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彦感受着身后人的小动作，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替她可悲。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明明本该是最亲近之人，可是她们之间有的只有恐惧和伤害。虽然这些伤害并不是他造成的，可却是要他去补偿的。
郑彦身后的人没了动作，平稳的呼吸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着了。他小心翼翼的转过身，平躺在床上侧目看着面前那姣好的容颜。
这是一个从未感受到温暖的女子，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迎来自己的幸福，结果是从一个尚存在一丝明亮的黑夜跌入了那深不见底的深渊，只能在深渊里摸索前行，稍有不慎就可能会死在深渊之中。
郑彦无声的看着她，身上的伤可以痊愈，但是心里的伤总是很难抚平，他不知道如何才算是拯救她，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拯救自己，但他知道，如果他不做点什么改变，他可能还是会落的和原主一个样子。
初春的天总是亮的快些，郑彦已经接受了每日醒来都能看到旁边跪着的洛云，他并不着急撤销这条命令，甚至不想一下子去做太多改变，只是一如刚穿越过来时候的少言。
许是原主的性格本就过于不近人情，使人不敢靠近，倒也没人察觉这具身体早已经换了灵魂。
郑彦草草的用过早膳，他依旧如往常一般在府中散步，今日没听到那几道娇嗔的女声，他也觉得舒畅不少。
“家主”
管家迎面走来，身后还跟着个女子。
郑彦审视一番，那女子约摸有个三四十岁的模样，头发也已经花白了些，举手投足之间带这些读书人惯有的气度，像极了他印象中那种大儒的模样，只是她的神情更加严肃，不过严师出高徒嘛。
“家主，这是荀夫子”
管家带着人站在郑彦面前，恭敬的开口介绍，后者弯腰行了个读书人之间的礼，一举一动都和郑彦脑中那封建王朝的模样重合。
“荀幽见过家主”
“荀夫子不必多礼”
郑彦和荀幽寒暄之时，洛云站在郑彦身后看着，这就是自己日后的夫子了，看模样应该是很有学问，她脑中满是自己读书识字的模样，就连郑彦叫她，她都没听见。
“你干嘛呢？叫你为何不应？”
郑彦转身看向他，面上带着丝丝不愉。
洛云心里隐隐发怵，她只觉得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若是因此郑彦不让自己读书了…她心里害怕，本能的想跪下求饶，可是又能在外人面前如此，妻跪夫传出去是要被人诟病的。
郑彦瞪了她一眼，拽着她往前走了两步。
“荀夫子，这便是学生洛云，只是幼时过得凄苦，不曾读过书，如今再学恐怕要费劲一些，还请夫子多多包含一些，洛云还不见过夫子”
郑彦语气是难得的恭敬，至少在府中之人看来是这样的。
“洛云见过荀夫子”
洛云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荀夫子轻声应下，她看着面前的女子，虽然长得不错，但是举手投足乃至目光之中都显得过于怯懦。
荀夫子如今只以为是洛云幼年凄苦，受尽欺凌才有些不自信。
郑彦刚刚对洛云的不理睬有些不愉，他也不愿待在这里，他沉声吩咐道:“管家，你带荀夫子和洛云是书房”
管家领了命，便带着两人离开，郑彦看着洛云的背影，脑中开展了一副大戏。
一个声音说:“她刚刚怎么不理我，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荀夫子看，她不会是想学有所成把我宰了吧”。
另一个声音说:“你在想什么？她学的是四书五经、诗词歌赋，不是舞刀弄枪、骑马射箭，怎么还能学文学出一身功夫？”
郑彦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两个声音从脑中甩出去。
书房，管家早就离开，屋里只剩下荀夫子和洛云。两人分别坐在一大一小两个书案面前。
荀夫子不知她具体情况，便问道:“你面前这本三字经，你识得几个字？”
洛云低头，看着面前的书，只是认识两个熟悉，良久才憋出一个字“三，五”。
听到这两个字，荀夫子瞠目结舌，她以为前面所说只是郑府谦卑，却不曾想是真真的不曾读过书。
洛云侧目，心中忐忑。
“我读一句，你读一句”荀夫子说完就开始一句一句的读，洛云便跟着一句句的学。
时间在读书声中偷偷流逝，不知不觉便已经临近中午。
“今日便学到这里，今日所学你可记住了？”
“洛云记下了，多些荀夫子”洛云起身恭敬颔首。
荀夫子转身离去，她每日只需教一个时辰的功课。
洛云在荀夫子走后，忙回到了郑彦的住所，她虽然得了恩典可以读书，却并不觉得自己有资格随便违背郑彦从前的命令。
洛云回去时，郑彦正坐在屋内看账册，她识趣的降低自己的存在，静静的待在一旁，不说话也不动。
郑彦透过余光看着她的动作，也不开口。两个就这样沉默，谁也不想打破这丝平静。
良久，郑彦终究是耐不住寂寞，他在此地并没有朋友，也没法子和其他人也太多的交流，他只能和面前的人还能偶尔有话可说。
“今日学了些什么？”
洛云轻声道:“三字经”。
郑彦听到这个回答险些笑出声来，整理了一下情绪之后，又问:“你可会了？”。
洛云点了点头。
“那你讲你今日所学说来听听吧”
洛云开始背诵，
“人之初，性本善……宜先知，首…首…”
洛云突然忘了后面的话，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郑彦。
郑彦没有抬头，继续看着手中的账册，平静的将后面的讲了出来。“首孝悌，次见闻。知某数，识某文”。
穿越前他是背不下来的，可刚刚不知怎的，脑中突然就有了印象，便也就脱口而出了。他心知这些应该是原主潜意识中的记忆，估计是得在某些刺激下才能想起来。
洛云听着郑彦的声音，手指死死拽着自己的衣角，因为太用力指尖都有些发白。
郑彦的余光正好瞥到，他抬头看向洛云，谁料后者在感受到他目光的刹那就跪了下去。
“求家主能继续让我读书，洛云会努力的”
头磕在地面上的声音有些沉闷，郑彦语气不善道:“起来”。
洛云半天没有动作，她想读书，尽管这改变不了她的处境。
郑彦长叹一口气:“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让你读书了，但是你再不起来明天荀夫子就不用来了”
听到这句话，洛云飞速站起，只是起来的太快，她有些踉跄。
“你去让人准备午餐吧”
洛云出门传仆人送来餐食，珍馐美味摆在桌上，洛云只小口的吃着面前的青菜。
郑彦看着只觉得无语，这么多珍馐美食不吃，非吃那点青菜，也懒得搭理她了。
饭后，郑彦坐在桌前，脑中挣扎一番后，出言道:“你去把书拿来，以后每天下午就在这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