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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妻夫的和好日常

    越折枝再次醒来时,已是日上三更。

    浑身拆骨一样的酸痛让他连一根手指都不想抬起来,与那处的肿痛不同,他的身体干净清爽。

    暖和的棉被还掩在他的身上,只是喜欢搂着他的女人已不见踪影。

    越折枝强忍疼痛,撑起身来环顾四周。

    被他翻乱的屋子又像往常一样整洁,凌乱的衣物满地皆是,门窗也被关得严实,不透一丝风进。

    艰难地披上外衣,越折枝强撑着站起来,一步步挪到门口。

    他看着紧闭的大门,嘴角忍不住泛上一丝苦笑。

    想来那个女人,定然想把他锁在家中吧。

    不守夫道成这样,又有哪个女人不动怒?

    更何况,他也只是个侍奴。

    越折枝几近绝望地靠在门上,当他单手覆在门上微微用力时,却被门的开合带得一个踉跄。

    房门一声响,窗明几净的厅堂又印入眼帘。

    一阵凉风拂面而来,吹得他直哆嗦。

    越折枝却心神一颤。

    他顾不得身上异样,大步上前,颤抖地推开大门。

    小院依然是那副熟悉的样子,微开的院门可隐隐见到屋外逐渐枯败的林木。

    越折枝呆呆站在原地,不可置信。

    他已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举动,那女人除了一场宣泄,竟然什么都不曾防备。

    就不怕他又跑了?

    越折枝出身高门大户,虽然他家中清静,但也知道旁人家那些上不来台面的阴私。

    若是有不安分的侍奴出逃未遂被抓,轻则家法处置,重则打死或发卖到青楼楚馆。

    后来家中遭诛连,流亡途中的奴隶若是擅自逃跑,遭受的不过是更加无穷的侮辱。

    数不尽的棍棒毒打,被拿走全部衣物的羞辱,日以继夜的铁链捆绑……

    今日他遭的惩罚,比昔日他见过的人幸运不止一分半点。

    越折枝沉默地站在原地,侥幸与愧疚不断交织。

    他抬手摸了摸小腹,犹豫挣扎片刻,走入小厨房。

    橱柜里码了整整齐齐的药包,还有一包蜜饯与话梅。

    越折枝一眼就可知那些是谈一澄今早刚补的。

    他有几分动容,本坚定的想法又动摇起来。

    一次几十文的药于他昔日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但于普通农户家而言,他一个月的药钱已远过一家子生活的钱。

    没他之前,谈一澄单身娘子一个,也未曾精细照料她自己,想来半年的生活开销才与现在一个月的开销挂等。

    挫败感与愧疚感再次升腾。

    越折枝突然明白,自己于谈一澄而言不过是个累赘。

    人家养侍奴是找朵解语花,他倒是一点也不称职,只会给谈一澄添麻烦。

    越折枝忍不住咬唇,只有短暂的疼痛才能让他从杂乱的情感中解脱。

    他素日机敏自得,只在谈一澄身上不断自扰。

    小心地弯下腰,越折枝轻手轻脚翻找。

    这橱柜里有一层暗格,连谈一澄都从未发现。

    抽出暗格,里面是一包包避子汤。

    这是去济世堂那日,越折枝悄悄找蓝衣医男开的药方。

    药材在水中不断翻腾,越折枝紧盯升腾的水汽,心比那四散的药味还苦涩。

    他自知亏欠谈一澄良多,谈一澄想要的和和美美的日子,他受了这份恩,但难以报之。

    他有一身血海深仇,有自己的骨气与愿望。

    他的母亲还在宁古塔,他的父亲还在不知何处的歌舞坊。

    他必须得走。

    滚烫的药汁难以入口,越折枝面不改色,一饮而尽。

    这一点苦与烫,不过是他的自惩与自省。

    为人子不孝。母父在上,深受苦难,他在蜜罐里不知今夕何年,作乐寻欢。

    为人夫不义。妻主在上,恩情如山,他不守夫道,不恭不顺,枉学男德。

    二者难两全,他只能择一报之。

    饮尽两碗苦药,越折枝像寻常一样操劳起来。

    谈一澄将屋内收拾的很好,除了纵情的床被与散落的衣物,倒也没有哪需要多加收拾的。

    越折枝醒来时倒真未注意,昨夜竟然激烈成此番。

    他红着脸抱起被单与衣物,坐在小院里捶打衣物。

    坐下来的不适让他忍不住前倾,谈一澄的衣物还未沾水,她的味道霸道地占据他的鼻尖。

    更让他面上红透。

    今日中午,便给谈一澄烧些她喜欢的菜来道歉吧?

    越折枝又想起他的母父。

    母亲虽是性情温和,也常有些大女子主义的行为,父亲气极也常会口不择言。

    但两人冷战从未超过两日。

    若是父亲错了,向来端庄的父亲便会主动给母亲弹首曲子,说几句软话,二人就又你侬我侬在一起。

    那时他还小,无法无天惯了,十分不解。

    父亲便摸着他的头,笑盈盈:

    “小枝,在妻主面前低头,这不丢人。”

    越折枝默念道:这不丢人。

    在喜欢的人面前让步,这不丢人。

    家中存放的菜已不多,越折枝收拾好谈一澄给他的银钱,正欲出门去,谈一澄阴阳怪气的声音像鬼魂一样幽幽飘来。

    “你又要跑?”

    谈一澄一起早,觉得心中仍有怒意,却不忍重罚身边的小人儿。

    于是她只能化愤怒为动力,先是将一切杂乱整理干净,后来实在不解气,拿着弓箭趁着天还早,乱插一堆鱼。

    谁料怒火稍平,刚进家中,就见昨天翻找卖身契未果的小人背上小布包。

    她那点火又上来了。

    怎么,连卖身契都不要,宁愿做个黑户也要跑了?

    谁知越折枝慢慢转过身来,与昨日被发现的惊恐不同,面上泛着淡淡的红与喜色。

    只听他脆生生说:“妻主,您回来啦。”

    这又是什么计谋?

    谈一澄警觉地后退一步,想看看这小男子能作出什么花样来。

    小男子露出一抹笑容,缓步走上前,柔声道:“奴想出去买些食材回来。”

    直到越折枝柔软的身躯贴在她的身上,那双柔荑环上她的臂膀,他才绵绵道:

    “妻主可想陪奴去?”

    谈一澄不动声色,一副不为男色所动的模样,心里不住咽口水。

    谢谢,现在一点都不气了,只想进屋干些大人做得事情。

    突然地,她犹豫道:“你今年多大?”

    越折枝不明所以:“回妻主,二八又一了。”

    谈一澄松了一口气,还好,成年了。

    她咳嗽两声,一脸正色:“我自是要陪你去的。”

    说罢,谈一澄惩罚性地拍了拍越折枝的臀部。

    “免得你偷跑了。”

    富有弹性的手感让谈一澄格外愉悦。

    终于拍到了~

    越折枝又羞又愧,低声道:“奴知错了。”

    谈一澄挑眉,也不急着出门,转身坐在石凳上,一脸严肃:“那你说说,错在哪了?”

    严肃的语调让越折枝有些害怕,他刚脱离女人的温暖,还有些不适应。

    谈一澄坐着虽比他矮,气势却高了他一大截。

    果然,谈一澄还是要秋后算账的。

    他垂眉,扑通一声,跪在谈一澄面前,正想请罚,却不想谈一澄大惊失色。

    谈一澄头一回发现,越折枝还有随地大小跪的习惯。

    “你坐着说话,别跪着。”

    越折枝有些错愕,眼里欣喜在跳动,他满心欢喜,高高兴兴坐在谈一澄身边。

    小男子的情绪果然是多变的。

    但不可否认,越折枝如此鲜活妍丽,才让她真正身心愉悦。

    她定了定心神,努力绷住神色:“让我听听,你错哪了。”

    越折枝咬咬唇,他还是第一次承认自己的错误。

    终究认错的念头占了上风,越折枝低声软语,就像只小兔子。

    “奴不该随意逃跑。”

    谈一澄点头,在理。

    “奴不应恃宠而骄。”

    谈一澄继续点头,在理。

    “奴不该不守男德,忤逆妻主。”

    谈一澄挑眉,勉强在理。

    “奴不该……”

    “奴不该……”

    越折枝越说脑袋便越低下,蔫巴巴的跟地里小白菜一样,零零总总罗列几十条出来,谈一澄也越听越不对劲。

    怎么连不该进书房、不能起得比妻主晚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眼看越折枝要自行里外□□多便,谈一澄连忙止住:

    “停停停……”

    “妻主……”

    越折枝眨巴着眼睛,不明所以。

    谈一澄虽然四舍五入活了四十多年,但这么多年被当少女对待,现在心态倒是未见长许多。

    她咳了咳,轻声道:“昨日之事,我也有错。”

    “我错在不该不顾及你的意愿,那般强要你。”

    “至于书房,起床什么的……”

    “你自是可以随意进,任意起的。”

    越折枝看着谈一澄正经的神色说着那般的事情,面上又忍不住绯红一片。

    谈一澄有些不自在,她移开眼神,又认真道:

    “我向你致歉,对不起。”

    一字一字,重重撞进越折枝的心。

    砰,砰,砰。

    一声一声,是心动的感觉。

    逆着光的谈一澄,庄重又强大。

    传递到越折枝心中的,是谈一澄强大又稳定的精神力量。

    这也是他第一次收到女人的郑重道歉。

    即使是母亲那般疼爱父亲,道歉时也是插科打诨。

    是啊,这样一个敢作敢当的女子,又哪有把他当宠物喜爱的意思?

    越折枝才发现,他自以为是的揣测,错得离谱。

    “我原谅你,你也原谅我,好吗?”

    女人小心翼翼的询问,更让他眼眶一红。

    越折枝破涕为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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