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草药青葱翠绿，显然是刚采回来不久的。
所以他是在他们分开，他去给赵云升找麻烦的时候还去找了草药回来？
“这里药物稀缺，之前无意间看到就采回来了。”什锦殇说道。
伏苓染不动声色又往那草药看了一眼，而后应声：“原来如此。”
什锦殇说是怎样便是怎样吧，况且这个理由她觉得非常合理。
她正这样说服自己，什锦殇的声音又传来：
“当然，现在你需要的时候正好有，最好不过。”
紧接着，什锦殇和煦的笑颜突然闯进视线，没给她过多反应时间，什锦殇又低头专注于身前的草药。
他的睫毛纤长，被远处光柱洒下的金光照得落下两道剪影，在这样暖黄色调的环境里显得更加温柔专注。
伏苓染转过头不再看他。
“咚咚咚……”
一声一声捣药的声音传来，伴随着极轻的河流流水声，竟是觉得别样的静谧。
什锦殇很快将药捣好，微凉的药草沫汁混着丹药碎末敷在她伤口处。
他稍稍倾身，干净的布条递过来，她配合着把布条在她身前缠绕一圈……
什锦殇快速地在她背后打了个结，指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在碰到了她的背。
被触碰到的皮肤有丝丝痒意，像细微的电流窜过，她身子往前躲闪了一下。
不知道什锦殇有没有察觉她的动作，只听他声音如常道：“包扎好了。”
“好，多谢。”
她也不管他察觉与否，立刻拉远些距离，将外衣往背上一盖。
什锦殇微垂下眼，递出一小把银针。
“这个给你。”
她接过，有几分诧异，“你把我丢出去的银针捡回来了？”
“嗯，你不是心疼你扔出的这些银针吗？”什锦殇轻笑。
心疼归心疼，那周围那么乱，跑回去捡还是比较麻烦的。
“所以你这次去给赵云升找麻烦的同时，顺带采了棵药草回来，然后还帮我捡回了银针？”
“嗯。”什锦殇应声。
他注视着她，眉目温柔，然后顺着她的话强调了两个字，“顺带。”
还帮她打听齐漫天和许阮阮的消息，这才得知她去了索命阁驻地，然后将她带回来。
这些话是什锦殇在心里接的，没说出来。
承接着什锦殇专注的目光，伏苓染觉得突兀。
什锦殇不是第一次这种做法了，即便多少次，她都觉得这种温柔待人的做法出现在他对她的时候，很突兀。
兴许是之前被荼毒太久了吧。
不过她不得不承认，温柔谦和看似是什锦殇的假面，其实又何尝不是他骨子的一部分？
她恍惚间会被什锦殇迷惑，让她会有一种错觉——什锦殇将她的事放在心尖上，很珍重很珍重……
这多荒唐啊！
“非常感谢你，”她斟酌用词，总觉得该说些什么，“但是……”
她还没想出什么不突兀的话，什锦殇倒是先一步打断她：“我去准备吃食，你先整理一下。”
看到什锦殇的反应，她唇张着顿了一阵，最终只道出一个“好”字回复。
什锦殇则提着一只不知从哪猎来的野鸡往下游走，再次将这片空间让给她。
唉。
伏苓染轻叹一口气。
她该问清楚什锦殇到底是何用意，不能再这么不清不楚氛围奇怪的处着了，等会还得找个时机。
外界厮杀声、呐喊声不断，金色光柱耀眼。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混沌浊气好像有升空的迹象，连他们这片没被浊气侵蚀的区域也变小了。
安全只是暂时的，过不了多久他们也会被卷入混乱争夺之中。
“鸡肉菌菇汤，你受伤了，吃这个合适些。”
什锦殇将吃食做好，递了两根削好洗净的树枝给她。
她接过，一同递来的还有一空心的草茎杆子。两根小树枝当筷子，空心草茎杆子喝汤，餐具倒是很齐全。
火堆上面，炖煮得“咕嘟咕嘟”冒泡的正是什锦殇煮的鸡肉菌菇汤。
也不知什锦殇是在哪弄来的一块石头，石头中间有一块很大的凹槽，能用来烧水煮汤。
“汤很烫，放凉些再喝，先吃肉。”
什锦殇把石槽下面的火堆熄灭，起身将火堆边上的石块让给她坐。他自己则挪到旁边的另一个火堆，翻转树枝烤着属于他的那半只野鸡。
石槽就那么一个，也没有其他能当做碗的用具，给了她什锦殇就选择继续烤着吃。
伏苓染在什锦殇旁边坐下，夹起一块炖好的鸡肉放入口中。
“厨艺见长啊。”伏苓染咽下口中的鸡肉，夸赞道。
什锦殇轻笑，“过誉了，你应该是饿了。”
该说不说，有味道的肉怎么弄都好吃，什锦殇带盐在身上真是明智之举。
鸡肉菌菇都很鲜嫩，撤了火，石槽上没再“咕嘟咕嘟”冒泡了。但是稍稍凑近仍旧能从飘散出来的热气里闻到香味。
很鲜。
“实话，只用一种调料才是真的考验厨艺。”也很考验食材。
她也是很想夸什锦殇找到的鸡和菌菇来着。这顿饭她没帮什么忙，口头的感谢或夸赞自然不会吝啬。
鸡肉菌菇汤很烫，伏苓染吃吃停停。
间隙，她垂下眼，视线落在什锦殇面前的火堆。
火光明明灭灭，摇曳耀眼。耀石光柱散发出来的光明黄耀眼，火光则添了一层橘调，洒在他们周身。
不给什锦殇准备的机会，她直接问出她想问的话：
“你灵力修炼瓶颈的事有突破口了吗？”
什锦殇转动树枝，均匀地烤制叉着的鸡肉。闻声，他转过头，视线明确地落在她脸上。
她余光能确切看到什锦殇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好一阵，然后他肯定道：“嗯，找到了。”
什锦殇的声音温柔缱绻，她听着却是心口蓦地往下沉。
所以……
这段时间什锦殇所有的不对劲，都是因为他的修炼瓶颈吗？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
“你近来所有莫名其妙的举动，都是想要尝试喜欢一个人？那个试验目标是我？”她的目光由火堆移到什锦殇脸上，想把他的神情一丝不落地瞧清。
什锦殇听到伏苓染的话，眉头一皱。
“不是的。”他语气比先前的还要坚定确切。
不是想尝试喜欢一个人？还是那个试验的目标不是她？
什锦殇的神情在告诉她，他好像是惊讶疑惑的。
讶异她怎么会这么想他吗？
可是按什锦殇以往的做事方式，完全有可能这么做。
有无修为几乎和他的性命挂钩，他还是很惜命的，他以往对自己狠都是在不危及生命的情况下。
在关乎修为有无的情况下，一些小手段在它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所以是为什么，为什么近来的言行举止那么让人误会？这很难不让我怀疑和你产生心绪浮动一事有关。我希望你和我说清楚，我不希望被利用。”
她其实对什锦殇尝试喜欢一个人，然后借此突破修炼瓶颈这件事并不反对。但前提是得说清楚，否则就有利用的嫌疑，她想要什锦殇给个明确的说法。
“我没想利用你，不过具体的我们现在不适合谈。”
“你不想说？”
什锦殇沉吟片刻，看着她良久。
在移开视线时，他终是出声：“算是吧。”
什锦殇这样的态度，在她这某种程度上算是承认她猜测的一种表现。
她没再接话。
“汤放到现在温度应该刚刚好，你试一试？”什锦殇转移话题。
“……嗯。”
她很淡地应了一声，草茎杆子放进汤里吸了一口。
确实如什锦殇所说，放置到现在汤的温度刚刚好，可是汤好像不如她想的鲜甜，连鸡肉和菌菇味道也差了些？
……
像他们这处天然的庇护所还不知能维持多久，吃完东西缓过一阵后，他们就抓紧时间休息了。
环境简陋，好在这里的天气不会过分炎热或者过分寒冷。
她躺在远离河流边，一处干燥草丛上休息。什锦殇躺在另一侧，他们中间隔着刚刚生火做饭的火堆灰烬。
睡过去应该没多久，她感觉到一只宽大的手覆在她额头上，接着又换成手背探了探。
她一把将那只手抓住，入手冰凉。
她的反应好像变迟钝了，这人都碰到她了她才有所察觉。
感受着掌间的凉意，他视线上移望向什锦殇：“你很冷吗？”
什锦殇无奈轻叹。
“你已经发烧了，温度有些高。”
什锦殇记着伏苓染可能会发热一事，本就打算伏苓染休息的这段时间，他都时不时过来看一看的，结果才刚一探就探出发热来。
“我发烧了？”伏苓染丢开什锦殇的手，用那只手往额间摸去。
好像是有点热，担心的发热还是来了。
“你的手也很烫，应该摸不出什么。”
话落，什锦殇手探至腰侧，将他那最后一点衣摆也给割下。长条衣摆分成上下两块布，拿去河边浸湿。
“你继续睡，好好休息。”
什锦殇将拧干的布料往她脸上一盖，然后叠成长条覆在她的额头。
另一块布料也被他拧干折起，在她脸上擦拭。
“我自己来。”她抬手要拿过布条。
什锦殇没放手，她将他的手和布料都攥住了。
脑袋好像开始因发烧而变得沉重，她的感官却在这一刻集中到握住什锦殇的那只手上。
他的手很凉，很降温。
什锦殇轻笑了声，另一只手抬起反倒将她的手攥住。
“你的手很烫，也要擦拭一下。”
什锦殇将她的手放置他掌间，握住，布条在手心手背两面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