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从灵安寺回来的路上,陈汀商还是忍不住想。

    此次明查烟楼,才知道之前那些侍卫亲军临死之前在那里出现过,当晚也是醉醺醺的状态,只是因为莽撞闹事被主家赶了出去。后来谢淮羡透露点消息出去给街边的乞丐,果然有了线索。

    侍卫亲军从烟楼出来之后,与那些乞丐们发生冲突,拳拳相向,直到天快明时才晃悠悠离开。

    可能是因此气血上涌,造成暴毙而死的场面。

    可烟楼里用的酒不多,也只有夜夜在那留宿的客才喝的多。

    但他们当晚才去,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被赶了出来,能喝多少?

    猛然间,她想起谢淮羡无意之间的话。

    他们失踪之日,也出现在了宝律楼。更准确的说,是先在宝律楼喝够了酒后,才去烟楼的。

    陈汀商倏然心慌,手脚冰凉,总觉得暗处有人在死死盯着她一般。

    她往后一退,腿窝磕在床边,疼的她眼里瞬间涌上泪花。

    缓了半晌,才喊浅月进来吩咐了一件事情。

    *

    随着婚期临近,陈汀商忙于糖水铺子,谢淮羡也时常走的急,俩人倒是很少在门外碰到了。

    只是成亲前一晚上,陈汀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陈最。

    陈最是在夜里来的,来的时候,陈道平也在。

    陈老爷子刚喝了酒,眼神迷茫,使劲儿眯着眼才将人指认清楚。

    儿郎还是老样子,闷声不说话。只单单站在那里,眉眼如画,脸型流畅漂亮,一身便宜的白衫也能被他穿出清冷的味道来。

    笑也不笑,常年如此。

    当真是和他娘亲神似。

    陈道平暗自磨了磨牙,鼻子哼出一声,带着浑身酒气,往前走了两步,快到儿郎面前才堪堪停住。

    他双手按在腰上,脖子往前倾,那视线频频落在儿郎身上。

    半天,才出声:“陈最啊,你果真是不会喊爹了?”他身上酒气重,那句话语调缓慢,但有极大的怨言在。

    你不愿意,我还不帮别人养儿呢!

    好歹也养了你一段时间,给你陈姓,你倒是一点都不在意,白眼狼。

    陈最抬起眼皮看着对面的人,双手不自觉地把书袋又紧了一紧,后来蓦地松开。

    这会儿他倒是会笑的,只是笑的颇没良心,还带着点侥幸在。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说罢,刚扬起一点的嘴角,立马塌下去,仿佛之前就是个错觉。

    陈道平红着脸,瞪了他一眼后,被扶着往外走,走到一半,突然,大声喊道:“早些滚出去罢!”

    陈最依旧是那个样子,连回头看一眼也不。

    会走的。

    自从陈最搬出去后,这是头一回回家。

    是想过会是这幅样子,毕竟陈道平最不能忍受被人欺骗。

    陈最他娘不仅骗了,还骗了许多年。

    但那情意再怎么也不都是假的,陈道平瞧她可怜,给了一笔补偿,给了一处宅院,就连不属于陈最的“陈”姓他也不要求收回,只是让她们快走,快走,万不能再让别人看了这笑话去。

    所以汴京的人时常说,陈家有陈汀商不假,可儿子也多。明面上的陈岁时,他娘娘可是正儿八经进门的,将来可不得有人家的一份东西在,还不能少了呢。再说暗里的陈最,十八的年纪,带着陈姓,往后的事谁又能说的准。

    陈汀商坐在屋里椅子上,手里捏着热茶,就这样看着屋外的人。

    难不成还要在这里站上一夜?

    陈最站地直。

    夜里风凉,陈汀商记得他最受不了凉气,一点风寒会就能让他难受许久。

    于是在看见他紧抓着书袋的指骨不舒服地活动着,终是没忍住问:“吃过饭没?”

    都这时候,定是早吃过了。

    可陈汀商又能问什么?问你来这干甚?总觉得把他推的很远。虽然他不是陈家的人,可幼时他俩总是待在一起的。

    “阿姐。”少年嗓音低沉,一出口就和这凉风顺过一遍似的,冰冰凉凉,毫无感情。

    不想喊,可以不喊。

    陈汀商已经不记得从什么时候他不愿意再唤她阿姐了。

    那今日是干甚?

    他喊这一声,让陈汀商怔愣半刻,也就是这个时候,陈最抬起脚,上了石阶,一步一步走近她。

    等陈汀商入眼看见那泛红的指骨时。

    又听他喊:“阿姐。”

    我还没吃饭。

    要还是幼时,陈汀商定会塞些好吃的,热乎的给他,但现在不同,他陈最也不奢望。

    陈汀商抬眼,猛然和少年的眼神撞在一起。

    她看见了,只觉得漆黑一片,波涛汹涌。

    可只一瞬,窒息感被抽走。

    陈最抬眼看着满屋的红绸,往后退了一步。

    他微歪着头,倒是和幼年时的模样有些许重叠。

    “我要走了。”

    陈汀商:“嗯。”

    她知道总不是今日要离开陈家的“走。”

    陈道平虽然说话狠,可也最是心软。

    派过去照顾的人,近日陆续回来,只说不需要了。

    那时候陈汀商便觉得迟早有这一天,只是未曾想过这人还会在今日回来。

    她不问,一点也不问的。

    陈最:“我和娘亲要往北去,娘亲说她曾在那生活过。”

    陈汀商:“好。”

    陈最:“但我听说那里很冷,时常下雪,比汴京冷上太多太多,你知道的,我最不喜欢冷了。”他笑笑,跟闹脾气一样喊冷,却很咄咄逼人。

    陈汀商站直了身子,拿过一旁贴着喜字的热茶,递给他。

    “一路安好。”

    陈最怔愣般接过,那喜字就牢牢靠在他掌心,茶很热,他的手凉,贴在一起就发痒地难受。

    可最终还是举杯饮尽。

    他往后退上一步,双手拱起,行了礼,便转身下了石阶。

    那一抹白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突然,陈汀商开口:“还没看够,你说你看书能有这么长时间我就心安了。”

    这话把藏在后面的陈岁时吓了一跳。

    被人一揭穿,“簌”的一下跳出来。

    “好啊!你早知道了,你还不出声,我蹲的难受。”

    陈汀商笑了:“你在那嘀嘀咕咕骂人,我能听不见吗?”

    “什么!那他会不会也听到啊?”陈岁时一慌,“他不会回来找我事吧?”

    陈汀商撇下他边走边说:“都北上了,找你什么事啊,早点睡吧。”说完,打了个瞌睡。

    陈岁时看着她消失在拐角处,自个儿坐在屋里发呆半晌。

    看着满屋喜庆,总觉得哪哪不舒服,等宋于秀过来找他时,才傻愣愣的回去。

    *

    成亲当天。

    陈汀商自是睡不了好觉。

    天色未明,浅月便把人给捞起来。

    “姑娘,快些起来收拾收拾。”

    陈汀商闷应了声,浅月拽着她胳膊,一会儿这人作势又要往下躺。

    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一点劲儿。

    浅月好笑,连哄带拽把人拉下床。

    请来上妆的姑娘们早就在外等着了。见浅月开门,慌忙跑进来。

    也就是开门的瞬间,陈汀商瞧见天色,泼墨一样的,可陈家到处都是亮着红灯笼,脚步声,喊叫声都没停过。

    这一刻,陈汀商忽觉有了实感。

    她安静的呆坐着,面前摆了许多上妆的物什儿。盖子全都打开,混在一起,香气扑鼻。

    平日她也捯饬这些东西,但今日这么全乎的,还是头一回见。

    她不说话,怕给姑娘们添麻烦。

    让抬头就抬头,让抿嘴就抿嘴,乖的不行。

    刚上完一层,陈汀商便觉白了。

    于是偷偷拿着桌上的软布准备往脸上按,可动作还未下去,便被姑娘们大叫一声给制止,她也只能作罢。

    “姑娘被别碰,等会再画上别的就好看了。”

    陈汀商嗯了声,让她们随意捯饬。

    在这期间,她瞌睡打了几次,眼里蓄满了泪花,肚子叫了几次,眉头都皱了起来。

    虽然很是心疼,但她那小动作引的一屋子人发笑。

    上完妆,一旁的姑娘们划拉一下全部直起腰,往后退一步,笑道:“姑娘瞧瞧。”

    陈汀商睁开眼,果真不一样了。

    铜镜中的自己肤色白皙,口脂颜色也正,看着很是明艳。

    她很喜欢,大大方方地跟姑娘们道谢。

    等了会,有人敲门。

    浅月放下手里的金钗,一瞧,是沈娘子她们来了。

    陈汀商从人缝里瞧见人,欢喜地打个招呼:“娘娘们都来了,快坐下,浅月倒茶。”

    “姑娘快别乱动了,我们来看看,有什么要忙活的。”

    就这一会儿功夫,她屋里坐满了人。

    要是让京中大家中人看见了,定是要说上一句,都不懂规矩。

    陈汀商不在乎。

    今日成亲,她娘亲看不到,可这些关心她,照顾她的娘娘们,怎的就不能来?

    姑娘们正在往她头上带金钗,刚戴上又拿出来,比划了好几个位置,才确定下来,隐入乌黑的发中。

    还不等姑娘们换下一个,一旁沈家娘子突然抽泣起来,声音及其细小。

    一旁的娘娘们调笑她:“哎呀,不好不好,快把泪擦擦。”

    她才反应过来,忙抬起袖子往眼上抹,擦过的地方发着红:“瞧我,坏事儿了。”

    陈汀商转头去看问道:“娘娘们快看我,带哪个好看,要选个最美的啊!”

    她这话又引来一阵笑。

    最终选了右手的金琉璃。

    陈汀商见差不多,先让上妆的姑娘们去前厅吃饭休息。

    那些娘娘们见腾出位置来,坐在她身旁。

    沈家娘子,徐家娘子,齐家娘子...有些在田庄做活,有些在绣庄,还有的没来,托她们送了东西。

    她们拉过陈汀商的手,半晌不说话。

    眼角的皱纹堆叠着,不知为何,陈汀商手又凉起来,有点想哭。

    面前的徐家娘子,抬手摸了下眼睛,又拍了拍陈汀商的手背。

    有些哽咽:“我可不像她们几个,哭的不停,咱姑娘出嫁多好的事!”刚说罢,又抬手摸眼。

    陈汀商笑笑,不拆穿她。

    “姑娘,咱嫁人是去好好过日子,万不能被磋磨的没了脾气,难受了不准忍着,顺着自个儿的心来,别委屈了自己。”

    陈汀商点点头。

    “对,是这样,要是以后夫家让你做这做那,凭白欺负人,你就这样......”

    “我给你说,我婆母以前耍无赖,你瞧我,我比她还无赖,谁也不惯着她哈哈哈......”

    话说了许多,哭哭笑笑的,陈汀商完全不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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