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拂晓的眸子闪了闪，她抬起头望向远方有些晦暗的天空，握紧拳头，暗暗用力：“又是宿命论那一套吗？骗骗男子们就得了，还想骗得了我？若是我真信什么人命天定，我和阿长也不会活到今天。我自己的命，我自己说了算。”

    程澄好奇地把耳朵凑过去，听柳拂晓的意思，她和柳星辰的故事不少，就是不知她愿不愿意讲。

    以前在蓝星闲来无事的时候，程澄也喜欢思考这些终极的人生哲理问题，因此对于柳拂晓的话，程澄很快就能接上：“我也觉得，若是一切都已定好，那我们生命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不是先有了这个世界才有的我们，而是先有了我们才有的这个世界。”

    “意识决定物质？境随心转？没发现橙子你还是个唯心派？”柳拂晓揶揄程澄，看起来并不打算多讲她与她阿长年少时的往事。

    程澄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这样说不准确，我觉得我并不是某个坚定的派别，只是哪个理论合我心意，就拿来用罢了。”

    柳拂晓不置可否，她打开终端的界面看了看，发现终端终于连上了智网。

    “不论如何，我是不会让我看见的那些场景发生的。既然你那个古怪的高维武器说，未来即是过去，过去即是未来，那么我改变了未来，也是改变了过去。”

    程澄觉得柳拂晓的想法很有意思，她望进她如水般的眸子：“让历史进入新的循环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些事，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它发生——”柳拂晓看着终端上的信息，话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她眉目沉肃，示意程澄也看看自己的终端，“又有新任务了，还以为接下来的十几天会轻松一些。”

    一阵饭香味飘来，两人都觉得有些饿了。

    不过，贝塔尔星上实在没什么吃的，于是，她们打包了一份葱油鸡枞，外加两杯鲜榨果汁，就回宿舍看任务说明去了。

    程澄的终端上，火火最先给她推送的不是任务说明，而是一份期中考试通知。

    人工智能专业有期中考试，柳拂晓的机械专业没有，这个考试与学生的学分绩点有关，用火火的话说，程澄还是一名帝大的学生，学业当然要排在最优先级。

    期中考试的通知发布于一周前，但因为这边的网络断断续续的，所以程澄今天才收到，她看了一眼日期，距离正式开考的时间还有五天，回去是指定赶不回去了，还好学校的制度也不是毫无人性，考试通知上说，可以远程参加。

    只是，需要能联网的模拟舱。

    程澄摸着下巴，想着炼狱乐园里的三台模拟舱，不知道到时可不可以借用。

    柳拂晓那边，已经将霍婵发给她们的任务提炼总结完毕，她不高兴地嘟囔：“我们还只是帝大两个一年级的学生，队长也太高看我们了。”

    程澄快速翻看了一遍任务说明，看到“交易”、“地下黑市”等字眼，不由尴尬地笑了一下：“我倒是觉得队长把这个任务交给你正合适，毕竟你可是柳家的二当家啊。”

    柳拂晓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是不知道荒芜星系这边有多难搞，要不我阿长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打不开这边的销路。”

    任务说明是霍婵接到千凌冰的消息后，立即制定并发给她们的，说明她们离开的飞船还没有远离荒芜星系太远。

    霍婵的意思很简单，既然立体能量符有了新的突破，她希望程澄和柳拂晓能通过地下黑市，在荒芜星系建立起一个她们自己的据点。

    当然，与扇乐馆互通有无还是要有的，但她们自己的势力也要有。

    “队长一定是在开玩笑，建立据点哪有那么容易，短短十几天根本不可能从零开始。”柳拂晓掰着手指头计算，需要通过地下黑市运送的人力物力财力，直摇头说不可能。

    程澄眨了眨眼睛，觉得她有些迂腐了：“我们可以不从零开始啊，眼下不是有现成的？”

    “啊？凭我们两个，要跟扇乐馆斗，是觉得命太长了吗？”

    “不是扇乐馆。”程澄为柳拂晓的大胆想法感到惊讶，“人家尽心尽力地招待我们，我们却想着挖人墙角，这好像不太好。我想的是血盟，还记得我们在矿下抓住的男子吗？他跟我说过，那里是血盟的五号基地，在我们去之前，他们的人都跑了。”

    人都跑了这件事不是滕思良说的，而是富饶星的意识告诉她的。

    柳拂晓耳根红了一瞬，她吸溜了一口果汁以掩饰自己的心虚：“你是想利用那些逃跑的血盟人？可是血盟都是男子，能相信我们吗？”

    “不需要他们相信我们。”程澄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计划可行，“霍阿长不是要据点吗？我们拔掉血盟的点，变成我们的就可以了。”

    柳拂晓转了转眼睛，虽说这方法很是冒险，但确实是她们目前能想到的最快速的法子了。

    以太晶体既然能出现在中心星域，就证明血盟一定有一条隐蔽的运输线路，这比她们重新开辟一条商路要简单得多。

    不过，要想在半个月内找到并端掉一个基地，凭她们两个，还是不够的。

    “找扇乐馆帮忙？”

    “当然，必须要找她们。”

    程澄很开心，柳拂晓跟上了她的思路。

    再次见到千凌冰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

    这三天，她们只是简单的通过线上联络了几次，另外，程澄还抓紧时间，让火火给她恶补了许多人工智能的理论知识，为了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

    柳拂晓则利用空闲时间，在贝塔尔星上四处转转，试图发现些血盟据点的蛛丝马迹。

    可惜，她在居住区没什么收获，辐射浓度太高的地方，她也不能贸然过去。

    千凌冰依旧将她们约在了炼狱乐园的会议室见面，再次进到溶洞里，程澄觉得下面的血腥味似乎重了许多，里面工作的男子也越发谨小慎微了。

    不过，这些暂时都与她们无关。

    杨哈觅没空理会她们，因为她自己说，她正在给新来的男子们举办美体大赛，获胜的前十名可以获得更可口的食物，她忙着去做评委，还邀请她们去看。

    程澄和柳拂晓只好奇了一下，就被白花花的屁股晃到了眼，两人强忍着作呕的冲动跑了回来。

    千凌冰这几天不知经历了什么，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不少，像是没睡好，眼袋很重。

    她给程澄和柳拂晓都发过去一份地图，上面在十八千米外的一处低辐射区画了个叉。

    “这里，据我们的探查，是血盟的一处医疗站，它们经常会接一些黑活，在整个荒芜星系还算是比较受欢迎的。之前没有动这里，是因为我们不确定它们的性质，但现在，我的人见到了那里最神秘的主刀医师，一个伪装成女性的智能人，只有血盟才会用智能人做医师。”

    程澄抓了抓头发：“医疗站的人都是血盟的？”

    如果都是智能人，她杀起来没什么心理负担，可如果都是活生生的人，她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这是一处秘密据点，我们不想大动干戈。”千凌冰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毕竟，扇乐馆的敌人不少，我们的想法一直都是伪装、潜入、打入它们的内部，不过那个智能人医师很聪明，我的人手一直安插不进核心，正好你们来了，火火或许可以帮助我们。”

    火火打着哈欠，支起屏幕，用电子音与千凌冰交流：“需要我做什么？”

    千凌冰笑了一下：“很简单，接近它，然后进行数据覆盖。”

    穿上防护衣，戴上面罩，坐着特制乘降车去往地图标识点的时候，程澄趁着火火不太忙，问了它一下，什么是数据覆盖。

    火火给她解释，就是类似于高级人工智能间的互相吞噬，但数据覆盖是让对方变成它能够操控的傀儡，跟普通的吞噬有些区别。

    血盟的医疗站和五号基地一样，都是建立在地下深处，看起来应该是为了避免更多的辐射。

    乘降车从一个黑漆漆的山洞进入，很快就被一道关卡拦了下来。

    得知她们预约了医师进行机械义肢手术，守卫的女子没有过多阻拦，让她们简单登个记，就放行了。

    去往下面的手术室要坐一段电梯，乘降车是不能再开了，于是，几人改为步行。

    一进入电梯，程澄忽然感到手腕上一热，烈焰熔岩的终端竟然整个冒起了红光。

    “这是怎么回事？”电梯还在下降途中，她也没有呼唤火火，接下来的一切还要靠它，火火可不能现在出现什么问题。

    柳拂晓见过不少终端，她皱眉给程澄解释：“这是终端过载的表现。”

    “过载？”千凌冰也对高科技的产物表示不理解。

    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她们也只能往前走了。

    电梯“叮”地一声开门，火火的温度也降下去了一点，它给程澄展示出一小块屏幕，上面只显示了几个字：“棋逢对手，没空理你。”

    程澄：“……”

    如果说火火越来越像个人类的话，那她确实越来越像了。

    几人很快就见到了千凌冰口中的“神秘医师”，对方戴着蓝白色的高帽子，戴着透明的眼镜，衣服也是干净的蓝白色，只是上面沾染的血点，提示它刚做完一场手术。

    “欢迎你们的到来，我的贵客。”它的声音听不出一丝电子音感，给人的感觉完全就是个真人。

    但程澄她们已经提前接受过千凌冰的警告，所以精神高度紧张，防备着对方。

    柳拂晓扯了扯千凌冰的衣角：“你不是说这家伙特别难见到吗？”怎么亲自出来迎接她们了？

    千凌冰仔细观察了一下“医师”的视线，发现它似乎总是在看程澄的手腕，她给柳拂晓递过去一个眼神：“我也不清楚，可能我们在它眼中，真的是‘贵客’吧。”

    她倒是忘了，对于高级人工智能而言，它们互相在对方眼中都是“食物”，火火刚刚的过载发热，应该也是因为它们在某个层面接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