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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回

    ——

    日落西山,已近沉暮。

    内廷里,公主今日连午膳都未用,她只推说自己是没有胃口。

    今日也没有心情见任何人,就窝在被窝里,公主待了好一天。

    不过她该办的事,还是没有耽误。

    赵书廷会写戏本子,她自己也会写。

    昨夜回了宫,公主一晚上都没有睡着,一连写了好几个戏本子。

    她已经叫身边的人将这个戏本子的故事也传到了长京城内。

    公主又收买了好几拨唱戏的人,示意要他们将这几个戏本子好好的唱,先唱一段时日,将赵书廷原先写的那个戏本子给比下去,看看到底是谁的戏本子好。

    她想写的事也多。

    就连那夜她差点在火场丧生,宋长时这个英雄救美的故事也被她写成了戏本子。民间的人不知道内情,只当作这是个可以乐呵的娱乐的事。

    公主身边的人办事都极好,极快。公主一人躺至了西沉时刻,晚饭也还没有吃。

    她虽是睡着的,但其实也没有睡着。她在想事,心里是有些乱。

    沈月得了消息,轻手轻脚的进了殿内,到了公主的床前,她又轻声唤了几句。

    她想看看公主是不是还睡着的,听见了公主嗯哼了一声,她才又继续道,

    “回公主,这件事已经办妥,如今这长京城内传唱的可不只那一个故事了。”

    “嗯。”

    “都有赏。”

    公主说着又接着叹气,从昨天晚上赵书廷走后,公主已经在想各种办法帮他脱身了。

    至于修王那边,有她护着的,他也不敢再做什么。

    既然他玩的是这一招,那她也从这招入手。

    以毒攻毒,以火攻火。

    况且,她一个琴棋书画包括骑射样样都精通的中朝公主,就算是写戏本子,也怎么可能比他差。

    虽是得了这个消息,公主心里还是压抑的很。

    但是她也睡不着,正犹豫着要不要起来。

    “公主,还是吃点东西吧,这件事已经办好了,公主且宽心。”

    “六皇子殿下今日叫人来问过奴婢们好几次了,问着公主是不是生病了?吃过饭了没有?”

    “殿下有些担心。”

    “公主,奴婢给你端鱼粥来吧,公主一向喜欢的。还有黄鱼羹?”

    沈月说着吃鱼,公主这胃口倒是也真的被吊了起来。

    “嗯,你去准备吧,我等会儿再起。”

    “是。”

    公主还有些犯懒,磨磨蹭蹭的,这会儿也起不了。

    还算是好消息,她也不知道赵书廷到时候听见了这几出戏,会是个什么心情。或许会更惊愕吧,她也会写这个。

    公主也说过,会竭力护住他,也一定会做到。

    殿外,夜色渐浓。

    ——

    这会子,这个时辰,这些狱卒都还在吃吃喝喝,甚是惬意。

    赵书廷带着人闯进刑部大牢的时候,他们嘴边的残渣都还没擦干净。

    他们的手一抖,桌上的几个馒头都掉在了地上。

    见着是行查司的派头,他们的手也不自觉的抚上了自己腰间所佩带的刀,但是也不敢多说半句。

    “哟,这不是赵指挥吗?这怎么来了我们刑部大牢?莫不是走错路了?这里不是赵指挥的行查司啊?”

    这片管事的是这个秋司官,他刚刚也和这帮狱卒们聚在一起吃饭,都还没等到底下的人来报,赵书廷直接就带着人闯了进来。

    这气势,很凌人。

    他脸上陪着笑,瞧着赵书廷这有些阴沉的脸,想着他也是没一个好脾气。

    他们也就是私下里捞了点油水,想着也不至于惹上了行查司的人吧。

    他是有些害怕,但是也极力隐藏着自己的畏缩。

    “今天我是来提人的。”

    赵书廷也不想多跟他废话,就算知道冷烟是还活着的,但这里是刑部大牢,她一个女子,还能撑下几口气。

    她如果继续待在这里,她可活不长久。

    “提人?提什么人?”他脸上全是糊涂,都还不知道赵书廷话里指的是何人。

    赵书廷没再搭话,他的眼神转去了一边,吏苏得了意也直接就将冷烟的画像拿出来递给他看了看。

    这秋司官是笑呵呵的接了来,借着那一点烛火,瞅着这画像,他是看了许久。

    “这?”他话里有些犹豫,赵书廷瞅着他这副神态,再看清了他的眼神,他能看出,这个司官已经认出了人来。

    “请赵指挥恕罪。”

    “这个女子是重犯,小的也不好做主。”

    “这提审犯人都是要过了文书的,还更别说这要提走犯人。”

    “请大人恕罪,小的不敢擅自做主。”

    他双手再恭敬的呈上了这个画像,又言自己不敢擅自做主。

    他是不想担责。

    吏苏收回了画像,见着他这般不识趣,手都握紧了些。行查司要提人,还需要什么文书程序。

    赵书廷也不恼,有了几分耐心跟他继续道,

    “你不能做主?那王大人这个刑部尚书能够做主吧?”

    “啊?”

    “王大人?能,当然能。”这秋司官反应了过来,急急的回答。

    “大人只要有王尚书亲笔写的交接文书,大人自然可以将人带走。”

    他还弯着腰,拱手行礼。但是这脚下,可是半点都还没让。

    “你知道行查司是什么地方吗?我提走一个犯人,自然是有重案要查,还需要跟你多解释什么?”

    赵书廷见着他毫无退让之意,自己也不想多跟他再费口舌。万一冷烟即刻就抗不住了怎么办。他可还要她的亲笔供词呢。

    赵书廷本是想客客气气的来这么一遭,大家体体面面的交接。但是见着他们还不识趣,他也只好再拿出一个东西了。

    “这是陛下亲笔批示过的诏令文书,这女子涉及城内细作一案,此案全权交由行查司彻查,刑部无权干涉。”

    赵书廷这时才拿出那封今早走时明帝亲笔批示好的文书,大致意思就是如今城内涉及到的好几起案子,都主要由行查司来审理。

    “见此封文书,如陛下亲临。”

    赵书廷咬着牙眼神十分狠厉的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不识趣的秋司官,心里刚刚憋着的气也快消了。

    他们见着了此封文书,即刻便跪了下来。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是小的无知,小的不懂事。”

    “小的这就带大人去提这名犯人。”

    话毕,这秋司官赶紧给自己的属下使了使眼色,叫他们去拿钥匙,去带路。

    赵书廷想了想,也还是满意的点了头。要是自己刚刚早就拿出这封文书了,哪里还需要跟他再多废话。

    他心里还是仁慈了一点。

    这秋司官颤颤巍巍的站起了身来,又要请赵书廷跟着他去。

    赵书廷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还是由他带路,跟着去了。

    ——

    这大牢里的寒气跟司狱比起来,也是没差几分。

    只是,行查司司狱里,可是没有窗户的。

    要是不点灯,是一点光亮都没有的。

    冷烟是单独被关押在一间牢房的,前几日她受了刑,身上的伤如今也还没好。

    她靠在最里面的那一面墙上,丝毫都动不得。

    就算是听见了门口处有开锁的声音,她也懒得转眼来看。

    不过都一样,都是来索命的阎罗小鬼罢了。

    “大人,这里就是了。”

    秋司官亲自来开的门,赵书廷见着了人只示意他可以先下去了。等着他走后,赵书廷才慢慢的走进了这牢房里。

    冷烟头上的那扇窗户,还有点亮光透进来。

    赵书廷大致还能借着这点光色,还能看清楚冷烟这受虐憔悴的模样。

    她着一身带血的白色囚衣,上面好似还带着那刑具鞭子的痕迹。

    果然是受过刑,赵书廷一时瞅着她这模样,真是难以将她与那个在顷水坊的珠光粉饰的小曲佳人联想在一起。

    要是他再来迟一步,或许她也挨不过这几日了。

    “吏苏,去。”

    赵书廷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她毕竟帮过他,而且他也答应过她,会还她的自由。

    他很快的收拾了自己的情绪,冷言吩咐着身边的人该怎么办便怎么办。

    冷烟见着他们进了牢房来,眼神却是与往日里不同。这回没有粗暴的将她拖出去受刑,这为首的人,是还有些眼熟。

    她稍稍的偏了头来,想再睁大眼睛,看得更清楚些。

    “大人?”

    她是想唤他一句,可是嗓子很干,也很疼,叫不了多大声来。

    赵书廷解下了自己披着的外袍,示意吏苏给她披上。

    她穿的有些单薄,这里面的日子不好挨,要是不给那些狱卒一点好处,她是受不到一点优待的。

    她只认识赵书廷和他身边的这个吏苏,瞧着这其他进来的几个陌生人,也是有些害怕。

    她腿上还有伤,走不了,赵书廷让他们将她给抬回去,来之前,已经备好了其他的东西。既然是提犯人走,赵书廷也不大可能将她不抬进行查司。

    现在,对于她来说,也只有这个地方还安全。

    她自然也是毫无抵抗之力,只是看见是赵书廷,她也多多少少的能猜到,赵书廷其实是来救她的。

    本来,她已经做好了葬身于此的准备。

    或许是天还怜她,还给了她一份希望。

    ——

    出了这里,西沉时刻早过了,长京城内还是被一袭黑色覆盖上了头。

    赵书廷先让他们将人抬了回去,她现在这个样子,请医官医治了,这几日也开不了口。

    赵书廷放缓了脚步,在一处卖面的小贩处坐了下来。

    吏苏也还没回去,正是要给他回话。

    晚饭还没吃,赵书廷叫了两碗面来。

    “你们是怎么查到她的下落的?她怎么会在刑部大牢里关着的?”

    这面还没上上来,赵书廷压着声,多问了几句。

    “回大人,是这样的。”吏苏已经准备好了这缘由,正要好好的说一通来。

    “之前大人不是叫我盯着司判府的那个案子吗?虽然周司判急急的结案了,但是我们还想看看这件事到底跟那些细作有没有关系。”

    “所以吏苏便一直盯着这个案子,后来这案件文书递交给了刑部复审,却还是没有个苗头。”

    “此事放了一段时日,后来吏苏时时去询问,还偷偷潜进去看过。”

    “但他们的口风很紧,直接问也问不出来什么。”

    “无奈,属下也只有放了人四处去探查。这还是在冷烟受刑的时候,才将她给认了出来。”

    “至于她为什么在刑部大牢,吏苏看不到案件文书,也不甚清楚。”

    吏苏说了好一通,这个缘由确实不大清楚。

    赵书廷嗯了一声,自己又想了想。

    刑部一直都未插手细作的事,他们怎么抓了冷烟?之前行查司也搜查过很多地方,却是一点踪迹都没有。

    但是照着吏苏这样说,冷烟这几日确实一直被关在刑部大牢里。

    司判府更不可能了,那起案子本来就跟什么细作没什么关系。

    “这里面有阴谋啊。”

    赵书廷总结了这一句,今日冷烟的事,来的是太突然了。他才做了个噩梦,原来还真是相反的,这么快,这个筹码又立刻送到了他的手上。

    不知道接住的又是不是个烫手山芋。

    “大人,看着她伤的也不轻啊,估计要养上好一阵子。”

    “我知道,反正这几日,也问不出什么话来。”

    “公子,您的面。”

    两碗刚做好的素面,汤底是羊肉汤。

    赵书廷从筷笼里抽了两双筷子来,又给了吏苏一双。

    边吃边想,等着问完了话,赵书廷知道了想知道的一切,自然也不能再将她当作一颗弃子来随手扔掉了。

    她也不能一直在行查司内待着,时间久了,既不方便,也不安全。

    赵书廷刚夹了一口面,还在想给她安排合适的退路。

    眼下,能收留她的最合适的地方,赵书廷想了许久,忽然想到了空景。

    他也是许久都没再去看他了,上一次的那坛桑酒,不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

    赵书廷还正埋头吃着面,忽而,耳朵边传进了几声唱词。

    “那火场里的火焰长了得有两丈高,那殿宇内的房梁都要塌下来了,可是里面还有个小姑娘啊。”

    “这人,约莫有一丈高的模样,带着刀,是急急的冲进了这火场里,救下了这个小姑娘啊!”

    “乃是个玉面带刀小郎君,好一身的功夫,好一身胆量啊!”

    “白日里,那喜鹊也搭了桥来,终于是成就了好一段良缘,聚拢了好一对佳人公子啊!”

    这阵熟悉的锣点声是吸引了赵书廷的注意力。

    其实刚刚骑马去刑部大牢的路上,赵书廷也往大街上随意的看了几眼。这长京城内,时下最流行的便是这个小皮影,仅此一日,这小皮影人物的式样就像捏糖人一样,不时的就衍生出一个来。

    那些卖这些式样的小贩们的摊位前,各式各样的人物那是摆满了好一圈。

    赵书廷越听越入神,这锣点声跟昨夜他叫人来唱的很相似,只是这唱词,可完全不同。

    他的素面还没有吃完,吏苏瞅着赵书廷这般出神,也记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小商!”

    吏苏擦了擦嘴,手对着那卖面的老板一挥,叫着他来,有些话想问。

    “诶,公子,有何事啊?”

    “这唱戏的,是在唱些什么啊?”

    他也听清了这唱词,跟赵书廷写的那处,可是完全不同。

    “哦,这出戏啊,叫火场救美。另外一出呢,叫鹊桥搭喜。”

    “这都是近几日城内最时兴的几出戏本子,好多人都看,这听多了,也都会唱了。”

    “是不是还有出戏叫黑夜遇刺啊?这怎么没听见有人唱啊?”吏苏假装无意的提起了这个新出的戏本子,顺道还瞧了瞧赵书廷的脸色。

    赵书廷只顾着吃面,眼睛还盯着这羊肉汤里的葱花,但也在意这个事。他还竖着自己的狐狸耳朵。

    “哦,那出戏啊,已经不招人看了。现在这城内人啊,还是更喜欢这鹊桥搭喜,这好多公子姑娘们听了,都能成几段好姻缘呢。”

    “还有好几出戏呢,公子,您要是喜欢啊,也去听听吧。”小商的话简单,大致意思他们也听明白了。

    还有好几出戏?赵书廷听了这话心里正犯着疑惑,这绝对不是他叫人干的。

    吏苏给了这小商面钱,又转过了身来看着赵书廷,他先撇清了自己的关系,这真的不是他们干的。

    他们这读书水平,还不能写出这么有趣的戏本子来。

    再者,他们也不敢啊。

    这几根素面泡在这羊肉汤里,是还挺诱人的,但是赵书廷已经放了手里的筷子。

    “大人,要不要去查个清楚?”

    他试探性的问了问,赵书廷这表情,他一时也形容不出。

    赵书廷又喝了一大口汤,拿帕子擦了擦嘴后他只摇了摇头,说着不用。他知道是谁干的。

    “这件事你们都不用管,先将冷烟医治好为重。”

    “是。”

    火场,还救美,敢情这戏本子里的主角都写成了别人。

    赵书廷咬着牙,即使现在心里有些不平衡,也只能忍着。

    在一天之内能做到如此地步的,那还能是谁,还会是谁。赵书廷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嘴上也起了个小小的弧度。

    原来还不知道她也有这一手。

    “其实挺有趣的,不是吗?”

    赵书廷看着前面唱戏搭好的幕布,冷不丁的问了这一句。

    “啊?大人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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