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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独孤天下

    “你胡说!”独孤曼陀脸颊涨红,神色慌乱,抬头时却已是眼眶通红,一副柔弱无助的可怜模样。

    在许念看来,着实做作。

    许念没有理会她,视线一一扫过在场众人,她目光如炬,淡淡一眼,似能看透人心,众人无一不低下头去,不安的脚尖挪动。

    “伽罗小姐,看来你知道?”许念语气轻快。

    “王妃,我劝你尽快放了我们,不要把事情闹大。要是我爹爹和大姐知道了,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独孤伽罗年纪虽小,却挺有胆识。

    她一身淡青色长裙,很是纤瘦,缚手站在那里,像棵挺拔的小白杨。

    “有性格,我不与你为难。”许念话风一转,看向独孤曼陀,“那你自己说?”

    “我……”独孤曼陀支支吾吾,一柄长剑落在她肩头,冰冷的剑身,似乎透过她的衣裳,冻僵了她整个身体,她如雕塑般,站的一动不动,脸颊颤抖,眼睛眨个不停,哭诉道:“我,我真的不知道,我才是受伤害最深的那个啊!”

    “还在狡辩!”许念失了耐心,“把她房里的丫鬟、仆妇都提出来。”

    丫鬟仆妇被侍卫押着跪成一排,个个涕泪横流,抖如筛糠。

    “你是秋词?”

    “是,是,奴,奴婢,秋词。”

    “你能告诉我真相吗?”许念面上泛起温柔的笑意,却让秋词汗毛直竖,她扭头看向独孤曼陀,似在向她求救。

    “不说话,那留着舌头也没用了。”许念一秒变脸,“哥舒。”

    “是!”哥舒自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大步走到秋词面前,护卫押着她的肩膀,她挣扎着,却无能为力,眼见哥舒掐着她的脸颊,强迫她张开嘴巴,她时候能闻到匕首身上苦涩的铁水味,终于哆嗦着嘴巴,颤抖道:“我,我说……”

    “秋词!”独孤曼陀厉声呼喝。

    许念只是轻轻的横过一眼,那一眼,丝毫没有属于人类的情绪,独孤曼陀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她再也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朝后退了两步,脚下发软,重重的摔倒在地,却没痛呼一声。

    “是,是小姐自己。”起了话头,秋词便也不再隐瞒,“小姐根本就看不上杨世子。说他不仅不学无术,而且穷酸寒碜。”

    此话一出,杨坚如遭雷击,他猛地望向独孤曼陀,却见她闪躲似得避开他的视线,他颓然的一下跌坐在地。这一刻,杨坚的心,彻底死了。

    原来,从头到尾,独孤曼陀只是吊着他罢了,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而且,那晚小姐也不是想要去李郡公房间,而是去李世子房间,只是王嬷嬷搞错了房间,这才……”

    “王嬷嬷背后还有人吗?”许念问。

    秋词头摇的像拨浪鼓,“这都是王嬷嬷的主意,小姐也是听信了她的鬼话,以为嫁给李世子,银钱上至少可以一世无忧。”

    当日杨坚和李澄同日下聘,独孤伽罗的聘礼却比独孤曼陀的厚了三人之一,以她的小肚鸡肠,岂能甘心。

    不过世事难料,最后,她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杨世子,事情本王妃给你问清楚了,满意吗?”许念言笑晏晏,杨坚却仿佛看到她背后猛兽的虚影。

    “夫人,来者是客,别把杨世子吓坏了。”宇文护环住许念的腰,朝哥舒吩咐道:“把他们都放了吧。”

    恰在此时,一个侍卫神色匆匆而来,脚下生风。

    一见他的表情,两人便知晓,肯定出事了。

    侍卫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行礼禀报,道:“禀太师,尉迟康率兵围了府外。”

    两人对视一眼,却是淡淡一笑。

    “择日不如撞日!”

    “宇文毓既上赶着找死,本王当然要成全他。”宇文护眸光电转间,眸子变成了幽蓝色。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的够久了。

    “杨世子,伽罗小姐,还要委屈你们,在我府中牢房暂住几日。”宇文护话音刚落,护卫便拽着他们快速离开。

    “杨世子,不要以卵击石。”

    这话,宇文护说的客气,就差说杨坚不自量力了,他看着突然出现的士兵,个个一身甲胄,肃然无畏,一身悍勇之气,身上似乎能嗅到刚出战场,混着硝烟的血腥味儿。

    杨坚心下一阵颓靡,他已经预料到这场战争的结果。他深深的看了眼宇文护,他正低头躬身给女人系着披风,笑容温柔,动作缱绻。

    他们似乎不是要奔赴战场,而是要出门郊游。

    明月高悬,万籁俱寂。马蹄阵阵,甲胄铮铮,踏碎了长安城的夜晚。

    “杀!”

    “护驾!”

    ……

    “宇文护,你当真要谋逆不成?”独孤信肩头中了一箭,他斩断箭矢,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护在宇文毓身前。

    宇文毓一袭黑底绣金锦袍,头戴冠冕,缩在龙椅上,毫无帝王威仪。

    宇文护没说话,只是扔出一个血淋淋的人头,那人头在地上滚了几圈,擦出一条血痕,停在了独孤信脚边。

    “尉迟康?”独孤信不可置信的看着人头,再回头看看宇文毓。

    “毓儿,你蠢钝如猪,胆小如鼠,不学无术,毫无主见。这龙椅你坐的稳吗?这天下你撑的起吗?”宇文护双臂展开,宽敞的袖摆,微微荡起,尽显威仪。

    “作为堂兄,我给你指出两条路。”

    “什,什么?”宇文毓哆哆嗦嗦的撩开冠冕上的珠帘,结结巴巴道。

    “一,你活,写禅位诏书于我;二,你死!”

    “岳,岳父……”宇文毓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独孤信。

    “独孤信,尉迟康奉召屠我太师府满门,如今,不是我容不下宇文毓,而是他容不下我。我念你为大周鞠躬尽瘁,可以饶你一命。可你若敬酒不吃吃罚酒,那……”

    “便怪不得我。”

    “太师,这场祸事,都是尉迟康一人所为,与圣上完全无关。若我真要与你动手,又何至于只调这区区人马?”事已至此,独孤信当然是想撇清宇文毓的关系。

    “独孤丞相真是好口舌!尉迟康死无对证,你便将所有事情都推到他身上。”逆着光,背后是喊杀震天的拼杀,许念一身银甲,倒提长木仓缓步走来,将一块金牌扔到他脚边,发出锵的一声清响,金黄的穗子弹起又落下。

    “这,这也是尉迟康偷盗而来。”独孤信坚定自己的说法,咬死了尉迟康,他看向宇文护,“太师,你身为臣子,皇上是君,你擅自带兵,这样逼宫,乃是大罪,是天下之耻。”

    “独孤信,少跟我说这些没用的废话!”宇文护不吃他那一套,嗤笑道:“这大周的天下,不也是皇叔逼宫而来吗?”

    “你不是不想与我们动手,而是再找时机。”许念看着宇文毓,轻轻摇头叹息,“可惜呀,你碰到个猪队友,他一直在拖后腿。”

    “你也很苦恼吧?”许念大笑出声,“这简直是天降的好机会。”

    “天予弗取,必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清河郡主!”

    长木仓指向独孤信,他举剑格挡,不过几招,便被许念挑飞长剑,木仓尖抵着他的咽喉,“当初,我叔父虽无开疆拓土之能,可也是个守城之君,说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君君臣臣,你们不照样夺了大魏江山。我们这些前朝旧人能活下来,也是叔父自刎换来的,我元家儿郎,十不存一。”

    “如今,身份对调,怎么你们又有话说?”许念眼神阴冷的看向宇文毓,“我数到三,你若不做出决定,我便替你做决定,杀一人是杀,杀全族亦是杀!”

    宇文毓仓皇的犹如地沟里的老鼠,他唇色青白,整个人像是被鬼摸了一般。

    “一!”

    “二!”

    就在许念将要开口之际,一个焦急的女声自殿外传来。

    “禅位诏书在此,郡主手下留情!”

    独孤般若一袭暗红色银丝绣花华服,头顶鎏金九尾凤冠,华贵异常,她手上端着一个红木托盘,上面放着一份明黄诏书,一步步朝宇文护走去。

    “主子小心!”哥舒高声喊道。

    两人近在咫尺,独孤般若突然自诏书中抽出一把利刃,直刺向宇文护心口。

    他来不及躲闪,只能以手接刃。

    “真是玉石俱焚的性子!既如此,也便留不得了。”许念话落,木仓尖直接捅进了独孤信的咽喉,鲜血喷溅而出,不过几吸,独孤信便没了声息。

    “爹!爹!”独孤般若怒目圆睁,嘶吼出声。她是有胆识,可也只是比之平常女子多了几分狠辣,对上征战沙场的宇文护,不过两招,便被卸了利刃,掐住了脖子。

    “不要,不要杀般若……”宇文毓慌忙的跑下台阶,一不小心踩到袍角,骨碌碌的从台阶上滚了下来,帝王冠冕摔出去很远。他披头散发的,刚一落地,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滚带爬的朝宇文护而去,一下跪到宇文护脚边,拽着他的衣摆,哭求道:“求求你,不要伤害般若,我写禅位诏书,我现在就写!求求你,别杀她,求你……”

    独孤般若脸色涨红泛紫,眼球突出,遍布红血丝,脖颈青筋暴起,已是进气多出气少,听到宇文毓的话,眼角滑下一滴泪。

    “去写。”宇文护将独孤般若扔到地上,冷冷吩咐道。

    宇文毓这次再不迟疑,迅速写好禅位诏书,取过一旁的玉玺,重重压了上去。放回去的一刹,他迟疑了下,这尊玉玺,他此生,怕是最后一次触到了。

    可看到大殿上呛咳不止的独孤般若,他还是快步走下书案,将诏书递给宇文护后,连忙跑过去扶起独孤般若。

    父亲身死;宇文毓长发披散,浑身狼狈;殿外的喊杀声也已经平息,哥舒打扫战场的声音清晰入耳,独孤般若捂着心口,无力的朝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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