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凤给母亲打完长途电话就决定立刻返回北平。
    她没有把想法告诉杨杰和欧阳云月，她知道俩人是不可能同意她独自回去。她借上厕所名义，支开他们，向长途电话局的工作人员打听火车站怎么走、开往北平的火车几点发车。
    记下地址和路线，她便对杨杰和欧阳云月谎称想去南京路散心。俩人都没看出小凤的打算，因为，他们本来明天就要回北平，谁也没往那方面想。
    一切都在计划中进行。
    小凤安排杨杰和欧阳云月牵手后，她立刻赶往火车站。
    由于是过节，旅客不多，站前广场人流稀稀拉拉，三个售票窗口自有几个人排队买票。
    小凤排在中间窗口，前面只有一个人。她四处望了望，没什么可疑情况。
    前面那个人很快买完票，走开。
    小凤上前一步，对着售票员说了声“买一张下午两点去北平的车票”，同时把钱递进去。
    突然，一个声音飘进她耳朵。
    “小凤。”
    她大惊，急忙回头，没有人。左右窗口倒是有旅客买票。
    她顿生疑窦，明明有人在叫她，怎么又看不到，难道说自己出现幻听？
    售票员把车票和找零递给她，她拿起，正要走。
    “小凤。”
    又是一声。小凤吓毛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闹鬼。
    声音很遥远，但又像在跟前，她自小到大从未听过这个声音。
    不过她基本判定声音来源是左边，一个身着黑色长呢大衣、头戴黑色礼帽，正在买票的旅客。
    “先生，是你在叫‘小凤’吗？”
    旅客转过头，小凤这才看清，他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墨镜。
    是幽灵。
    幽灵不愧是谋略大师。上午桥野龙一打电话告诉他，自己连夜带着华神医和华宗江赶到新京，为井上加代治病，后面“摄制组”的安全由西木秀村负责，要他不要暴露，继续在“摄制组”的外围监视“佩刀”。
    放下电话。幽灵略加思考，一个计谋应运而生。
    这是抓捕“佩刀”的最佳时机。
    他在大脑勾勒出一个线条，华凤、杨杰（地下党）---欧阳云月（军统）---“佩刀”（军统）。
    跟踪华凤、杨杰就能找到欧阳云月，找到欧阳云月就能找到“佩刀”。
    华凤一定会赶今天下午发往北平的火车，尽早回家。他之所以肯定，是因为桥野龙一告诉他，华神医父子是被强迫去新京，华凤帮助地下党的事实令华神医不敢抗拒。
    华凤一定会有负罪感，正是她的行为导致父亲被逼去新京。她一旦知道此事，必定会悔恨交加，马不停蹄赶回北平安慰家人。
    幽灵所有亲人都在日本关东大地震中死亡，是桥野龙一收留他，俩人亲如父子，假如桥野龙一有事，他同样会放下一切去照顾桥野龙一。
    他相信自己这个逻辑对华凤也适用，何况华家的变故是由华凤引起。
    他算好时间独自来到火车站，果然，一个穿着工装的女子进入他的视线，经辨认，他确定女子就是那个在虹口公园跳河的人。
    他暗暗好笑，华凤的同党简直是废物，放假期间，大街上闲逛的女子个个花枝招展，谁穿着工装出行，这不明摆着暴露吗。
    当华凤排队时，幽灵没有马上抓她，他需要确定对方买几张票。
    听到只买一张，他有些失落，这说明杨杰和欧阳云月没有和华凤一起走。不过他瞬间产生了新的主意。
    他没有直接回答小凤的问题，冷冷点点头，算是回应。
    “可我不认识你啊。”小凤毫无心机，这句话等于直接承认自己就是华凤。
    “我认识你。”他压低声音，“请跟我来。”他先迈步离开售票窗口。
    小凤稀里糊涂跟着幽灵来到人少的区域，看了看四周，没有什么人注意这里，便好奇又问，“先生，你在哪儿认识的我？”
    “博爱医院。”
    博爱医院？小凤顿时警惕起来。杨杰被桥野龙一打伤，住的就是这家医院，她自己在医院还差点和西木秀村打起来，可她根本不认得此人。她想起杨杰告诫过的情报人员注意事项，如果没有接头暗号，什么话都不能说。
    “对不起，先生，你认错人了。”说完，她立刻向车站入口走去。
    “喂，你真不想知道我是谁？”幽灵叫住她。
    小凤犹豫了一下，好奇心驱使她站住。
    “我是新京地下党，由于杨杰同志的伤势，组织上派我来上海接替他的工作。怎么，杨科长没告诉你？到底是科长，保密工作做得真好。”幽灵像模像样说道。关于杨杰的情况，桥野龙一对他说了很多。
    小凤一喜，对方的话没有毛病，杨杰的确需要休息养伤，她也一直劝杨杰向领导汇报，派人代替。
    幽灵察言观色，看小凤似乎相信自己，便问道，“小凤，杨杰和欧阳云月同志呢？他们怎么没来？”
    “我是偷跑出来的。”小凤不无得意说道。
    突然，她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自己回北平的事情也是上午临时决定，连杨杰和小月都不知道，这个人怎么会知道自己在火车站？还知道自己叫小凤？
    “大毛、二毛身体好点了吗？”小凤急中生智。
    “嗯，嗯。”幽灵观察小凤的面部，那是关心和焦急的表情，心想，这个大毛、二毛也许得了病。“你放心，好多了。”他轻敌了。其实他完全可以用不认识来回避这个问题，只因眼前这个女子过于土气，没把她当回事。
    这句话一出，把小凤吓傻了，杨杰告诉过她大毛、二毛牺牲的惨状，眼前这人绝对不是地下党。
    她看了看左右，忽然手指男子身后，“瞧，他们来了。”
    幽灵信以为真，转头看去，什么也没有，知道上当。回过头，小凤已经跑出七八米，他冷哼一声，掏出哨子吹响。登时，在火车站布控的七十六号特工从各个地方涌出，将小凤堵住。
    “把她交给我，她的同伙很可能会来接应，你们马上扩大警戒范围，凡是经过这里的人都要严加盘查，尤其是一对年轻男女。”
    布置完，他盯着小凤，毫无表情说道，“别再打逃跑的主意，在我面前只有一类人我可以放任不管，那就是死人。”
    幽灵是人狠话更狠，让人听起来真有冰冷的感觉，小凤立马起了鸡皮疙瘩。她不再理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