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伤

    韩子忘已经向义母禀明,苏小姐是京中贵人,不好怠慢,张均在便再无兴致与她们打交道,只放手让他去招待。

    韩子忘心知义母心中对京城人士不喜,只是大面上总要做好,便也不再烦她。

    差人帮仁川一行人人搬至内院,内院清静,方便她养伤。

    仁川领了他的好意,已是欠了武当大的人情,不妨再多叨扰几日。

    午后,突然飘起小雨,韩子忘手上提溜个布袋,还没进院子就听到有女声气愤抱怨:

    “你们不知道那些个野鸡多贼,吃了好几颗我精心制作的酒酿玉米粒,撒腿就跑,没一个贪吃醉倒的!听听这周围练武的吆喝声,这武当山的野鸡都跟妹子们一样自律不成!”

    星月听了笑她没用,一早去抓鸡,鸡毛都没落到,叫她请谭月帮忙一起抓鸡,不然小姐晚上也喝不到鸡汤。

    仁川着便衣素裙,懒洋洋伏在窗边的案上看婢女斗嘴,时不时被逗笑。

    院内新绽的杏花被雨打落,跌在地上,沾上泥水后更显娇艳。

    韩子忘进门就见到如此场景,心内又是蠢蠢欲动。

    谭秋本是倚在廊下的外柱上,学武之人来到江湖门派心内痒痒正想找人切磋。

    王女却刚因为自己疏忽受伤,星云又下山办事,她也不放心走开,一时有些烦闷,见到韩子忘进来就急吼吼上前邀约他稍候切磋一二。

    韩子忘轻笑推辞道: “我武艺不精,但我那义姐是个中好手,此刻她正在前院与人切磋,谭姐姐不妨前去一观。”

    谭秋闻言望向仁川,仁川早就让她别在跟前杵着,见此赶紧摆手让她去,只嘱咐道: “手下留神别伤到人。”

    又对韩子忘道: “韩公子快快进来坐,星月将将煮了奶茶,不知你是否用的惯?”奶茶早几年就在京中甚行,现在已是官家常备饮品,但并未传至南方。

    韩子忘客气道“许久没喝,劳烦星月姐姐了,”又关心起仁川的脚伤: “苏姑娘脚伤可还好些了?”

    仁川闻言已知他晓得自己苏善流的身份有异,说不定在京中见过自己。

    又见他待人很是客气,好似昨晚拉她出坑的是个山中精魅,一时摸不清他的路数,心内又觉得好笑。

    陪他演戏: “多谢韩公子救我,脚伤无甚大碍,养着就好了,怕是要多叨扰贵派一阵了。”

    韩子忘温言回道: “苏姑娘太客气了,”又递过布袋给星辰,道: “我听闻妹妹正在愁捕不到野鸡,这是我和师弟们专门制作的野鸡夹,将它们散布在野鸡出没之处,以食诱之,你家小姐今晚定能喝到鸡汤。”

    星辰顿时脸红,见他五官精致,又与自家年岁相当,一颗心更是要跳出喉咙,吭吭哧哧接过布袋,嘟囔了声多谢韩公子就跑开了。

    仁川见他处处周到,以为他是有所求,又担心他不好意思开口,遂打发星月下去。

    抬眼望进他漆黑的瞳仁,坦诚道: “不知韩公子此来可有要事,不妨直言,但凡我能帮上忙的,绝不推辞。”

    韩子忘薄唇紧抿,想说你记不记得霍去病小将军,但忍住了。

    他垂下眼睫,平复了下情绪笑道: “我会靠自己回京去,届时自有你报答我的时候。此来只想告知你,东胡去年冬日人员马匹冻伤过多,今年秋收怕是要叩边扰民,你身份贵重,最好早日回京去。”他点明了她的来处。

    仁川见他眉眼低垂,忍不住沿着他浓密的睫毛往下看,就发现他右边鼻侧处有一颗浅灰色的小痣,心道:确实在哪见过,难怪能认出我来。

    韩姓是随了他的父亲,名字应该也改了,一时倒想不起来是京中哪户人家的公子。

    不过他既然认出自己,母亲官位应当不低,京中舞枪弄棒的官家公子可是太稀罕了,而且如今说破了身份也没有恭顺之态,只是不再像昨日那般喜怒无常,真是个奇怪的男子啊。

    韩子忘迟迟听不到回应,抬眼看她轻皱眉头盯着自己发呆,一时有些恼怒。

    正要发作,就见对方抬手端盏,呷了一口奶茶后,眉眼舒展开来,樱唇轻启道: “多谢你提醒,本也差不多夏季返回。”

    仁川心想:今年秋季皇姐要选君,就算因为脚伤晚回了,跟着选君队伍一起返程也是无忧的。只是不方便说与他听。

    韩子忘知她心中有数便不再多言,喝了两盏奶茶便要离去。

    又想起她此番来河东,特意做了新的身份,带的人手不多,如今脚伤未愈怕是多有不便,总算体贴道: “若有需要,可差杂役弟子去弟子院寻我。”

    仁川点点头,领了他的好意。

    傍晚,星辰果真拎了两只野鸡回来,开心张罗起来,道: “一只今晚给小姐煲汤,正好早上在山间采了新鲜的菌子,放在汤里鲜死个人,一只明日做烤□□!”

    仁川“......”

    星月跟着兴奋起来: “光烤鸡没甚意思,不如像之前在王,在苏府那般,明日下山采买些新鲜食材,再买两头羊,小姐喜欢烤羊排,你那随身带了不少调料吧,咱们多邀些妹子来,一起烤着吃,也谢谢她们昨天跟着忙活一场。”

    仁川自然没有意见,她们几个也是吓了一场,当庆祝一下有惊无险。

    第二日一早,星辰带着武当几个妹子一起下山采买,临近中午才归,闹哄哄的抬着一堆食材进了外院厨房。

    仁川其实挺喜欢热闹,只是内院分给她们的厨房属实不大,而且在院子里烤肉味道难免太重,晚间怕是油腻的睡不好觉了,暗叹自己过不回苦日子了。

    星月来回探了又探道: “果真牵了两头羊上山,星辰几个匆忙用完午饭就开始杀羊,去毛剥皮,没带铜签子,好在山上竹子多,很快有人削了竹篾,我来时她们正在串肉哩。”

    星月也学了几句山里话,好笑的说起来: “借了不少韩公子的人手,他的师弟们倒是精乖,还自带了不少野兔野鸡。”

    张芸晚间也来了,前日夜里白忙活一场,功劳又被义弟占去,心中到底是有气。

    好在谭秋武艺确实不错,是个难得的好手,她自幼年跟随义母习武,日日勤练不辍,本也是个有天赋的,少有对手,这几日切磋下来酣畅淋漓,现被她请来吃烤肉也算找回了颜面。

    张芸进得院中,见韩子忘也在,正指着长桌上一盘盘香料似的东西与那苏小姐一旁说话,心下冷哼:武艺学的不伦不类,惯会巴结女人,这位苏小姐看着对他倒是亲近的很呢。

    肉串刚开始烤,滋滋流油,香气不一会便溢散开,这羊是挑的好,肥瘦相当,看得出来刀工也不错。

    就是太男子气,切好片好不算,还非整个竹篾串起来,吃个烤羊如此繁琐,果然是江南贵女。

    其实武当不少妹子皆如此想,只那些男弟子们喜爱这些串好的肉片,吃着文雅方便。

    不过待星辰将肉烤的半熟,撒上盘子里的孜然粉,那香劲的味道呛入口鼻,皆忍不住口舌生津。

    她们又立刻改了观点,贵女们生来钟鸣鼎食之家,脍不厌细。

    孜然,胡椒等香料从海外传来,运输不易价格一直居高不下,河东更是少见,江南之地果然富足,一个没几个侍从的普通贵女都能这么大手笔。

    她们这些江湖门派虽也偶有采购,只平时多是掌门或者长老们享用。

    偶尔门派完成了大单,妹子们才能喝上一碗放了胡椒的酸辣汤,这回她们算跟着沾了光哩!

    众人热热闹闹的吃起肉来,配上特色的汾酒,三三两两的坐着,说话聊天的,划拳喝酒的。

    贵女也同她们一样吃肉喝酒,喝急了还要长“哈~”一声清清嗓子,怪可爱的,她们也没那么高不可攀嘛。

    吃人嘴软,烤肉宴后,武当妹子对仁川一行都客气了几分,有的弟子甚至还在出任务时特意给她们捎带山下的特色点心。

    星辰年纪小,常跟几个弟子在山上跑,菜色上增了不少野味。

    仁川也不拘着她,只常叮嘱:野菌不能随便吃,有的菌子是剧毒。

    谭秋在武当更是如鱼得水,到处找人切磋,最近正在磨着张芸请求张均在赐教呢。

    星云山上山下跑了几趟,探查当地的官吏行事水准,汇报给仁川: “皆是普普通通,虽不至于偷奸耍耍,但是能力属实一般,百姓反而大多信赖武当门人。”

    与仁川猜测的基本一致,一山难容二虎,武当势大,官吏想做的的出色也不容易,百姓能居中安居也是当地特色,而边关有大将,也可压制武当,如此并无不妥。

    仁川养伤期间,女侍们都挺开心的,她们都没啥山野生活的体验,个个兴奋不已。

    只苦了自己,脚伤不能随便挪动,呆在屋里身上都快长出蘑菇,实在闲的发慌,她没事写了些话本。

    本是随便写写,想到韩子忘每日抽空看她,虽然时间不长喝一杯茶便走,看着像只是馋了京中的奶茶。

    她还是特意写了一个鼓励性的小故事赠与他,故事里男子自强,并未婚嫁,靠自己赢得家族尊重,他人爱戴。

    待她脚伤已经不影响行走之时,已是初夏,星云已经打点妥当,正打算择日辞别武当下山坐马车前往太原。

    这日,韩子忘前来寻她,言简意赅: “义母令我带几个武当门人协助押运军械去雁门,后日启程,正好可一路护送你去太原。”

    其实原本他不够格接这趟活计,但雁门将领李牧从张均在那得知韩炊的儿子来投靠后,在信中极力要求韩子忘走一趟。

    张均在无法,只得将他塞进从晋中出发去雁门的军械押送队伍里。都是走惯了的队伍,也不怕真的出什么事。

    仁川去太原也是要考察官吏的,并不想引起过多注意,正想推拒。

    韩子忘又故作不满道: “我与师姐们是在太原接洽,并不会引人瞩目。还是你与江湖弟子一处有碍你的贵女小姐形象?”

    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来了,这熟稔的态度,不求什么回报的做派。

    虽说自己身份特殊,但他毕竟是个男子又不能考取功名,为官从政;他身在河东,也不一定真的能回到京中去,届时自己鞭长莫及,还不如他的义母能帮到他的多。

    仁川还没碰过这样的情况,幼时受忽视的多,落井下石的人也有;

    自姐姐接任户部起,献殷勤的人不少,但都是有所求,一双双眼睛里全是对权势的渴望,此乃世情,她也不算失望。

    要么就是娇柔的男子想自荐枕席博取滔天富贵的,此类实不合她的审美,难以接受。

    而韩子忘也不像对自己有意的,这段时间并不曾真正亲近她,他还劝自己早日归京呢。

    思绪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仁川仔细回望他的眼睛,此时斜向瞪她的眸子异常生动,好似揣了高高挂在天上的月亮,不若平日轻微垂眼的冷清之态。

    她轻启朱唇:“ 自无不可,那便再多劳烦你一次 。”

    韩子忘收回眼神,翻了个白眼,轻哼一声没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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