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宗

    时光荏苒,转眼间四年时光已过。

    “阿枝,听说了吗,五年一次的天人二宗论道,不日将在我天宗举办,师父让我俩参与。”

    “主要做什么呀,不会要跟人论道吧?”木有枝头疼,这种玄而又玄的经典,她读起来都是半懂不懂,当做睡前催眠读物,好怀念现代的白话文呀。

    凌云看她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笑道“有文斗和武斗两种。文斗论经辩论,武斗嘛,就是打一场。到时候文斗交给我就是”

    “好的!那就拜托了。”听说文斗不用参加,木有枝终于放心了。主要是她辈分高,这种情况下很容易被针对,要是无人出头,又怕堕了门派名声。如今有凌云解围,木有枝放心不少。

    天空蔚蓝湛透晴空万里,春风拂面人欲醉,吹面不寒杨柳风。

    练剑完毕,木有枝坐在屋顶看看天边晚霞,红云似火像极了地宫中的熔岩火海,木有枝的心颤动了一下,不知道阿照有没有逃出生天,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半个月后,清凉台山门大开,天宗弟子在掌门逍遥子的带领下飘然而至。

    掌门师兄赤松子率领门中弟子相迎,木有枝与凌云并肩随侍左右。

    “今日,乃是五年一度的天人二宗论道大会。两派同宗同源,同气连枝,今日论战论道为上,点到为止。“

    ”喏!“众弟子齐声应和。

    起初是文斗,木有枝听着两派弟子引经据典你来我往,争执激烈,她如听天书未免昏昏入睡,她赶紧去看自己的熟人,台上凌云正在于人论战,神采飞扬,言简意赅,微言大义几句话博得对方哑口无言;眉宇之间一派从容镇静。

    木有枝才有点相信这个跳脱单纯的师侄当真是传言中百年难遇的天才。

    “听闻北冥子前辈时隔三十年收了一位弟子,不知是哪位英才。晚辈蔺姜不才,特来请教。”人宗中一名十八九岁的女子起身拱手道。

    唰,天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木有枝身上,木有枝人在台下坐,祸从天上来。

    不仅人宗好奇这位能让北冥子前辈时隔三十年收徒的关门弟子,天宗弟子也对这位凭空而降的小师叔十分好奇,奈何小师叔从不参与论道比武,诸位想探寻也没有机会。因此一个个目光灼灼的盯着木有枝。

    木有枝无奈只得起身拱手施礼道“承蒙师父看中,收为弟子。但我不善辩论,恐怕扰你雅兴。”

    “啊~小师叔怎么会?”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尤其是一些自觉失了颜面,或者早就对木有枝嫉妒在心的人,看木有枝更是眼含轻蔑愤怒。

    “小师叔,你怎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夫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敢问何为道?”。

    蔺姜以为木有枝拿乔,不待她应诺,便直接开口,这一问关乎道家的核心。这问题,只怕她自己都未必清楚,如此提出不过是要压天宗一头。

    此问一出,全场哗然,不仅天宗弟子,人宗弟子也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个议题太大,又直指核心,道宗几百年,不正是在探寻道的真义?

    也有人直接引用道经言论,道经“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也有人引用“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直接来了一个原文对答。

    凌云看不过去,直接回怼“祖师庄子尚言:[道,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自本自根,素有天地,自古以固存]。你如此诘问,徒费口舌。你自己便知吗?”

    “还请摇光师叔解惑。”蔺姜无视周遭纷扰,一心认准木有枝。

    看来是推不掉了。

    “我不知。”霎时间全场目光聚集在她身上,更有天宗弟子哀叹“师叔,你便是在典籍上随便找两句糊弄过去,也好过直接认输呀!”

    就连高台上宗门长老也看向掌门赤松子和一边捻须自斟自饮的北冥子。

    北冥子但笑不语。

    木有枝顿了顿“天道渺渺人道茫茫。我智虑浅薄,见识有限,不敢妄言。”

    她实在烦透了这些玄而又玄的嘴炮,起身环视四周“道经言:[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我俗人也,不知其道,但观其徼,求其法,得其用,足矣。”此言一出。又是又一片哗然。道宗求索几百年,尚且不能说窥其道,得其法。她此言上半句尚且有自知之明,后半句却是狂妄非常。

    “好大的口气。你且说,你有何法,有何用?”人宗一名头发花白的长老起身诘问。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王。此天道。日月交替、四时流转、此天道。吾不知其所以然,然世人察之,春种秋收,此为用也。水性善下,道也?徼也?”木有枝不答反问。

    “道无形无迹,不可莫测,以察其形,此为其徼。”

    “自古至今,水往低处流,故而,水性善下,道也。”

    台下有议论纷纷各执己见。最后把问题踢回木有枝“阁下,认为道是什么?”

    木有枝笑道“私以为,云在青天水在瓶,万物有道,万物可法。”

    “譬如,水性善下,察而习之,可用其法,逆水生波。”

    “逆水生波,怎么可能?”台下议论纷纷。

    “那也未必,我听闻,内力高深者,内力外放,便可御物。天宗弟子,所修《秋水》,或许她年纪轻轻便能内力外放?”

    “怎么可能,她入门不过四年…”

    “便是果真内力高强又如何,以内力干扰,逆水生波,哪里算是察其道、用其法?不过是投机取巧,挂羊头卖狗肉。”

    “弟子法用万物,自不会以内力干扰。”木有枝坦然对答,自信坦荡,反而让周围的质疑逐渐消失。

    木有枝不慌不忙跟凌云耳语几句,不过一盏茶功夫,凌云取来一个包袱。

    木有枝掏出一个大竹筒,在里面注入半筒水,取出一个手腕粗的长竹筒,长竹筒靠近顶部有一个小竹节伸出,如同水壶的壶嘴。

    木有枝将长竹筒扣在水中,长竹筒之上镂空,塞入一个以湿布缠紧的软木活塞,活塞上自带一个手柄。

    上下抽动手柄,便见木桶中的水渐渐从形似壶嘴的竹节中流出,水流从大竹筒逆行进入竹节,从空中落下,坠入大竹筒中,击起波纹阵阵。

    这其实是木有枝做的压水泵的雏形,她不爱挑水,打算弄个模型好让工匠做出压水井,没想压水井没做成,今日倒用上了。

    “果然是逆水生波。”有人赞叹,也有人不屑一顾“雕虫小技。”

    “天地一指,万物一马。道一也,何来贵贱?”木有枝反问,那人哑口无言。木有枝接着道“人处世间,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大道玄妙莫测,我才智平平,难求道,只求法。法地,法天,法自然。察其性,辨其用,若能造福于人。亦不枉此生。”

    说完,也不管他人怎么反应,拱手一礼,跳下台。

    清谈误国,实干兴邦,坐而论道,不如其而行之。

    木有枝叹息一声,拜别师父师兄,便离开了文斗现场。

    “师祖果然目光如炬。摇光师妹当真胸有乾坤。蔺姜,下来吧。”

    “诺!”名为蔺姜的女子,似乎仍在沉思,听闻师父吩咐才如梦初醒,应诺下台。

    “小孩子大言不惭,贻笑大方。”赤松子笑眯眯捋虚。

    “我观摇光师妹心怀苍生,志在红尘,倒更适合我人宗,不知师兄可愿割爱?让摇光师妹来人宗切磋交流一番。”

    赤松子险些捋断胡须,心道:想抢人,没门。

    口中却是不紧不慢道“摇光率真任性,性情跳脱,恐扰你清静。还是让她在山上再琢磨琢磨。”

    逍遥子听了这弦外之音,也不再勉强。揭过这一个小插曲,两派文斗还在继续。

    “你还有这本事。藏着做什么?”凌云拎着半只烤鸡过来。

    “你们比完了?”木有枝还没有吃晚饭,肚子正饿,也不客气,接过烤鸡就吃起来。

    “比完了,没意思得紧。”

    “明儿该武斗了。”

    “哦,那感情好。打完了事。”

    “哎,你脑袋你怎么这么多奇思妙想。还有多少好法门?”凌云拿胳膊戳了戳正在大快朵颐的木有枝。

    “怎么,你想学。叫声师叔。看在烤鸡的份上,免费教你。”木有枝吃完,拿出手帕把嘴一擦,揶揄道。

    “嘁!今日你另辟蹊径糊弄过去。明日可得见真招。咱们门派的心法你到底连得怎么样了?明天可别被人打脸。”

    木有枝这个神奇的女人。剑法在时灵时不灵之间横跳,门派心法半懂不懂,招式稀奇古怪,她的实力一直是个谜。

    凌云很担心他明天被人当场打趴。

    “放心吧,我最近领悟了不少新招式,保管叫你大吃一惊。”木有枝自信满满,凌云反而更忧心了。

    次日,木有枝一手凝冰化刃技压全场。天宗心法,分为放和收两种内劲,除了北冥子,门中无一人能同时操控两种内力。现在木有枝一手凝冰化刃,一手春风化雪,两种相反的变化运用自如,可见她对心法的领悟力。

    只有凌云知道,她是一个拿门派心法当催眠读物的人。

    木有枝发现在她露了这一手之后,昨日还对她质疑不屑的人,今天才终于开始正视她所言察其性,辨其用的理念。

    这果然是个靠物理说服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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