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到一半，谢昼非常“单纯”地及时叫了停，“睡觉吧。”
说完他往旁边一躺，闭着眼假装睡去。
夏竹一下子就愣住了，等了好几秒见他真不打算继续，她咬着牙，骂骂咧咧爬起来回自己的床上。
当然临走前，她也没忘轻踢了地上的人一脚。
一夜安睡，第二天一早夏竹醒来时，谢昼的人和他的地铺都消失了，她揉着眼睛出了卧室，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人，等她正准备打电话的时候，门突然从外面被打开了。
“你去哪儿了？”
“买早餐去了。”
夏竹自觉走到桌边坐下，“这附近有卖早餐的吗？”
搬过来两年了，除了小区正门口的那个24小时便利店，她还不知道哪里有早餐卖。
“出了单元楼往右走，有个西门，那边有很多早餐店还有个菜市场。”
“你自己找到的？怎么这么厉害？”
谢昼把馄饨和豆浆递给她，“这个点小区有很多晨练的大爷大妈，问一嘴就知道了。”
夏竹昨晚吃太多，现在看到这些碳水，一下子饱腹感就回来了，“我吃不下馄饨。”
“那你吃稀饭和包子。”
夏竹也不想吃。
“包子我不想吃馅儿。”
谢昼把一个包子一分为二，然后把带馅的那一半放在自己的碗里，另一半递给她。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
谢昼摇头，“为什么会麻烦？”
“我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我原来听人说，做饭的人最讨厌像我这样的人了。”
“不喜欢吃就不吃”，谢昼吃了个馄饨，“小朋友不能挑食，你这个大朋友可以。”
其实很少有人知道夏竹挑食的这个毛病，因为遇到她不喜欢的她会直接不吃。
高二的时候不吃饭加上长身体，夏竹一下子瘦得厉害，同学说那段时间感觉她走路都像是在飘。有天体育课上她突然晕倒，那时候班主任才知道她有严重的低血糖。
后来身体养好了，但她对食物却一直没有很强烈的欲望，每日三餐，确保她饿不死就行了。
“小时候你应该挨了不少打。”谢昼吃到一半，突然笑道。
夏竹疑惑摇头，“嗯？”
“这么挑食，你爸妈小时候没少揍你吧？”
夏竹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稀饭，语气平静，“没有。”
谢昼“嗯？”了声。
夏竹抬起头，和他疑惑的眼神对视上，“我没见过我爸爸，至于我妈妈……”她耸了耸肩，无所谓地道：“她好像不太愿意认我。”
她的表情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但谢昼看她的眼神，只觉得很心疼。
像是心被突然剜了一块。
“挑食能不被揍，还挺让人羡慕。”
夏竹很感谢他，没有顺着她那句话深问下去，这些事她很多年不想了，更不会跟人提起，如果不是他突然提起，她根本想不起来说这个。
“你小时候也挑食？”
夏竹还记得，当时在岛上说要给他做饭时，他说了自己不挑食。
“我还好，我妹妹挑。”
夏竹有点意外，这还是她第一次听他说起自己的家人，“你还有个妹妹啊？”
谢昼点头，“跟你一样，每次都不好好吃饭。”
夏竹不乐意了，“我哪有每次都不好好吃？！我是胃比较小，一餐只能吃一点点。”
谢昼好笑，“嗯嗯说的也是，你不是不好好吃，你只是胃口小加不喜欢吃的东西多。”
夏竹瞪了他一眼。
谢昼在很多方面都很纵容她，比如挑食，但在某些方面他又有一些很莫名的坚持。
比如饭后散步。
“你之前在岛上，不是每天早上还起床跑步吗？”
虽然他印象里好像就两次。
夏竹一点没想瞒他，“那是为了追你。”
“那你可以再为了我，出去散步消消食吗？？”
夏竹指着墙上的时钟，“十点，哪有人这个点去散步的。”
“就去楼下走一圈，我刚看到小区门口又卖莲子的。”
夏竹拗不过他，只能换衣服跟他下了楼。
走了几步夏竹就嚷嚷着热，等终于找到卖莲蓬的大娘，他们已经绕着小区走了大半圈了。
好不容易回了家，夏竹没等汗干就进了洗手间。
“我去冲个澡。”
“你先把身上的汗擦干。”
夏竹洗澡的时候，谢昼提前把鸽子用砂锅炖上了，然后又剥了一碟莲子。
乳鸽是买的，砂锅也是现买的，还有一些调料和食材，大包小包挤在厨房地上，连路过都有点艰难。
谢昼在整理食材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谢昼走到洗手间门口敲了敲，夏竹正在吹头发，听到动静就问了一句：
“怎么了？”
“有人敲门。”
“你开吧，估计是快递。”
谢昼得到她的回答后，才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位非常优雅的女士，听到开门的声音，她本来挂着淡淡笑意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你是谁？”
谢昼还没开口说话，卫生间里的夏竹就扬声问道：“是快递吗？”
她边说着边推开卫生间的门，一扭头，就看见了门口的夏挽云女士。
“你怎么来了？”
“他是谁？”
她们几乎同时开口，话音落下，又是一阵沉默。
“我叫谢昼。”
谢昼先打破了沉默，他作了一个“请”的手势，“您先请进。”
夏挽云昂着下巴，刚抬脚准备往里走，夏竹双手抱肩靠在墙壁上，冷冷地道：“换鞋。”
夏挽云脚一顿，谢昼马上接口道：“没事不用，一会我来打扫。”
后面那句是对夏竹说的。
“您先坐，我去给您倒杯水。”
夏挽云在沙发上坐下，顺手把自己的爱马仕放在了身侧，“不用了。我有点事跟她谈，麻烦你回避一下。”
夏竹穿着拖鞋踢踢踏踏走到她对面，她把身上的浴袍一拢，随意坐了下去。
“你不用回避，把这当自己家。”
夏挽云的眉头皱得老深，夏竹忍不住恶毒地想，她这皱一回眉，可能十几万就没了。
“我厨房还炖着汤，我先进去看看，你们聊。”
说完他就进了厨房，进去后还特意把门也带上了。
夏挽云不开口，夏竹就一直在那低头抠自己的指甲，也不说话。
再开口前，夏挽云深深吸了口气。
“这两天身体怎么样？医院里医生怎么说？”
夏竹没忍住，冷哼了一声，从被打到今天已经过去了足足五天，如果被打当天她就嗝屁了，她这最多也就能赶上个头七。
当然，她能今天来想必也是因为警察终于上了他们家的门，不然她定不会屈尊到她这里来。
“如你所见，死不了。”
夏挽云皱眉提高了音调，“夏竹，你一定要这么跟我说话吗？”
“那你想要我怎么说？我暂时还死不了呢夏女士，多谢您百忙之中抽空来看看我？或者你还想听什么话你直接说。”
“夏竹！”
夏挽云的胸脯起伏明显，看样子被她气得不行。
“这件事呢是宁宁做得不对，你江叔叔在家已经狠狠地批评过她了，都是一家人你有什么情绪和意见我们都可以回家关着门慢慢说的。但你看，你现在突然惊动了警察，这要是传出去了你让你江叔叔以后还怎么做人？！”
“一家人？”夏竹捧着肚子笑着半天，笑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你们才是一家人，我？我不过就是一个可以随意揉捏随意丢弃的垃圾而已。”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夏竹嗤笑了一声，“够了姑姑！”
“这个警我既然已经报了，那就一切都交给警察去处理。我莫名挨了一巴掌，这个苦我吃了，施暴的江斯宁也别想跑。”
“很公平，不是吗？”
“你一定要闹得这么难堪吗？你这样做，有没有想过我，我以后要怎么在江家立足？！”
原来还小的时候，总听家附近的邻居说，她的姑姑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儿，从小学习成绩又好长得又漂亮，还是他们镇上唯一一个考上名牌大学的大学生。
“他们家这小姑娘啊，像她姑姑，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基因真强大！”
夏挽云确实很漂亮，有记忆以来，她第一次见到她，就这么觉得。
到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她依然这么觉得。
但她们真得像吗？
夏竹不这么觉得，至少她做不到像江挽云这般，自私、心狠。
“你要不要回去问问江斯宁——你付出了一整颗真心对待的继女，她在打我这巴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
夏挽云没有再说话。
夏竹刚也有些激动，血气冲上脑子，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她觉得头又在隐隐作痛。
“阿姨您喝茶。”
谢昼从厨房端了两杯茶出来，一杯放在夏挽云面前的茶几上，一杯他亲手递给了夏竹。
“慢慢说，别激动。”
谢昼收回手时，在她肩上轻捏了两下，说完之后他又退回了厨房，把空间留给了她们。
“他是谁？”
夏竹喝了一口水，她的这杯是荷叶茶，是刚才买莲蓬时顺便买的。
而夏挽云那杯，是用玻璃杯装的普通矿泉水。
“我男朋友。”
夏挽云双手交叠，置于膝盖上，“什么时候认识的？他是做什么的？”
“旅游的时候认识的。”
“那现在他这是怎么回事？工作日白天不上班，在你这做饭打扫家务，是不是还要吃你的住你的靠你养？”
“他到底是你找的男朋友，还是你找的男保姆？”
她声音没有降低丝毫，甚至字字清晰，客厅和厨房之间只隔着一扇玻璃门，都不需要立耳听，她的这番话就能轻易地落到里面人的耳朵里。
她是故意的。
“你大可不必说话这么难听，人是我自己选的，我愿意让他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他要拒绝我还会不开心。”
“他很好，比你先前给我介绍的那些肥头大耳油腻恶心、年纪都可以做我二大爷的二婚三婚男要好得多！”
“我会对我的选择负责，不用你操心。”
夏挽云甩门离开后，夏竹在沙发上半响没动，她低着头，脸埋在两臂和两腿中间，很久都没有抬头。
过了好一会，她感受到头顶传来的温柔抚摸，夏竹拉过他的手，拉到腿上然后把脸埋了上去。
“一会会就好。”
谢昼跪在地上，用另一只手把她缩成一团的整个人抱进怀里，紧紧地用力地抱住。
就像在将不小心走在岸边的她，拼命地往回拉。
天，开始下雨了。
他用来接雨的手，很快就接到了雨、起初是一小滴两小滴，后来雷声大了些，落下的雨成了一片一片。
湿漉漉的，他知道，上面的雨可能很久很久都干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