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寻客撩开了一角帘子，里面露出一双脚来，又飞快地被放下的床帷掩住，顾如一瞥也只看到个残影。
再眨眼，顾寻客已经到了跟前，两只眼睛瞪着她，胸口起伏不定。
声音冷下来：“你来做什么？”她挡住两人探寻的目光，面色不善。
顾如从她的面上扫过，不由发笑：“做什么，不是皇姐邀请我过来的吗？”
“做皇妹的理应听从，来涨涨见识。”
她衣服上还有褶皱，从颈侧可见的肌肤延伸下去，隐约有一处红的。似乎方才起的急，衣裳也是胡乱披上的，腰腹侧的扣子还扣错了两个。
底下也是屐着鞋子，没能好好穿。
顾寻客察觉到视线的打量，没好气地说：“你大可去寻别处，来找我做什么。”
“莫不成还想见我的活春宫？”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是想请他们出去，但顾如哪里会听她的，顺着话就接：“也不是不行，皇姐示范，求之不得。”
颇肆无忌惮地往前迈了一步，大有想进去的趋势。
听得里面的床榻摇了摇，传出了微小的颤音，又软又惊又怕。
“阿客……”我怕。
仅是简单的音节，顾寻客就知道里面人的害怕，方才怕是往后一缩撞在床上震出声响。
顾遥也是脸色一变，止步不前。一双眼睛震惊的看着主子，仿佛从未见过一般。
不会，来真的吧。
顾如自然不会，只是想唬一唬顾寻客，没想到面前人当真一激，拽着她的手腕就往外方拉。
“顾如。”对方咬牙切齿道，“你跟我出来。”
手上带的力气不小，顾如被拽得慌神，顺着就走了出来，她甚至觉得，如果不是有人在，顾寻客能和她掐起来。
“顾寻客，金屋藏娇也不肯让我看一眼。”嘴上说着，瞅着顾寻客这失态的模样别提多高兴了。
留在外房的顾七还手足无措地站着，看见主子出来，摸摸鼻子就凑了过去，没曾想被责怪的看了一眼。
顾寻客甩开顾如的手：“顾如！！你真是好样的。”
“我在。”她笑着，可是半点不怕，“皇姐现在好像很生气，我搅和你办事了？”
明知故问的一句把顾寻客给呛到，手都发起抖，不受控制地给了她一巴掌，声音在屋里回荡。
顾遥没拦住，准备就要去拉架了。顾七愣在原地，没想到最先动手的居然是主子，心里干着急。
顾如先是一愣，脸上一痛，不可置信的看着顾寻客。
眸光一冷，她拽着顾寻客的衣襟，提的很近，气息急的像要扑上对方的脸，她狠狠道：“顾寻客。”
咬着牙，一时的恼怒让她难以自抑，几乎控制不住的就要握拳砸到她脸上。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打过，连母皇都没有过，顾寻客她凭什么。
“我可没有做什么事，值得你给我这一巴掌。”
被提着的顾寻客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半点没有示弱，反而直直的瞪上去：“不尊长姐就是错！私闯进我的地方，你有什么理？”
“为长者没有资格教训你吗？顾如，你别欺人太甚。”
胸口的火一阵阵往外冒，燃烧着顾如的理智，领口的衣裳被她拽得发皱、撕裂，没怎么穿好的衣裳顿时凌乱，顾寻客气的脸都红了。
“你没有资格，谁给你的资格教训我，为长者的你整日浸淫花楼，还真好意思。”顾如粗鲁地一拉一推，将人撞到门墙上。
“主子。”
顾七这下可不能干看着，瞪了顾如一眼，又飞快地跑过去扶着顾寻客。
顾遥见状，心里对三王爷没好话，顾着局面赶紧过来劝一劝他们王爷。
“王爷，不宜闹大。”
被顾如挥手拂开了，又借势拿捏：“陛下那边…不好交代。”
提谁都没用的顾如一下子就歇了还要继续的心思，冷哼了一声：“本王知道。否则今天她就不能好着出这个门。”
说着不屑地看了顾寻客一眼。她捂着半敞的衣裳，平日理整的三王爷此时确实有些狼狈，束着的发都散了。
衣冠不整，脸面何存。
再没教训她的模样，反而用着冷眼看顾如一语不发，似乎真的是气着了，也难怪能对她动手。
顾如可没这么好打发，她踢了一角铺在底下的毯子，受的挫偏生要从别的地方找回来。她不费力气打人，省得传到顾逢宜的耳朵里闹的她脑袋疼。
“我倒要看看，你房里藏的是谁，护的是谁？”她一步一步朝里面走去，非见到人不肯罢休。
心里越想越气，脸上火辣辣的，顾寻客下手的时候可没有留情，用了十成十的劲儿。
连看这一间屋子都不顺眼起来，焚烧的香还没燃尽，方才没进来，现下站在里面才觉察到浓厚的气味，和着脂粉，顾如觉得浑身都难受，又不能退出去。
寻了一旁的桌子，只消一脚就将桌腿给踢断了，摆在上面的东西一应具倒。被添了几脚的桌子彻底报废了，瘫痪在地。
“哐当……”和一声短促的“啊”一同响起，床帘里藏着的人发出惊呼，缩着往后退。
顾如皱着眉，并没有消气，拦在前面的桌腿被踹得远远的。两步到了床榻前，正准备掀开时，手上明显一顿。
比屋里燃的香更恼人的是从帐里溢出的哭声。她习武会武，耳聪目明，低不可闻的声音也能落进她耳朵里。
一声哭声，带着颤，无助地呜咽。
顾如没有同情心，手上一顿是因为脑子突然划过的一阵哭，带着喘、含着泪求她，是数次在梦中听得见却看不见的声音。
勾得她灵魂有一瞬间的停滞，静下心来想要凑近听清。
“顾小王爷，何必为难这楼里的伶人。”顾寻客紧随其后的嘲讽瞬间就到了，拿住她搁着帘子的手。
“牵扯到旁人。”
顾如轻扫一眼，隐约看见个清瘦的身影，背对着蜷在榻最里边，是一个弱者。
她甩开顾寻客的手，一双眼里冷得发凉，但还是没继续掀着床帐，打量着顾寻客，笑了一声。
低头说上一句：
“顾寻客，你还真是多情。”
顾如接过顾遥递过来的手帕，手指随意地擦了两下才继续开口道：“我没揍你不是不敢，而是顾及着皇姐的薄面，要有下次，我可不会轻易绕过去。”
这里的皇姐，指的必然不是顾寻客，内讧只会让外边人笑话，拂了皇室的脸面。
最先挑事的人是顾如，末了还理直气壮的也是顾如。
临走时，顾如不解气地将门给踹拢，看着好奇过来的男人，也就是方才见着的一个。
没好气道：“发生了点摩擦，不是什么大事。”
“里面损坏了什么让里面人赔就行，她有的是手笔照价赔偿。”
看着男人似乎要进去看看情况，她又提醒道：“别进去打扰，里面的人还没完，等人出来吧。”
也不理管事五彩纷呈的呆愣，转身就下了楼梯，顾遥紧随其后。
听着下人来报，楼上声响有些大，他才上来看一眼，谁知道刚到门口就撞上顾小王爷。他是看也不敢多看，却还是被她说出的话所震惊。
面色一变，别提多精彩，转身也不打算凑这个热闹了。
房间里，顾七看着久久不说话的顾寻客，心里尤其急、吞吞吐吐道：“主子……您没什么事吧？”
顾寻客不在意地拉拢衣袍：“能有什么事，她还敢报复我不成。”
她自然是有这个自信的，对顾如她了解的可不止这些，微垂下的眼睛一片漆黑。
再抬眸时，面上已经挂上了笑意，挥手：“顾七，你先出去，我的事还没解决。”
“啊。”顾七不懂，但顾七大为震惊。
王爷对方才发生的没在意也就算了，怎么还有心思…继续那档子事。
两步并作一步地离开了，到外面背靠着墙一整发懵，眼睛都是恍惚的，脑子里也是一团浆糊。
里面安静下来，顾寻客才清晰地听到床榻里边的低啜声，断断续续地进入她的耳朵里。软绵绵的，揪着她的心神，调整后她才掀开帘子。
那一团身影紧凑地挨着，锦被裹着半边在背上，鼓包颤动起伏着。
“你……”顾寻客话还没说完，就有东西撞进了她的怀里，蹭着她的脖子，冰凉滑入衣间。
她哑着声一句都说不出来：“……”
“阿客。”染着哭音的人抱着她的腰身，似乎想要把自己的委屈全都说出来，“……我方才好害怕。”
顾寻客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别怕了，对不起。”
怀里的人抬起脸，上面满是泪痕，眼睛也是红肿的，锁骨间尽是红痕，一双眼祈求地看着她。
“下一次，你能不能别让我遭受这些。”他哽咽了一声，“奴真的好害怕。”
“好。”
这次确实由她而起，哄着也再正常不过，她搂紧了怀里的人，颇有经验地拍着背。
“不会再有第二次。”顾寻客试着安慰，“你叫什么名？”
“奴，容景。”他低声，止住了哭，仰着脖子就要凑上去吻她的唇。
一点即分。
似乎沾着甜，蔓延到唇齿间，顾寻客晃了神，落入了这双明亮剪水的眼里，滴答地坠了进去。
她揽着人，将散落在床上的衣裳给他披上，贴面吻了他的侧颊。
“顾寻客。”
景容知道她的名，从方才的动静里就听到了，但亲耳听她说却是不同的，露出了笑靥，像一簇美人花艳着开。
视线不由落在他脸上，肩侧的长发披在背后，散落在胸前，缀着那双含情目，看得顾寻客心里一颤。
动作上却起身，他似有所感在顾寻客离开时轻轻拽住她的手腕，询问：“要走了吗？”
顾寻客点头。
她又问，眼里带着希冀：“下次还来吗，奴等着你。”
她不假思索地点头，应下了。得了承诺的景容肉眼可见地笑起来，让她路上当心，目送着人离去。
管事进来时看到景容坐在榻上，两条腿吊在外缘，早有预料地看了他一眼，温温柔柔地：
“爹爹，别给我安排别的人。”
他乖巧地对着眼睛，唇半勾着：“三王爷，是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