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陈月娇挎起篮子疾步往回走,她出来了有段时间了,再不回去奶奶该担心了。

    回到家的时候奶奶刚把玉米饼都摊完,见她回来便问:“怎么去了那么久?”

    “泥太多了我拿去河边洗,顺便摸了点螺蛳回来。”说话间陈月娇拿了木盆到了井边,发现水桶还吊在井里,拎上来一瞧里头果然有一串小葡萄。

    黄绿色的葡萄在阳光下透着光,虽然个头不大却是这个年代难得的美味了,陈月娇摘了一颗直接塞进嘴里,酸酸甜甜又透着井水的清凉,把浑身的燥热都退了下去。

    陈月娇一边把螺丝养在盆里,一边往嘴里塞葡萄,又拿井水把大白菜冲了一遍,这才进了厨房,奶奶正在橱柜拿碗筷,陈月娇凑上去撵了一颗葡萄递到奶奶唇边:“今年的葡萄好甜!”

    老太太就着孙女的手吃了葡萄,笑道:“好吃就多吃点,还有几串过阵子应该也熟了。”

    她家后院的葡萄架子每年都能长稀稀拉拉几串葡萄,虽然不多却也是陈月娇童年记忆中难得的美味,夏日的傍晚坐在葡萄架下,晚风习习一颗颗透心凉的葡萄入口,那滋味自是极好的。

    “您去歇会儿,我炒个大白菜就能吃了!”

    陈月娇把大白菜切了,趁着奶奶不注意,捞了一大勺猪油放进锅里,若是有猪油渣那就更好了,可惜家里没有猪油渣,不过单是猪油炒大白菜也是很好吃的。

    陈奶奶这一转身就瞧见孙女一大勺猪油下去:“诶唷,哪用得着那么多油!”

    说着就要接过陈月娇手里的锅铲,陈月娇笑着躲了过去:“奶奶,这样才好吃嘛!”

    “你呀,省着点,你这样以后可怎么过日子!”陈奶奶这么说着赶忙把猪油罐子收进了橱柜,生怕自家孙女再来那么一勺,她的心肝都在颤啊!

    双抢时候就靠着这点油增加油水,队里每年分的那点油大多都撑不过双抢,所以年底分猪肉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捡肥的挑,就为了能多熬点猪油。

    她家现在就这点油了,都不知道能不能撑得到年底,再不济也得撑过了下一波抢收。

    陈月娇抿着嘴笑:“不是有您在么!”

    说着刺啦一声把满满一盆大白菜倒进了锅里,听得老太太又是一阵肉痛。

    “您把碗筷拿到外头去吧,菜一会儿就好了!”

    陈奶奶拿孙女没办法,选择眼不见为净。

    拿了碗筷,又从橱柜端了一碗咸菜,陈奶奶刚收拾完,陈月娇的大白菜也炒好了。

    堂屋很是宽敞,前后门一开,穿堂风吹过整个人都凉快了许多,刚从厨房出来的陈月娇发出一声喟叹,这一天直到这会儿才真的消停下来。

    陈月娇把大白菜夹到奶奶碗里:“我加了那么大一勺猪油呢,您多吃点,不然就浪费了!”

    陈奶奶没好气地瞅了孙女一眼,她还知道那是好大一勺,谁家炒个大白菜跟她似的,夹了一大筷子到孙女碗里:“知道还放那么多!”

    “诶呀,这样才好吃嘛,奶奶您尝尝!”陈月娇一脸邀功似地看着陈奶奶,像个等表扬的孩子。

    陈奶奶很给面子的把碗里的菜吃了一半,还别说多放点猪油炒的大白菜就是比水煮的好吃,就是有些费猪油。

    “好吃吧!”陈月娇的手艺只能算一般,不过只要舍得加油,这菜就难吃不到哪儿去,“您孙女是不是很有做大厨的天赋!”

    “贫嘴!”陈奶奶瞧着孙女这样忍不住笑出声,“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陈奶奶笑看着孙女一口玉米饼一口菜吃的欢,比她自己吃都来的开心。

    忙活了大半天陈月娇确实饿了,三两下就吃了一张玉米饼。

    这一天她过的格外小心翼翼,生怕一觉醒来发现这一切不过又是一场梦,晚间赖着和奶奶住在一个屋,直到困意袭来再也扛不住,才沉沉睡去,次日醒来天已经大亮,摸到空空的床,陈月娇心下一惊,发现还在老屋这才平复了杂乱的心跳。

    起身下床,直到在堂屋看到在编篮子的奶奶,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怎么不多睡会儿?”陈奶奶抬头看到孙女出来,手上的活没停,“早饭在厨房热着呢。”

    陈月娇到厨房盛了一碗番薯粥,米饭是昨天晚上剩下的,奶奶切了几个番薯下去,煮了一大锅,不用说奶奶肯定是把她自己今天中午的份也煮了。

    陈月娇端着碗在奶奶身边坐下,奶奶的手很巧,不仅会边常用的竹篮簸箕凉帽,灯笼竹球这些小玩意儿也能做的精致漂亮,她小时候的玩具都是出自奶奶的巧手,不知道多少小伙伴羡慕她的玩具。

    这也是她自小没有爹娘却从来不会被村里小孩欺负的原因之一,不过如今她大了,奶奶就很少做这些小玩意儿了。

    “奶奶您也别起早贪黑的做了,伤眼睛。”

    “做惯了,我闭着眼睛都能做。”陈奶奶笑着摇头,这话她可没有吹牛,“这阵子又做了不少,你周日顺道都带公社去。”

    虽然这年头不允许做买卖,可是公社还是会收的,只是价格都不高就是了。

    奶奶这编织的手艺是十里八乡都数得上号的,这些年靠着这门手艺贴补家用,陈月娇自小就跟着奶奶干活,手艺虽然比不上奶奶,可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

    只是后来她一边要照顾奶奶,一边还得照看家里,就再也没动过手,如今也不知道生疏成什么样了。

    吃完早饭瞧着时间还早,陈月娇便坐下陪着奶奶一块儿干活,她现在手生的很,编出来的东西公社怕是不会收,她打算先编个鱼篓子练练手。

    陈奶奶转头看了眼孙女,瞧着她这手生的模样,笑着摇头:“你一个吃公粮的做这些干嘛,别折腾了仔细别把手扎伤了。”

    “好久没有做都手生了,我可不能把奶奶的这门手艺给丢了!”

    听她这么说陈奶奶也高兴,时不时指点几句,祖孙俩做了半个小时,等到上工的哨子响了陈月娇才起身去上班。

    陈奶奶拿过一边陈月娇放下的半成品,满意地点点头,这门手艺代代相传,陈月娇以前就是为了帮她赚钱,就学了编一些常用的生活用品,上班之后一来没时间二来没兴趣,慢慢也就不上手了,如今瞧着倒是感兴趣了,陈奶奶自是高兴的。

    陈家这宅子是后造的,当初为了多圈点自留地院子造在村尾,家家户户上工都会往她家门前过,她把手上的篮子收了个尾才起身跟着大部队往田里去。

    今年他们生产队早早就轮到了拖拉机,耕地的活比往常快了一半的时间都不止,前几天秧都已经插上了,这些天主要的活就是去田里除草,拔草不累工分自然也不多,去的大多都是村里的妇女,男人则是去挖水渠挑河泥。

    陈奶奶刚出门就被人叫住了:“你家月娇昨儿没事吧?”

    “怎么了?”陈奶奶一头雾水。

    “敢情你还不知道啊!昨儿李红霞来了,差点跟你家月娇打起来了!”追上来的老婆子扯着嗓门,生怕有人听不见,“诶哟哟,那架势可真当是想要拼命了呢!看不出来你家月娇长得娇娇小小的这脾气这么大,一般人可真受不住这暴脾气!”

    “也没让你家受着,用不着你先吃萝卜淡操心!”陈奶奶脸色一下子黑了。

    边上的婶子见陈奶奶脸色不对,忙笑道:“婶子别生气,我婆婆这人就是说话没个重点,她这是夸月娇呢,这孩子到底是长大了,以后李红霞可别想随便拿捏她,婶子以后有福气呢!”

    老婆子撇撇嘴:“可不是,有了男人就是不一样,这脾气比咱地里的稻子长得都快,亏得和老三的亲事没成,不然我这做奶奶的可禁不住她那么折腾!”

    “不就是因为我家囡囡没瞧上你家老三,说话有必要这么夹枪带棒的么?乡里乡亲的你就这样,我看以后谁还敢跟你家说媒。”陈奶奶听着这话也知道自家孙女应该是没有吃亏,只要没吃亏就好,也不再理会这婆媳俩,快走几步找到侄媳妇谢春兰。

    老婆子气得一张黝黑的脸都涨出了红:“呸,你这命硬的老虔婆,就你家那孙女谁稀罕!”

    “娘,算了人家是吃公家饭的,自然是瞧不上咱家这样的泥腿子。”

    老婆子瞪了自家儿媳一眼:“老三高中毕业,跟她还是高中同学,能看得上她那是她的福气!”

    说着越想越气,这到手的儿媳妇可不能就这么飞了。

    不说陈月娇现在有个机械厂临时工的工作,就是她们家那六间青砖大瓦房和大院子谁家不眼红。

    陈家如今也就只有陈月娇一个人,她家那房子是陈国桥造的,陈老太明确了那都是给自家孙女的,这以后谁家娶了陈月娇,就是娶了那个大院子,村里只要是和陈家出了五服的,哪家没有动过这心思。

    老婆子眼珠子咕噜噜转:“不能就这么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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