姐,这幅画本尊就会让给你了。识相点,乖乖让到一边儿去。”

    热脸都没贴到冷屁股,敖伽淡淡一笑:“苏玖姐姐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呢……只是,您似乎过于自信了些,当年的伤势致使您不得不依靠灵脉修养,眼下也只能降神于后辈身上,无法亲身来此。”

    狂风吹开层层幕帘,剪影破碎,逼人寒意直指敖伽挺拔的身形。雅阁内,身材娇小的狐耳少女侧卧在香榻上,三条雪白的蓬松大尾巴慵懒地垂落。她单手撑着雪腮,宽厚的华美宫装在她身上显得有些松垮,半截晶莹雪足裸露在袍子下,像是当世绝无仅有的珍贵玉宝,让人忍不住想捧在双手中细细呵护把玩。

    就是这样一个娇柔的小姑娘,那一颦一笑间流露着与她年龄极为不符的妖娆妩媚,但又不失去原本的灵动清纯。

    “苏酥”软萌的脸蛋上此刻布满寒霜,原本明媚动人的翠绿眼眸盈溢着凌厉,遥遥与敖伽对视。

    她冷笑道:“果然不是当年那个被吊在龙宫大门前的小家伙了啊,现在都敢与本尊动手了。”

    “岂敢冒犯苏玖姐姐?”敖伽苦笑摇头,“只是为了家姐,这一回……”

    “嗤,本尊猜猜,你是不是都没敢告诉她这件事?是了,以那头母龙霸烈至极的性子,若传言为虚,她怕不是要疯魔拆掉这块地方,完全不会理会他人死活。故,你不敢赌。”苏玖借着苏酥的身子,毫无顾忌地冷嘲道,“好在,画为真。不过……”() ()

    “苏酥”微微扬起雪腻的下巴,以俯视的姿态眯眼看着敖伽,高声道:“她敖紫萱自甘堕落,自囚于那片鬼地方不出,与本尊何干?你想借着他的画像让她重拾道心,又与本尊何干?”

    “敖紫萱那臭婆娘从来没入过他的眼,拿什么与我争?!”

    “她若是想要这幅画,你就让她从海眼里出来,亲自来和我抢!”

    “你可记得,要称他是你一辈子的兄长,那论辈分,你还得唤我一声嫂子!”

    “现在,我同你说我要这幅画!”

    “敖伽,你给是不给?”

    惊、惊天大瓜!

    幽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刚刚是听到了什么扭曲至极的远古情仇?虽然她不了解,但不影响她大受震撼。这段关系似乎牵扯到了这位正满脸羞愧的东海龙王的姐姐、狐族至高无上的娘娘,还有这位神秘的画中仙人。

    虽然以苏酥的身子做出那副神态多少有些滑稽,但她声音中的那股悲凉却是装不出,隐不去的。唯有历经大悲之人,才能将这几句“宅斗”之言说的如此铿锵有力,甚至自我称呼都从“本尊”变成了“我”。

    “嘶……”

    幽盈甚至听到了萧煜那极低的倒吸冷气声,再看易青妩,那女人手里拿着不知从哪掏出来的纯金做的本本,正满眼放光地奋笔疾书。

    幽盈探过去,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脑袋里“嗡”了一下。

    易青妩的标题写的是:《言某人的后院失火录——苏玖篇·第肆拾叁卷·第壹幕》

    然后她详细记载了苏玖方才说的每一个字,甚至还加了部分神态描写以及场景刻画,堪称精妙绝伦,最后还不忘添上了年月日期。

    好家伙!

    果然,女人的八卦之心是不分物种的,幽盈看到这一本金册子只是一卷,没来由地就十分好奇其他篇章分卷的内容。

    另一边,敖伽红着脸承受着苏玖的连番诛心之言,堂堂龙族之王此刻竟表现得像个正在被指着鼻子训斥的邻家少年,连那身龙威都散去了。

    最后,他只憋出了半句:“可家姐……”

    “苏酥”冷笑一声,道:“我可有说不准她与我争?敖紫萱若有心与我再做过一场,我等着她!”

    “只是,你敢么?”

    敖伽苦笑不已,他自然是不敢告诉他那姐姐今日发生的事。若给她知道自己非但没能得到言哥的画像,甚至还给她的一生之敌苏玖抢去了,怕是会将他从头到脚捶过一遍,打成一个死结,最后丢进油锅炸熟。

    论起霸道,苏玖也不及他姐姐啊。

    敖伽叹气拱手,无奈道:“苏玖姐姐说的是,这幅画,龙族不再争了。”

    “慢着。”“苏酥”嫣然笑道,“人家蜃楼既然给出了这件东西,本尊自然不能亏待了他们。”

    敖伽面色一僵:“您的意思是……”

    “东海的一座库藏,交出来吧,免得传出去说本尊占蜃楼便宜。”

    所以占龙族便宜就不是占了吗?!

    敖伽被她的无耻行径震惊得瞠目结舌,心中怪道姐姐面对苏玖永远棋差一招并不冤,她的路数诡(无)异(耻),和言哥真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苏酥”轻描淡写地说道:“怎么?龙族惹下那么大的罪孽,本尊懒得与你们计较,现在只要一座库藏,很过分么?”

    敖伽自知理亏,强忍着争论的冲动,苦笑着应下。

    “苏酥”满意地看向居中的玉珠夫人,道:“这幅画可交给本尊徒儿带走了否?”

    玉珠夫人还未发话,冷眼旁观许久的流夜终于发话道:“前辈虽为创世初代之先灵,但未免有些不将吾辈放在眼里。”

    “苏酥”自不去理会其他噤若寒蝉的蜃楼客人,她漫不经心地看了眼流夜,道:“瑶姬说来还得唤本尊一声‘师娘’,本尊自然要照拂她一二,更不会害她。她能得一处安生已是最好的归宿,尔等莫行多余之事,给她平添忧扰。”

    流夜只觉一口气憋在胸腔里发不出,偏偏这位“娘娘”说的没错。她与阿文此行便是瞒着瑶姬,可她若不是看着殿下时常失神,又怎会为了那一点虚无缥缈的消息不远万里赶来南海?怎么就是“平添忧扰”了?

    “老大!老大!消消气,这位我们惹不起啊……”身旁的狸猫化出原型,死死抱着她的腿不让她起身理论。

    “哼!”流夜冷着脸偏过头。

    “苏酥”自得一笑,又干趴下一个。

    随后,她眨着明媚水眸,望向了萧煜这边,目光锁定在不断往萧煜身后藏的易青妩身上,说道:“先前便是你出价喊得最欢,怎么,连你也要与本尊争么?”

    易青妩眼瞧着“苏酥”那个口型,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早就被她认出来,焦急地高呼:“我没有!别说那个名……”

    “苏酥”抬手作出一个手势,看着像是提起了一根鸡毛掸子,在易青妩绝望的目光中,浅笑道:

    “大聪,再不乖,小心拂尘抽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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