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宴会散后,黛思尘将冯翊华辰她们留下,遣散了其余人等,她们带去了偏殿。

    “易遥,你刚才说有要事交待,到底所为何事?”黛思尘看着那面一丈宽的铜镜,不解地问道。

    冯翊:“陛下请看这铜镜背面的图案。”

    冯翊手上托着一盏烛灯,他将烛火移向铜镜背后,铜镜面仰迎月,后背却是遮在阴处,无人注意上头的花纹究竟如何。

    此时冯翊将烛火正对着铜镜背面,黛思尘等人才看清了上面所雕的图纹。

    从左向右,从热闹繁华的街市到连绵起伏的山脉,街市上多是女子,少有的几个男人也是有女人陪着,还有住在阁楼上的男子想看一眼街上的热闹,便偷偷掀开窗缝,半张脸隐在窗后,盯着路过的姑娘发呆。

    车水马龙的街市过后便是战火连天的山脉,平缓的山丘上堆叠着士兵的尸首,鲜血将整片土地浸染,获胜的一方也只剩下寥寥的几个人,黛思尘认得这几个人,为首的正是皇室族谱正顶端的人,代丽国的开国皇帝。

    烽火连天的战争渐渐沉寂下去,富丽堂皇的宫殿便开始显出了形状。

    一番刻画,所描绘的确是代丽的江山,作为贡品,确实是别具一格,巧具匠心。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掩饰的,黛思尘不明白冯翊为何要单独向她交待。

    冯翊也心知众人的疑虑,便将手中的烛灯交给身边的华辰,自己绕到一旁的手柄处,说道:“陛下,重点不在那浮雕上,而是这儿。”

    说罢,他伸手放在手柄下,在镜架和手柄之间,还有个不起眼的手柄,比上面那根短些,就像是一截木杆被锯掉了半截,似乎只是作为一处细小的瑕疵想要让人忽视掉它,若不是冯翊让人将灯照在那,黛思尘也不会注意。

    只见冯翊一手按在那手柄上,手上贯了三分力,往下一压。

    ‘哗啦’一声,众人看见被暖黄灯光笼罩的那片‘江山’整个碎掉,细小的裂痕布满整个铜镜。

    黛思尘眉间结上一层冰霜,她终于明白了南疆十城送此铜镜的含义。

    “士兵在搬运这铜镜时,无意间按到了这个手柄,看到的就是眼前的景象,末将以为是士兵不会控制力道,将这东西打碎的,后来费力查找才发现了这件事,将手柄恢复原状,铜镜便可恢复如初。”

    这手柄原是极难按动的,然而军营里个个都是舞刀弄枪的能手,无意中略一用力,便发现了这个机关。

    冯翊说完便将那手柄掰回了原位,铜镜果然再次恢复如初。

    黛思尘想起了小六先前所说的‘水线’,虽说礼物有些气人,但是这‘水线’的技术确实让人惊叹。

    “看来这十城是已经和金乌里应外合,做足了打算了。”黛思尘低声说道。

    “陛下,如今看来,这十城非蛮力不可取了。”孟维看着那面完好如初的铜镜,出声道。

    “十城城主虽是代丽派过去的,但是副手却仍是金乌人,朕原想着让他们做副手,也好让这十位城主早日熟悉城内事务,谁成想这十个人主权没拿到,竟然被金乌耍的团团转……”想到这,黛思尘便心气郁结,一阵烦闷。

    若非如此,那十城城主又怎会不知这送来的礼物竟是盼着代丽国早日四分五裂。

    “陛下莫要生气,如今冯将军回来了,此时大可以从长计议。”孟维安抚道。

    黛思尘缓缓点了点头,看着那面铜镜,吩咐他们:“时候不早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陛下也要注意龙体,早些休息。”冯翊等人拱手齐声说道。

    黛思尘背对着他们,无声地扬了扬手,让兰沁将人领出去。

    出了观月台,冯翊那点仅存的正经顷刻间便烟消云散,抬起手熟络地揽着孟维的肩膀,却发觉这人的肩膀十分单薄,阳春三月穿的衣裳本就少,冯翊甚至能摸出这人的骨相来,她不由皱了皱眉:“这御史台的差事可是难做?”

    孟维感觉那只手在她肩膀上捏了一下,似有不适,便将那只手拨开,答道:“这天下有容易的差事吗?最起码在御史台不用风吹日晒,每日迎着刀光剑影。”

    “没有刀光剑影,却有血雨腥风,长霖,进军营之前,我也在兵部混过一段日子,和官场上的人打过交道,知道其中利害,加之御史台是得罪人的地方……”

    冯翊说到一半,略微思索,便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她转而笑道:“如今冯将军回来了,若有人为难你,尽管找本将军。”

    孟维冷哼一声:“你能一直在历城吗?况且我有代丽律法撑腰,就不劳冯将军费心了。”

    冯翊只好故作可怜地叹了口气,仿佛被人嫌弃一般,转而去看华辰,将今日女皇身边的那位美人打听清楚。

    华辰只将自己知道的尽数说与她听。

    “陛下明知他是杀手,为何还要将人留在身边?”冯翊听完大吃一惊。

    华辰摇了摇头:“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圣意不是我能揣度的,具体如何,只有陛下自己心里才清楚了。”

    “这可比南疆十城还要棘手得多。”冯翊轻声叹道。

    “陛下是理智的人,想必只是一时兴起,如今十城之事迫在眉睫,想必陛下心中能衡量清楚。”与冯翊不同,孟维一直在黛思尘身边供职,心思细腻,看得也多。

    “希望吧。”冯翊看了她一眼,笑道。

    孟维似乎看不得她笑,忙收回视线,垂下头去,自顾自地‘嗯’了一声。

    冯翊察觉到她的异样,眉心微蹙一下,却没有多问什么。

    总觉得孟维是不是和她生疏了……

    走到半道上,冯翊才发现华辰手上还拎着个食盒,回想起刚才在宴会上,华辰似乎朝侍女吩咐了一句什么。

    “你这拎着的是食盒吧?”冯翊斜着弯腰仔细地盯着那盒子看了一会儿,就是宫里御用的食盒。

    “嗯。”华辰没有否认。

    “华辰,你是晚宴没吃饱?还要带点夜宵回去?”冯翊玩笑着问道。

    华辰又“嗯”了一声,像是不想多说。

    “不会是家里藏着人呢吧?”冯翊见她缄默不言,忍不住坏笑道。

    “没有。”华辰拎着食盒上前一步:“今夜太晚,改日再到你府上一叙。”

    冯翊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幽幽叹气:“我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没人陪我喝个痛快。”

    她转而看向身侧的孟维,猛地将人抱住,像个小孩子似的撒着娇:“长霖,你不会也要走吧。”

    孟维被她紧紧抱着,本想挣开,但是低头看见她那双无辜又可怜的眼睛,只觉得有些眼熟。

    孟府的那只大黄狗饿了也是这么撒娇的……

    于是冯翊连哄待拽的将人揽回了冯府。

    华辰未乘轿撵,回到府上已近子夜,阿七从太医院回来已经过了饭点,华府没人会专程为他留饭,他只好自己去厨房,却也只寻摸出两块冰凉梆硬的馒头,连菜叶子都不见一片,阿七只好就着白水吃了一个冷馒头,然后便回了那间简陋的小屋。

    冷馒头什么味道也没有,那几块馒头仿佛还在胃里挤压碰撞,阿七觉得有些不适,但也只能忍到明日。

    “家主,您回来啦!”守门的卫兵忽然道。

    华辰无声地点了点头,又问了两句话,都是关于阿七白天的状况。

    阿七耳朵一动,立刻起身绕过屏风,看着门上的那道人影,下一刻门便开了。

    华辰敲了门,阿七只穿着一身白色里衣,踏着布鞋过去开了门。

    华辰知道他要睡了,也没再多问,自顾自地越过他,将手中食盒放在桌上,说道:“宴席上的菜,我让御膳房多留了一份,给你的。”

    阿七刚跟过去,就嗅到一阵饭菜香气,皇宫里的御厨自然是万里挑一的。

    “专门给奴带的?”阿七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心想这怕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陛下的吩咐。”华辰只将食盒的盖子打开,便不再管他。

    黛思尘让他以‘礼’待人,这夜宵也是‘礼’的一种,所以说是黛思尘吩咐的,也不为过。

    华辰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她将食盒送到,便转身朝外走。

    阿七连忙上前一步拽住她的袖子,离得近,恰好能闻到她身上细微的酒香。

    “喝酒了?”阿七皱眉问道。

    “随便喝了些,并不多。”华辰一边答了他的话,一边回头看向自己的袖口,盯着那被拽着的一小截。

    “那就好。”阿七宽慰地笑了下,松开了她的袖子,继而又道:“酒这种东西偶尔一两杯倒是无妨,一次过量便会伤身。”

    华辰目光仍沉在那只手上,闻言只是随口应了一声,然后转头离开了房间。

    阿七看着月光将那人的背影扯得斜长,袍摆沾着月华,将那点锋芒隐在其中,倒有几分温柔的意思。

    卫兵将门掩上,将他的视线拦在门里头,阿七只好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转身去享用那盒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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