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姑娘

    神仙儿右手刚伸出,还没够到桌上悬挂着的笔杆,突然,一顿,收回了手。

    她要是右手写字,单凭字迹,难免会暴露身份。

    还是换只手吧。

    想着,神仙儿伸出藏在衣袖下边的左手,够到桌上的笔杆,笔尾上悬着一条条银线编着的流苏。

    神仙儿一够到笔,上头的流苏就肆意地飞扬着,华美极了。

    神仙儿讪讪道:“景将军,你这挺奢华的啊。”

    景川钎撇了她一眼,双臂环在一起,勾着嘴角,神色淡然。

    神仙儿:“不过,也是,您看着就像是这样的人。”

    景川钎:“怎样?”

    神仙儿:“就是那种……嗯。”神仙儿犹豫片刻,指了指桌上的纸,说道,“您这样的,用纸都给是镶金的,这样才能配上您的气度。”

    “打住。”景川钎环着的手一松,倒过来,手指关节处在桌面上敲了敲,“你怎么不说我这桌子也镶上金得了。”

    神仙儿故作思考,道:“像景将军这样家财万贯的,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景川钎冷笑一声道:“家财万贯和做傻子是两码事。”

    “别扯东扯西的,快写。”景川钎说着,眼神落在神仙儿的手上,疑道,“忠勇将军您是左撇子吗?”

    神仙儿:“景将军可以这么认为。”

    景川钎撇了撇嘴,“看着不像啊。”

    神仙儿笔尖蘸墨,心虚道:“将军,开头怎么写。”

    “哦。”景川钎歪了歪头,郑重其事道,“葫芦,你往旁边挪挪。”

    神仙儿:“……哦。”

    眼见着神仙儿往旁边一动,景川钎修长的手指伸过来,一挑,往桌子下边的那个屉子下摸索去。

    神仙儿的视线跟随过去,屉子最下边放着一封信。

    神仙儿只是一眼扫过去,心中便跟片明镜似的。

    “喏,你看看,学着写点吧。”说完,景川钎迈着懒懒的步子,长腿一顿,往摇椅上一躺,眯了眯眸子,一脸的恬静祥和,仿佛置身事外,与世无争。

    神仙儿:“……”

    她看着手上那封没人比她更熟悉的信,在心里默默地朝景川钎翻了个白眼。

    我还要借鉴自己写的信?

    什么道理呐。

    这天真的是变化莫测,人生真的是变幻无常。

    神仙儿左手提笔,仔细斟酌起来。

    信上有那么一段话——

    思来想去,距忠勇将军赶往海梁州亦有段时日了,忠勇将军可安?忠勇将军向来敦厚纯良,若有失礼不当之处,钎具告知吾,莫怪罪于他,待来日忠勇将军回京,吾再与其细论。

    神仙儿往远处一眺,景川钎还是一副悠闲的模样,随意地将手靠在摇椅上,慵懒得都不像是个兢兢业业的大将军了。

    神仙儿:“景将军,我瞧了一遍,女帝说我敦厚纯良,要你照顾我,就算出了什么差错,也不要怪罪于我。”

    “……嗯?”景川钎懒懒道,“然后呢,你不愿写,要与我闲聊?”

    神仙儿讪讪道:“也不是。”

    有你这么照顾人的?

    神仙儿瞥了一眼景川钎,又把视线投回到信上。

    神仙儿:“景将军,需要我替您向女帝问安吗?”

    “……嗯,问一个吧。”景川钎闭上眼,仰着头,无所事事的,像是已然陷入梦境之中了。

    神仙儿:“……哦。”

    她提笔写下:

    吾念福润女帝:

    景川钎:

    见信如晤,展信舒颜。

    近日,一切安康与否?

    ……

    神仙儿磕磕绊绊地写下这么几个字,越写,心里越瘆得慌。

    这感觉是真的……奇妙。

    落下的字,说不上的扭曲,奇奇怪怪的,真就不如右手写得好。

    “景将军,您别睡了,我怎么往下写啊?”神仙儿望向另一侧,求助道。

    景川钎打了个哈欠,伸出双手,晃了晃,“你就看着来吧,就……感谢恩赐。”

    神仙儿无奈地嗯了一声,她知道景川钎讲的是刚运到营帐里的十箱黄金。

    她无奈一笑,提笔往下继续写到——

    今日,青云将军带着赏赐来了军中,臣在此谢过陛下恩赐。恰好缘分临头,安宁候今日路至海梁州,臣已将其留下,好生招待。

    “将军,我念给你听,你看看还要写点什么吗。”神仙儿说着,放下笔,拿起纸,念了念刚写下的字。

    神仙日儿嗓音清朗,仿佛冬日暖阳,融了人间一切的是是非非。

    “嗯,可以。”景川钎抬了抬手,单单躺那都有种风光月霁,霞姿月韵的感觉。

    长了副好皮囊,就如此胡作非为。

    神仙儿偷偷地在心底感叹着,同时,也不忘用余光瞧了一眼景川钎。

    她很快就收回视线,把刚写下的字念了一遍。

    念完后,她问道,“景将军,这样差不多了吗?”

    “写得倒是有模有样的。”景川钎嘴角噙着一抹邪魅的微笑,他道,“你再给陛下问个安就差不多了。”

    “……哦。”神仙儿看着景川钎那副闲散的模样,撇了撇嘴,提笔继续写下——

    望陛下一切顺遂。

    “景将军,你再看看吧。”神仙儿从琉璃玉座上下来,走到景川钎旁边,晃了晃他的手。

    景川钎闭着的眸子一睁,白皙漂亮的指尖一捻,悠悠地接过信,他如狐狸一般邪魅的眸子扫了一眼信纸。

    好长时间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萦绕着,空气中都荡漾着一股不紧不慢的气息。

    “……嗯?”景川钎眯了眯眼。

    神仙儿紧张道:“景将军,有什么问题吗?”

    “……嗯,你这字可真丑。”景川钎指尖在信上又扫了扫,道,“阮阮上来蹦跶两下都比你写的好看。”

    神仙儿:“……”

    “爱要不要,景将军你嫌弃我字丑,就自己写一封。”神仙儿作势,就要夺回景川钎手上的信。

    景川钎反应快,几乎在转瞬间,就替换了一只手,把信放在左手上。

    神仙儿一急,伸出来的手已经来不及收回,俯下的身轻擦过,下巴碰上景川钎上下滚动的喉结。

    一颤,神仙儿愣住了,景川钎也愣住了。

    两个人几乎在同时间,都是一颤,酥酥麻麻的感觉在两人之间传荡开来。

    景川钎轻声一笑,又恢复起他那坦荡随意的样子,“忠勇……姑娘,你这样子,我不得不想起你还是个女子。”

    “字丑就字丑吧。”景川钎又笑了,“我就是没见过,字写得那么丑的姑娘。”

    “不是,都说盛京城的姑娘腹有诗书,福禄你究竟是盛京城哪户人家的姑娘啊。”景川钎眼眸轻轻一拂,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神仙儿手撑着扶手,站起身来,离远了,快速道:“……我不与你说。”

    “不说?如今倒是懂得羞了,先前,是时不时在我耳边嫂夫人长,嫂夫人短的,如今……呵呵呵……”景川钎笑得开怀。

    神仙儿不自觉地脸颊翻红,犹如傍晚天边的云彩,夺目亮眼。她大大的眼睛依旧澄澈,就像是山间的一汪泉水,只是一眼,就能沁人心脾。

    只不过,如今这眼眸中还多了一丝扭捏。

    景川钎眼神从神仙儿的脸颊上扫过,调侃道:“福禄,你这长相真是女子,那你的阿姊,长得应当也是出挑的。”

    “怎么?将军想在我阿姊里头寻个妻。”神仙儿挑了挑眉,道,“可惜了,我家中无姊妹,不能遂了将军的愿。”

    “这真是可惜了。”景川钎一笑,脸上毫无可惜之色,他抬手,一撑,随意地抵在玉冠之下。

    神仙儿怼道:“景将军爱慕出挑的女子,看来景将军很是看重皮相。”

    “看重皮相?”景川钎细细琢磨着神仙儿的话中之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回道,“不可以吗?我看重皮相,可能也是因为……我长得出挑。”

    神仙儿:“……”

    她无话可说。

    神仙儿没说话,景川钎直勾勾地盯着神仙儿的脸颊,眯了眯眼,打在扶手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敲着敲着,又顿了顿。

    信已经写好了,两人之间的环绕着的超强气场在夜晚的月色下,稍稍散了散。

    “躺会儿呗。”景川钎颔首示意神仙儿休息休息,不要大眼瞪小眼的,“反正信都写好了,你是男子还是女子,我没什么好计较的。”

    “至于玉玺嘛。”景川钎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反正你是女子,蛊惑陛下的事应当是做不出来的。”

    “那玉玺既然是你和陛下之间商量好的事,我就不操心了。”景川钎难得地絮絮叨叨道,“亏我一路上想还费了好些心思,现在想想真的是不值当,胡思乱想想多了,还容易老得快。”

    神仙儿走了几步,在景川钎面前的摇椅上躺了下来,支起一条腿,那份闲散风雅的模样,宛如就是景川钎的亲亲徒儿,散漫学派的关门大弟子。

    神仙儿睁开一只眼,问道:“景将军,咱们要躺多久啊,晚宴不会迟了吗?”

    景川钎悠悠道:“放心,晚宴开始了,红豆会来叫我们的,你瞎操什么心呐。”

    神仙儿望着景川钎那处变不惊,什么都没放在心上的样子,突然有点好奇,何等大事,景川钎才会认真对待,操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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