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魏家这几天都处在低气压，魏明已经连着几天没见人了，一日三餐都得让人送，以前有大儿媳和魏二丫可以使唤，如今分家了这事就落在了三丫头上。
如果只是跑个腿送送饭，魏三丫还不至于这么委屈，可她还得做饭洗衣服，以往她什么时候做过这么多家务。
终于在今天做的饭再次被嫌弃之后她爆发了：“爱吃不吃，嫌难吃你就自己做！”
“你是觉得我现在落魄了，也来数落我了是么！”魏明阴冷的目光盯着眼前的妹妹，“枉我以前那么疼你，现在连你都要来看我的笑话！”
这几天魏明身上的伤其实早就没有大碍了，可只要一想到伤好了之后就要去挑大粪，他就没有出去见人的勇气。
总觉得所有人都在笑话他，他躲在屋里连家人都不愿意见，只要稍有不顺心就觉得是对方在针对自己。
魏三丫对上魏明的眼神吓得倒退一步，家里长辈都说哥哥受了刺激让她忍着些，她也可怜哥哥事事忍让，但是她的让步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
以前疼爱她的哥哥不见了，眼前这个人让她觉得恐怖。
“啊！”魏三丫惊叫一声。
最先反应的是隔壁的魏老太和魏老二两口子：“叫什么叫！”
“姆妈！姆妈！”魏三丫着急忙慌地跑出屋，“姆妈，哥哥疯了！他刚才好像要吃了我！”
“死丫头，瞎说什么！”魏奶奶这几天心情不好，一直找不到人撒气，这会儿可不就是找到了机会，甩手就给了三丫一个耳光。
三丫可不是以前的二丫受了委屈都往肚子里咽，当下就跳了起来：“你凭什么打我，我又没有胡说，哥哥就是疯了，你们以后谁爱给他送饭谁去，我是不会去了！”
“死丫头，哪有你这么编排自己亲哥哥的，我看你是皮痒了！”话音未落熟练地抄起一边的扫帚就往三丫腿上抽过去。
魏三丫刚才一时不察被甩了耳光，如今有了防备哪能让魏老太得手，嗖一下就窜到了院子里。
魏老太追着她跑出了屋，一个追一个跑一时间院子里鸡飞狗跳。
魏二丫透过窗子看到院子里被追赶的三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以往被老太太撵着打的那个不是她就是大姐，大姐在的时候还会护着她，大姐出嫁后就只有她一个人面对暴躁易怒的奶奶。
魏三丫素来都是家里最受宠的孙女，虽然不能和几个小子比，可在孙女里头她是过的最好的。
有疼爱她的哥哥，奶奶因为爱屋及乌对她也比其他孙女都宽容，家里的家务几乎都是她和姐姐的事情，全家从上到下连叔叔婶婶的贴身衣物都能不知廉耻地扔给她们两洗。
家里的活轮不到二房，三丫的学习成绩又好，二叔二婶自然乐的宠爱自己唯一的女儿。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没有了当牛做马的大房，他们要自己做饭自己洗衣服，这还没到冬天呢，这就吵起来了！
呵，他们怕是好多年没有体会过大冬天在河边洗衣服的感觉了吧，冰冷的湖水冻的手指头都没有了知觉，冻伤的手到了晚上又疼又痒，一整个冬天肿得黑紫。
她也只是让三丫提前感受一下在这个家孙女的真实生活，毕竟如今她受的也不过是提前了半年。
在这个家哪有能开开心心直到出嫁的女儿，不存在的！
魏二丫压下心底的委屈，强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也不只是他们家，整个生产队，整个公社谁家不这样。
女孩儿生来不该有好日子的，就算是陈二奶奶嫁到城里的女儿不也被婆家催着生儿子，一个不是生第二个，就算生了儿子，一个不够还得生两个，不过就是婆家生育的工具。
只有陈月娇是个例外！
她凭什么能成为那个例外呢？
魏二丫想到了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她怎么就这么好命呢？这么好命还不知道珍惜！
陈建明一众人走进魏家院子的时候就看到满院子乱窜的魏三丫和跑得气喘吁吁的魏奶奶。
“你……你……你给我……站住！”
魏老二两口子正忙着吃饭，少了两个人还能多吃几口菜，最近儿子受伤老太太每天一个鸡蛋，把攒着的酱肉都拿出来了，鸡蛋肯定是不会跟儿子抢的，酱肉却也能沾沾光。
夹掉碗里最后一片酱肉魏老二才起身：“我出去看看，三丫真的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末了还不忘埋冤妻子：“都是你给惯的！”
三丫此时也看到了大门口的大队长和书记，赶紧跑到书记身后躲起来：“叔，奶奶要打死我！”
“婶子，打完这个打那个，你这是打算把几个孙女都打死才甘心是吧！”书记这么说着又想起魏二丫做的事，只能感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魏老太连气都喘不匀，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躲在书记身后的魏三丫咬牙切齿。
这些个臭丫头，一个两个的都要反了了天了，今天她不给这丫头点颜色看看，以后她老太婆管她叫奶奶！
大队长也没想到进门就看到这么一副鸡飞狗跳的场景：“行了，打孩子以后再说，今天我们过来是来找你老大家的二丫的。”
魏二丫原本还在家里看好戏，没想到大队长会是来找自己，在看到乔森的那一刻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来找自己做什么？
虽然魏二丫确实对乔森有些不寻常的心思，可她还没有自恋到觉得只是见了一面乔森就对自己另眼相看。
不等她多考虑，魏老太把她叫了出去。
一行人直接到了魏家堂屋，分家的时候堂屋作为大家共用的，除了八仙桌和四张长凳，原本堂屋的东西都被各房搬去了自己屋里。
“去把魏明也叫来吧！”大队长看了低头站在边上的魏二丫，在心里叹了口气。
你说这丫头没主见吧，分家那天主意大的很，可你说她有主意吧，今天又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实在是搞不懂这丫头心里想些什么。
“今天我们来找你什么事，你心里应该有数的吧！”陈建明看着魏二丫，认真道，“二丫，叔知道你是个好的，要是有什么苦衷可以跟我们说，你也是大姑娘了应该有自己的判断，应该知道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叔，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自己说出去的话自然会负责，而且我不觉得我说的有什么问题！”魏二丫抬头看了乔森一眼，咬牙继续道。
“我三弟喜欢月娇的事情村里人都清楚，这些年我们家也都把月娇当自家人看待，我奶奶对月娇比对我这个亲孙女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我三弟是对她有心思，可他从没藏什么龌龊的心思，就是喜欢她想娶她，他是脾气不好，那也是因为从小被家里惯的，就他这样的人说他会耍流氓打死我都不信的！”
“这事大队长都已经处理了，你一个小妮子就别掺和了！”大队书记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事是该让大队长吃点教训，身为大队长处理事情怎么能如此偏颇，“再说了那是你二叔家的事情，你们都分家了，你管这些做什么！”
“叔，虽然现在我们分家了可到底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在家怎么吵那都是自家人的事情，但是外人要欺负我的家人，我肯定是帮着自家人的。毕竟三弟被人这么污蔑，我这个做姐姐的也没脸！”
魏老太之前还觉得自己这个二孙女是个害人精，把好好一个家都给拆了，现在听着她这话也难得起了几分愧疚的心思。
陈建明瞧着大队书记和魏二丫一唱一和，差点被气笑了：“魏书记对我有意见可以提，今天咱们来是解决矛盾的，不是来激化矛盾的！”
“大队长这话说的，我哪敢激化矛盾，这责任我可担待不起！”
“她坏我们家名声的时候也没见她给我们留脸，都已经撕破脸了还指望我给她留什么脸面。”魏二丫嗤笑一声，“我可是当着她的面说的，她要是不服气当场跟我吵不就得了，撺掇着别人上门闹事算什么本事！”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方德伟不可能任由魏二丫继续胡说八道，“不是月娇想要找你麻烦，是我这个做叔叔的要给她讨个说法！”
“是陈家收了你们的聘礼，还是跟你们订了亲？连媒婆都没正经上过门就死皮赖脸地赖上人家姑娘你们倒是还有理了？”
“二丫头，你这想法可不对，不能因为你家一厢情愿的想法就赖上人家姑娘吧，要是都跟你家似的，这不都成了强娶了！”说话的是妇女主任。
她以前对魏二丫了解不多，只觉得是个安安静静又勤快的小姑娘，今天才知道她嘴皮子这么厉害，不要说是旁人，连她都差点被带歪了。
她的话乍一听很有道理，可就像方德伟说的，这事得基于双方你情我愿，不能是剃头担子一头热。
魏二丫看着方德伟神色复杂，为什么这么一个非亲非故的人都要对陈月娇那么好？从小他们就经常看到他给陈月娇带东西来，就算陈月娇没有父母，也是村里娃娃们最羡慕的孩子。
更别说乔森就是这个人给陈月娇介绍的。
“你们怎么就知道是我三弟一厢情愿？你们去他们高中随便去打听打听，他们俩是什么关系！”魏二丫知道魏明在学校的时候没少造谣，不少不明所以的同学都觉得他们俩就是一对，别说没有人会去查证，就算他们真去查她也不怕。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们别被她的外表蒙骗了！”这话她是对乔森说的。
“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看你这女娃娃瞧着挺老实的，说出来的话直戳人心窝子！”方德伟哪里看不出来，这女娃娃就是看不得月娇好，“我就说月娇和陈奶奶就是太心软，就该把那个耍流氓的送公安局去，哪里还轮得到他们泼脏水！”
她说的如此信誓旦旦，若不是陈建明打小看着陈月娇长大，又因为自家亲娘喜欢月娇的关系，对她的事情大多还算了解，他都要被说服了。
“二丫，你这越说越离谱了啊，都乡里乡亲的谁还不知道你们这点事！就算是为了堂弟出头也不能这么颠倒黑白！”
“大队长，你跟他们说着这些没有用的，月娇看在乡里乡亲的面上下不了手，可显然人家并不领情！”方德伟就不是个怕事的，“我不是月娇，没这么好说话，今天这事没办法私了，直接交给公安局处理吧，国桥可是为了抢救集体财产牺牲的，这事我就不信公社能袖手旁观！”
魏老太：“你说管就管啊，公社是你家开的啊！”
“方主任，消消气，消消气！”陈建明安抚了方德伟，转而看向魏老太，“婶子你也少说两句，二丫小孩子家家的胡闹也就算了，你还跟着胡闹，真要把这事闹上去才甘心啊？”
“她真的是为了替魏明出头么？”一旁一直没说话的乔森突然嗤笑一声，“我看可不见得！”
说着转头看向一旁的妇女主任：“婶子，您以后会给魏明牵线说媒么？”
妇女主任：……
她又不是脑子进水了，这种人家的事情哪里敢沾手，真要是介绍个姑娘过来被这家子缠上，她不得被人戳脊梁骨！
“看来婶子是不大乐意了！”乔森转头看向魏家两个老人，“您二位也看到了，往后魏明的婚事怕是不好解决了……”
“哪有这么严重！你别欺负我老太婆没读过书就忽悠我！”魏老太有些不信，“亲戚朋友那么多，就我家三儿的条件，找个姑娘还不容易！”
“找个姑娘是不难，想找个合心意的怕是不容易了。”乔森并不介意魏老太不善的口气，“咱们今儿过来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把事情的影响最小化，不然也不用来这了，直接去公社不就好了，您说对吧！您呢也听听我的想法，要是觉得不中听左耳进右耳出就是了！”
魏老太碰到横的能比他更横，碰到讲理的她没理都能歪出几分理来，可遇到这么个客客气气的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明明知道他说出来的怕是没什么好话，可涉及到三儿，她决定还是先听听看他说些什么：“你说！”
“喜欢一个人自然是没有一点问题的，对方不喜欢死缠烂打也没什么，自古都有痴女怕缠郎的说法，您说是吧！”
魏老太狐疑地看着他，不相信他会这么好心帮着自家大孙子说话：“你这话说的倒是不错，到底是读书人懂得多，说话也比有些人中听！”
“在我看来魏明喜欢陈月娇同志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么好看的姑娘我也是一见倾心，他的心情我十分理解，只是用错了方式方法而已。”
魏二丫看着乔森，面色晦暗，她还是晚了么？乔森还是爱上了陈月娇，为了她不惜带人来闹。
她到底有什么好的！
“你这后生话倒是说的漂亮，这眼神不好使。”魏老太看傻子一样看着乔森，“陈家那姑娘，你还是少招惹的好，那就是个祸家精！”
“您看，这就是您的不对了，这婚嫁的事本来就讲个你情我愿，求娶不成就去败坏人家姑娘名声，企图逼着人家姑娘就范，那就不是痴了，那是无耻下作。”不等魏奶奶发作，乔森刚忙安抚，“您也别觉得我说话不中听，您问问这位婶子，刚才她为什么一说到给魏明保媒就犹豫了，还不是出于这方面的担忧！”
“你们一个个都等着看我笑话是不是，上次的事情之后我看到陈月娇都绕道走了，你们干嘛还要去招惹她，还嫌我丢人丢的不够么？！！”魏明刚进门就听到乔森的话，他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他都躲在家里不敢见人了，这一个个的还不放过他。
虽然他拦着陈月娇是不对，可她咬也咬了，还给自己安个流氓的黑锅，还被罚去挑大粪，他都已经这么惨了，还要给他安个罪名，这事他坚决不能认。
“三儿，你怎么出来了？”魏老太忙上前扶孙子，那架势仿佛魏明是个瓷娃娃，“不想出来呆屋里就好了，这事奶奶会帮你处理的。”
“我不出来指不定有人要给我扣什么屎盆子！我看你们就是见不得我好！”魏明可不傻，他在那儿玩心眼的时候魏二丫还没开窍呢，现在居然敢把主意打到他头上来了。
“我什么时候让你们去给我出头了？什么时候说陈月娇是为了攀高枝才给我下的套，她是给我下套了，那也是因为她没瞧上我，看得我烦了！”
不管他以前是不是这么想过，反正他现在没有这个心思，他现在一看到陈月娇就手抖，只想这辈子都别再碰到那个疯女人。
为了陈月娇背上流氓的名声就已经够了，再多背一个他可不认。
喜欢过陈月娇怎么了，喜欢过她的人又不止他一个，这眼前不就还有一个么。
“奶奶你别被魏二丫骗了，她为了分家都能逼着爸妈去离婚，这样的人你还指望她会那么好心？我看她就是不安好心！”要说这事是奶奶做的魏明还信她是为了自己出头，但话从魏二丫嘴巴里出来的，他半个字都不信！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魏二丫不敢置信地看着魏明，俨然一副被惊到的模样。
“什么为了我，为了你自己吧！”魏明嘲讽地看着魏二丫，“我以前是喜欢陈月娇，我一个大男人敢做敢当，不像你，就跟角落里的臭虫一样上不了台面！”
对上魏明阴翳的眼神魏二丫头皮发麻，虽然他一直都不是个好东西可也还算正常，现在看着总觉得让人心里发毛，也不知道魏明是不是真的知道了什么，不过一瞬她便按下心头的慌乱，她什么都没有做，魏明能知道什么。
“你敢说你没这么想过么？我明明就是帮你做了你只敢想不敢做的事，别说的自己这么坦荡荡！”
“我不坦荡，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陈建明可没心思在这听他们窝里斗：“行了，魏明自己都说了没有的事，就是他一厢情愿，我不管你们是替他打抱不平也要，有什么心思也罢，这事就到此为止了，都是乡里乡亲的有些话说出口之前还是得多想想。”
“那是一定的，我早就已经痛改前非了，大队长你可别听二丫胡说八道，那就是她自己的想法，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魏明虽然混蛋，但绝对没有黑心肝，坏人家姑娘名声，那不是逼人去死么，这种事我可干不出来！”
大队长：……
要不是知道这是个什么货色，他都差点信了。
“大队长，您可一定要信我！”
“行了，别在我这扯这些有的没的，我看你身体也大好了，既然这样，明天就上工吧！”
“诶哟！”魏明突然捂着肚子哀叫一声，“我的肚子！”
魏奶奶：“诶哟，三儿，三儿，你没事吧？你别吓唬奶奶啊！”
大队长：……
这么假，大概也就魏奶奶会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