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有见过,魂魄居然会自己散掉的情况。
魂飞魄散?
头颅和身体的残尸,是真的愈发死寂。
不过,当这种死寂的感觉到达一定程度的时候,还保留了一丝丝的阴气。
这种程度的阴气,就像是一种残留,可能被阳光一晒,就完全消失了。
她只说过几句话,两句是要害我的,还有两句,就是胡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看来,她年纪轻轻死在这里,应该是被胡家人害的?
我沉默了下来。
她是鬼煞,阻拦我,甚至想杀我。
我灭她,这关系是对等的。
她被害死在这里,是她的可怜。
这世上每时每刻,都有不公平的事情发生,我却管不了,只能管眼前自己的事儿。
深吸一口气,我站起身来,摸了摸手背上的背鬼图,无头鬼的确比之前弱了,我都能感觉到。
黑金同样蔫头耷脑的。
它不只是被放了血,同样还损耗了很多精气,至少得几天时间的休息,还得好好补一补。
“黑金,你去外边儿休息吧。顺道看着尸体。”
黑金甩着尾巴站起身,不过它先进了堂屋,叼着一块尸肉往外跑去。
我心里突地一跳,那块尸肉,是先前黑金从这女尸胳膊上扯下来的。
黑金本身还是蔫蔫的,状态虚弱,但它有种兴高采烈的感觉,就像是很喜欢那块尸肉,我便没有出言阻止什么。
目光四扫周围的房间门,我开始每一个房间,每一个房间的寻找。
期间我点了白香,还喊了好几次胡李氏。
怪异的是,我没有感觉到胡李氏的魂魄出现,就连怨影都没有出来。
白香朝着四方散去,消失不见。
这也是一个古怪的地方,按道理来说,如果没有鬼吃香,白香是不会消失的,只会一直在我身边萦绕,就算被路过的鬼吸走,也不会凭空散去……
胡家这宅子,同样透着古怪……
很快,我每个房间都找了一遍,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回到院子中央,我不自然的盯着两截女尸,眼中惊疑不定。
宅子里只有两口尸体,一个是胡县治,另一个就是这女尸……
难不成,这女尸,就是胡李氏?
可……她的年纪,都没有胡友明大啊?
怎么可能是胡友明的母亲?怎么可能是胡县治的妻……
想到这里的时候,思绪戛然而止。
她这年纪,的确当不了胡友明的母亲,却未必当不了胡县治的妻子……
老夫少妻?
再婚续弦?
我刚想到这里的时候,耳边忽然听到轻幽的笑声。
骤然间,我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这笑声,不正是那女尸的吗?
可女尸的尸身被我封住,头颅只剩下一丝阴气残留,魂魄都没了啊。
就在这时,恐怖,且让我不理解的一幕发生了。
我眼前的两截尸身,消失不见了……
对,就是凭空消失不见。
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丝丝缕缕的白雾,这种白雾的让我觉得心惊肉跳,就像是开路的时候,那滋生的鬼雾一样!
黑金的叫声很大,像是在提醒我什么,很快又变得薄弱,像是渐行渐远。
我身后,传来了细细幽幽的唱腔,那咿咿呀呀的声音,让人浑身都布满了鸡皮疙瘩。
猛然间回过头,我更愕然。
堂屋的门上,本来被封着棺材盖子。
这棺盖也消失不见了,堂屋门完全打开。
一个女子身穿戏服,正在堂屋中舞戏,那一笑一颦,饶是我,都觉得格外好看。
她口中的唱腔更为幽婉。
“好!”
“好!哈哈!”
苍老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却显得极为空寂。
我脸色骤变,扭头一看。
身旁,居然摆着茶桌,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老头,年纪已经不小了。
他皱巴巴的脸上,满是陶醉,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女子。
这不正是胡县治吗?
戏曲罢了,女子款款走至胡县治身旁,胡县治握着她的手,感叹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那女子,赫然就是那女尸!
她,就是胡李氏!
胡李氏看似温柔的笑,眼中实则带着厌恶。
并且,她稍稍移动了视线,居然看向了我。
一瞬间,她的眸子漆黑无比。
我打了个寒噤,后退了两步。
胡县治起了身,拉着胡李氏朝着一个房间走去。
我并没有追上去,僵站在院子中央。
隐隐约约,我知道眼前这一幕是什么意思了。
我看到了胡李氏和胡县治生前的一幕,是胡李氏主动让我看的。
爷爷给我的册子中有记载,当鬼凶厉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并且,处于它身亡的凶宅之中,并且和凶宅同化,就可以让死前的一幕重现。<div id='gc1' class='gcontent1'><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try{ggauto();} catch(ex){}</script></div>
几分钟后,胡县治出来了。
他脚步更蹒跚了一些,老脸上却心满意足。
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朝着宅外走去。
没过多久,胡李氏从房间出来,她走至院子旁,踩着水池中的圆柱小径,缓缓走到了亭台中。
坐在亭台上,她手中挽着长发,一把梳子梳理着自己的头发。
她显得很厌恶,又觉得哀伤。
“十八新娘八十郎,
苍苍白发对红妆。
鸳鸯被里成双夜,
一树梨花压海棠。”
戏腔显得极为幽婉,胡李氏双目失神的看着水池中。
我抿了抿唇,深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后,我才说:“你真有那么痛苦,大可以不要这样的生活,这是什么年代,哪儿有什么幽禁一说,享受了胡家的钱权,你付出了自己,真就那么痛苦吗?”
胡李氏给我展现出来的一面,是真的让人觉得不舒服。
我厌恶胡县治。
可我并没有盲目的去同情胡李氏。
年代已经不一样了,这不像是过去那几十年,或者是电视里头的古代,法制不够健全,女子会被权贵囚禁。
现在很多女人,为了钱,不惜付出自己的全部,然而又在一旁叫苦不迭。
胡李氏脸上的哀伤,忽而散去了许多,直勾勾的盯着我,她黑漆漆的眼眸中,闪烁的是怨毒。
我的手,按在了腰间,另一手,摸着几张符。
“别以为用这样的手段,就能让我被迷惑!”我冷声说道:“你还想做什么?尸身已经被我破掉,你还能做什么!?”
我话音落罢的瞬间,胡李氏忽然一下起身,那一刹,她身上的戏服成了被血染红的寿衣。
一张脸上的妆容完全消散,双目变得漆黑无比。
更可怕的是,她只有半截身体。
另外半截,就像是扩散成了无数雾气,好像和这宅子完全联系在了一起!
她身体骤然消失在原地,出现时,已经在我面前!
我大惊失色,正要挥出哭丧棒。
可一棍子打出去,直接就打了个空,胡李氏已经不见了!
周围的场景变了!
还是胡家老宅,可老宅之中,拉满了白绫!
我身旁的茶桌椅子消失不见,整个院子空空如也。
可堂屋中,多了一口棺材!
一口漆黑无比的棺材!
“我爸死了,被你那个姘头撞死的!”冷冽的话音,压抑着愤恨,在耳边炸响。
胡友明居然站在院子旁侧,死死的盯着我身旁。
胡李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侧,她穿着一身孝服,眼中惊惶。
“人,跑了,但是我会抓回来的,你就一直在这里给我爸唱戏吧,不然的话,后果你很清楚!”胡友明冷冰的说道。
胡李氏瘫坐在了地上。
胡友明往前走了几步,一把抓住了胡李氏的衣领子,骂道:“你别装死,要么真去死,要么就给我一直唱!不然的话,你那个白血病的妹妹,植物人的妈,都一起死!我爸死了,你别再指着我去给你掏医药费,我看不上你这贱婊子。”
再之后,胡友明也消失了。
胡李氏便在院子里头唱曲儿。
堂屋内,黑漆漆的棺木,就那么停着。
时间的流速好似加快了起来,胡李氏没日没夜的唱。
每到了夜间,棺材还会发出挠动的声音,似是里头的胡县治在拍手叫好!
终于有一天,胡李氏崩溃了。
她一头撞死在了黑漆漆的棺材上!
漆黑的棺木旁,多了一口大红色的棺材。
并且,两口棺材的前端,各贴着一张黄纸。
黑棺前头的黄纸,写着:“亡父胡县治,古稀之死,本为不甘,儿为父建宅,阴人不死,送母合葬,望父安宁。特葬黑棺,养尸百日,待合葬之。”
这张黄纸,是很陈旧的,明显已经写了很久了。
红棺前头的红纸,却极为崭新,写着:“亡者胡李氏,哀莫大于心死,夫亡后,身体每况愈下,终死于心衰。”
“无病痛之亡,迫切同夫合葬,为喜丧,子孙不必悲伤,特葬大红之棺,彰表红白之喜。”
我眉头紧皱,脸色接连变化了数次。
原来……这才是胡李氏的死因,压根不是什么心衰!
“胡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阴厉尖锐的咒骂声,在我耳边炸响!
眼前的一幕,四散崩裂,支离破碎。
一切,都回到了最开始,也就是这老宅本身的样子!
堂屋门上嵌着棺盖,我身边的地面,是头颅和身躯的残尸!
不过,更可怕的是脚下!
院子的地面居然在蠕动,那蠕动的地面,居然形似一张女人的脸!
我站着的地方,刚好是眼睛的位置,她嘴巴不停的颤动着,似是要将自己的尸体吞下去。
而尸身上的钉子,不停发出丝丝缕缕的白色烟气,让她吞不下!
整个老宅都在蠕动着,宅门正在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