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火锅味道太冲,归途途到家先冲了一个热水澡。

    说实话,今晚这顿饭归途途吃的并不开心。王琴阿姨是好意,可她不愿每个场合的结场话题一定要落到她的疤上来。

    热水冲浊了眼泪,剩的作业她也没心情写了,吹干头发便去上床躺着了。

    手心捂住额头,脸贴住枕头,这条疤自她记事就有了。

    归途途丝毫不怀念童年,童年意味有意识和记忆。

    她的童年是活在忧怕之下的。

    其实,归途途的床头摆有一个相框,照片中两个小朋友手拉手举得很高。她笑的特别灿烂,而另一个小女孩编着许多辫子,是谁,她死也想不起来。

    只是,那时候她很开心,可能算是生命里为数不多的真正感到高兴的事了。

    除了必要的证件照,归途途几乎是拒拍任何形式的照片,这也达成了一种遗憾,长大后没有同妈妈的一张合照。

    她妈过世的早,归途途印象不深,所以也就无所谓难过不难过。

    次日天还没亮,归途途就醒了,趴在床上敷衍带糊弄赶完了作业,然后去了学校。

    第二节课间的全校晨会上,归途途怔住了,她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是一个能勾起她所有甜与泪的人。

    冯陌来了。

    他作为“特优生”代表上台发言,说了一大堆“衷心感谢学校给我这次机会,一定不负所望……”这种台面话。

    最了不起的是,冯陌完全脱稿,面对台下的人海脸上无一点怯色,他讲说的流畅自然,每个字从他的唇间蹦出,都那么磁性摄魂,外在的形象气质也是没挑的。

    还和当年一样,冯陌非常擅长应对这种场合。台上演讲时的他,仿佛是从天而降的俄耳甫斯(古希腊神话音乐之神)。

    那年,归途途就是被他身上“明朗”的气息迷住了。

    不得不说,冯陌一直都很迷人,红旗底下一阵拍手鼓掌。

    A市一中向来有个惯例,每年高三会从全市下面各个区县,选出拔尖的十位“特优生”,高三一年可来A市一中交换就读。

    除此以外,还可和本校生一起竞争保送名额。不过,历年的高考保送名额纷纷“花落”本校学生手里。

    冯陌是“特优生”的一员,归途途打心里为他祝贺叫好。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冯陌高一就应该来A市一中了。

    但是她只想尽量躲着点冯陌,如果不深入了解冯陌,很容易相信冯陌就如台前的那样,阳光自信。

    自那次的变故之后,归途途就明白,冯陌是天使与魔鬼的结合体。

    幸好,高二和高三两个年级的教学楼相距有一段距离,一个在南面,一个在东面,碰面的机会可以说寥寥无几。

    晨会开了半个多钟头,散会的时候归途途听到身边的女生三五一伙,正议论新转来的“特优生”冯陌。

    她们的议论不太友好,有些轻蔑的味道。

    一女生说:“冯陌要是本校的就好了,可惜是个‘特优生’。”

    “特优生”三个字听起来十分碍眼,顾名思义,“特优生”就是特别优秀的学生——当然,只是对外校而言。

    在A市高中圈子里流传着一种说法,只有“A市一中”和“其他高中”两个档次,冯陌之前就读的学校虽比不上A市一中,却也在普通高中里是领头羊。

    这种势利的划分,归途途年幼就品尝过这种滋味了,缘起无非是额上“疤”致使自卑自闭,她始终被归到“有问题孩子”的那一类。

    归途途也是后来才知道,A市一中一直存有一个鄙视链。

    上游是家境好长相好成绩好的“三好”学生,最下游就是享有帮扶政策的“特优生”了,像她和钟酉这类的转校生,地位难以判断,但终归不低——这只是因为A市一中的转入门槛不低。

    有一件事,归途途一直很好奇,钟酉是凭何故转到这里的。

    因为今天班主任对钟酉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遍,照旧今天钟酉上学背来的,还是班主任眼中那个“不三不四”的斜跨包。

    另外,他还换成了鲜红色,更加招显。班主任反而夸他有个性。

    “喂,喂,喂。”

    说曹操,曹操到。

    归途途回头,目光找不到人。

    等她回过头来,脑门直直磕上了钟酉的下巴,本能地捂住脑门而不是揉。

    她忍着疼横道:“有病!”

    钟酉捏捏下巴颏,一脸无赖样:“我什么也没做啊!”

    归途途问:“你有事吗?”

    “新校服,我帮你领来了。”原来,大课间晨会钟酉没去,是领校服去了。

    “哦,谢谢。”

    归途途抱过转身要走,钟酉一个翻身拦在了她身前,装作温柔问:“撞我的力道不轻,你不疼啊。”

    “无可奉告。”归途途白了他一眼,径自抱着校服去了女卫生间。

    她实在不想搭睬钟酉,今早他非说自己的刘海上有只死苍蝇,归途途拍了半天也没见个影,虚惊一场。

    跟这个人待在一起,太危险了。

    归途途换好校服从隔间出来时,厕所已经没人了。她整整领口和衣角,又把刘海往下顺了顺。

    刚出门口,一声哼笑从耳后传来。

    “冯陌。”归途途震惊,一手不由地撑住瓷砖。

    冯陌冷笑:“好久不见啊!”

    冯陌是高三年级的,此时不应出现在这栋楼,他把她堵在这里,一时归途途搞不清状况。

    她淡淡道:“祝贺你。”

    “用不着你祝贺。”冯陌又是一声冷哼,“有钱真是好啊,轻轻松松就进了名校。”

    归途途虽因当年的事有些愧疚,错也不全在自己,但冯陌一直在酸她,“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你知道我来这里费了多大劲,竞争‘特优生’选拔有多苛刻,这些你永远不会知道。”

    冯陌一枪枪地控诉,那声音似乎从地狱深渊一涌而来,仿佛随时要将她的鼓膜震裂。

    “你不应该太拿疤当回事,活得不如你的人多的是。”冯陌步步紧逼,归途途看清了他眼眸中密布的红血丝,甚是吓人,“来,给我看看,你的疤怎样了!”

    他手已经伸到了额前,归途途一偏头俯身,冯陌扑了个空。

    冯陌还想再进一步,挑眉笑道:“怎么,这就想逃了。当年吻你,你也没像现在这样。”

    “你别说了。”

    归途途几乎带着哭腔乞求。

    那次,也是那个不能称之为吻的吻,彻底让归途途见识了冯陌的真面目。冯陌一次偶然发现了她额上的疤,事后归途途的疤也是冯陌在初中学校论坛上抖落的。

    实际双方都知道,吻并未真正发生过。

    冯陌之所以这么说,是想出一口恶气,泄出他这么多年的忍辱难耐。

    冯陌的家境说不上好,温饱之上,小康之下。可他偏偏生的一副好皮囊,自身也聪明努力,无论大考小考成绩常年占据榜首。再加上个子高,引人瞩目,初中一时也称得上风云人物。

    万万没想到,一双穿了一年多篮球鞋,胶水粘过,鞋边泛黄,被班上的女同学指破且受了嘲笑,有些无地自容,那是他高傲自尊心受挫的起始。

    神奇的是,第二天他收到了一个耐克的包裹。

    而后,方才渐渐知晓是归途途送的。如果暂时没有接受她的礼物,自尊心还可以靠自己挣回来,他还有中考,可以扳回一局,洗脱穷困的洗礼。

    中考距A市一中的分数线只差3分,其实他只需要交四万块钱的借读费,就可以进入A市一中就读。

    但为此,他费劲了两年的周折。

    焉能不恨?

    这时,钟酉也换好了校服刚从男卫生间出来,正撞上了这一幕。一眼瞟到,归途途眼圈泛红。

    “哪个年级的,从哪来滚哪去。”

    冯陌回身,瞧见有人来了,看起痞气十足,校服颜色与归途途的一样,他能来这里读书不容易,咬牙从另一侧的楼道离开了。

    A市一中为了方便管理,每个年级的校服颜色都不一样,高一青色,高二蓝色,高三紫色。

    钟酉自是不把高三“紫色”学长放在眼里,一气之下骂出“从哪来滚哪去”,只是让冯陌滚回自己年级的教学楼。而冯陌却多心了,认为他说的是让自己滚回以前的高中,不禁咬破了下唇。

    钟酉送归途途回了教室,走到半截,归途途突然说:“你不要那样同冯陌讲话,他的报复心很可怕。”

    钟酉:“谁敢惹小爷?”

    归途途:“你小心一点,我只是提醒。”

    第三节是体育课,回到教室之时,人都走空了,钟酉把换下来的衣物放回座位,正要下楼去上体育课,总觉身边少点什么,不用猜归途途还在原位。

    “钟酉,你帮我向体育老师告假,我身体不太舒服,拜托了。”归途途说。

    见说得极为诚恳,钟酉笑道:“怎么着,搁那人气的啊!”

    “不是,与他无关。”

    钟酉走了,归途途松了一口气,现下教室外的树时不时左摇摇,右摆摆,看来风不小,这样的天气,她是最担心的。

    一个人在教室,也不想学习,闷得无聊,归途途转起笔来,转着转着,脑海里又转出了冯陌的身影。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