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

    十四

    你们在冷战。

    或者说,是阿离单方面的无视你。

    早晨起来就没了人影。你扔了怀里的汤婆子、掀了被子急匆匆地跑出去,也只看到搁在院落木桌上的一碗白粥、两碟小菜和一盅黑糊糊的汤药。

    “你说阿离?啊,他上山去了。”你跑去问了郎中。他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你,费解地捋了捋胡子,“我琢磨着他中午就回来了,姑娘你莫急。”

    正午他确实回来了。

    是你放弃了午休,蹲在家门口才等到的结果。

    彼时你正坐在门槛上,脑袋一下一下小鸡啄米似地打瞌睡。阿离放药筐的声音不响,却依旧把你一个激灵惊醒了。

    “阿离。”

    你出声唤他。

    他收拣药草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但又立马没事人似地继续手上的活计。

    “阿离。”

    这下你站起来了,径直走到他的身边。你看着他把药草一棵棵、一束束地挑拣分类。刺目的阳光照下来,把他的发梢都染成金色。

    你很踌躇。

    你酝酿了一个早上,打了满篇的腹稿,到了真正该面对他的时候,却词不成章。

    他说你给他取名阿离是为了抛弃他。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你当初光想着要省点口粮,巴不得那条幼龙快点离开,就顺口取了这么个名字。

    你没什么好推脱的,你只能认错。

    “……阿离。”你犹豫着开口,“对……”

    “我去做饭。”他打断了你,把药筐收起来,后脚就往厨房去了。

    只留你一个人在原地,不知所措地顶着太阳。

    于是你又去厨房看他忙碌。

    教他的郎中说阿离做什么都很讲究——煎药也好做饭也好,都有一套他自己的严苛准则。你看他仔细地给排骨煲汤去油,又仔细地把土豆切成齐整好看的细丝,做出一道道清淡而爽口的菜肴。

    适合病人吃的菜肴。

    你不由得摸了摸脑袋上的绷带,即使你知道那儿的伤其实已经不怎么疼了。

    你顿时感到很挫败。

    来到这个时间点,你觉得自己比从前弱了太多。差劲到了不断地受伤、居然要一个孩子照顾保护的程度。

    你没有尽到一个养育者应有的职责。

    在阿离这个年纪,他应该无忧无虑地玩闹撒娇,而不是整天为了你而忧心忡忡。

    埋头古籍,钻研食补,精习武艺,都不是现在他该做的事情。

    你想着想着就低下了头,双脚在打架。

    “……我来做吧。”

    你的声音细若蚊蝇。

    “……不用。”良久,你听到阿离这样说到。他的声音混杂在汤水沸腾和刀落砧板的声音里,氤氲得分辨不出情绪,“你来做的话……太腻了。”

    吃了对身体不好。

    他没有说出后半句话,进到你耳边就成了你饭做得不好的意思。

    你心头郁结得不行。你看着脚边的蚂蚁搬着食物缓慢地爬过,然后一滴水落在它身上,淹没了它的身体。

    你一动不动地看着蚂蚁在咸水泊中挣扎,耳边是锅碗瓢盆的声音。灶子的柴火哔哔啵啵地响,熏得你的眼睛又热又重。

    你丢脸,真的。

    你这样想着,小心地吸了下鼻子,把声线放得正常:

    “……嗯,我知道了。”

    十五

    阿离吃完饭又上山采药去了。

    不过比早上好多了,至少他临走前跟你打了招呼。

    即使只是一句“我走了”,也让你瞬间安心不少。

    你认为自己应该为二人的和解做出努力,于是你摆出了最大的笑容。你不知道怎样才能表现得正常而热情,毕竟你鲜少有这样勉强自己伪装情绪的时候。不论如何,你最终笑了出来,朝他喊了句早点回家。

    阿离愣了一下。他的眼中闪过了复杂而纠结的神色——不过也只是一瞬,他很快地转身离去了。

    男孩消失在了你的视野里。

    你慢慢地在院落的凳子上缩好,然后抱住了自己。

    十六

    你盯着梧桐树落下的叶子发呆,直到有人急切的呼唤拉回了你的心神。

    早上有孩子在山里走丢了,到现在还没找回来。

    在这个魔物横生的年代,手无寸铁的孩子在山里下落不明无疑指向了一个结局。

    孩子的父母发动村里人寻找无果,急得要掉下泪来,急不可耐之下甚至跑来求助你这个还在养伤期的异乡人。

    “姑娘!”孩子的母亲把脸都哭花了,她紧紧拽着你的手就怕你不答应,“我见过你和魔物战斗,你很强的我们都知道!求求你救救我们小晴!小晴她、她和你弟弟一样,只是个孩子啊!”

    她紧抓着你的手不放,看你就像看最后的救命稻草。

    孩子……阿离……

    你有用。

    你咽了口唾沫,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喉腔早已干涩得可怕。你把另一只手覆上那母亲的手背,开口道:

    “好。”

    人的运气不可同日而语,你的霉运更是他人所不能比。论现在你的运气,怕是班尼特来了也得惊叹三分。

    小型地震、惊天暴雨、山体滑坡等平常都难得一见的自然灾害被你无一例外地遇了个遍。在你东躲西藏的时候还跟不少魔物打了照面,结果又是几场恶战。

    这导致你连孩子的影儿都没见着半个,身上就挂了不少的彩,甚至连自己的头花都在撕扯中被魔物给抢走了。

    此时你躲在一处隐蔽的洞穴里,望着外头的倾盆大雨发愁。

    你一面祈祷着孩子平安无事,一面懊恼着自己该留张字条告诉阿离今晚你不回家吃饭了。

    雨水噼噼啪啪地砸在地上,天色暗得可怕。风摧木折好一片狼藉,空气中四溢着草木和泥土的湿润气息。

    照这阵势这雨怕是得下上一整夜。

    不知道阿离到家了没有。

    你钻着木条生火。洞穴潮湿,你试了不下十次才成功。当明黄的火光跳动着点亮了你的眼睛,你才稍稍缓下神来。

    中午吃的饭到现在已经差不多消耗完了,再加上之前几场和魔物的苦战,你现在饿得肚子直叫。你先前在雨里奔跑打湿了身子,湿衣服被风一吹又是阴恻恻地冷。你缩在那一点点橘黄温暖旁,瑟瑟地发着抖。

    好一个饥寒交迫。

    你下意识地朝身边摸去,愣了半晌才发现那里既没有一条猫儿一样乖巧的幼龙,也没有一个事事都把你看紧的孩子。

    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你默默地把手缩回来,把自己抱紧了。

    只要撑到明天就好。你这样安慰着自己。等到雨停了你就马上下山,不能再让阿离着急。

    你是这样想的,直到你被山里一声巨大的、可怖的爆裂声给惊醒。

    明明你与七天神像断了太久的联系,导致你对元素的感应变弱,此时你却能清晰地感知到四周的岩元素在颤抖、在暴动、在攒聚、在尖叫。

    歇斯底里的疯狂。

    你心里突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你不顾暴雨冲出了洞穴。

    又是一声震天的爆响,带来地面的颤动让你险些跌落在地。不远处的刺目光芒染红了半边天,无数的魔物四处逃窜,却仿佛被什么侵染了身体,连丧命的喊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如灰烬般在空中散去。

    你颤抖着唇瓣,看着眼前这堪称炼狱的一幕。

    过了半晌,你仿佛是想起自己还有脚一般,向着光源拼命地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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