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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习室交心

    走道人来人往,秋柔有些不好意思,裴之淞指了指楼上,说:“上面有间没人的小自习室。”

    自习室不大,在三楼尽头拐角处右侧,因其位置隐蔽,新生大多不知道。

    他轻车熟路拧亮自习室的灯,在最后一排随便找了个位置,拿酒精棉片简单擦干净桌面后,才把书放上去。

    “裴之淞,”秋柔忙跟着坐在他旁边,拉了拉他的衣摆,小声讨好道,“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可以原谅我吗?”

    裴之淞拿书的手一顿。他抬起眼,正视身侧似乎天真懵懂的少女。

    清澈的眼神镇定又认真,几乎让秋柔产生一种想夹着尾巴做人、落荒而逃的羞愧感。

    “秋柔,我喜欢你是真的,”裴之淞不动声色地跟她移开距离,沉默良久才道,“所以,请你不要给我产生错觉的机会……好吗?”

    秋柔没明白他的意思,怔愣会儿,注意到两人几乎手挨手的亲密姿势,才反应过来,又起身坐到他前面。

    秋柔转过身子,问:“现在呢?你能不生气了吗?”

    裴之淞点头,又困惑,“你为什么一定需要得到我的原谅呢?”他印象里秋柔一向我行我素,说白了娇蛮无礼,以自我为中心,更不会考虑他的感受。

    “因为我还想和你做朋友。”

    裴之淞似乎嗤笑了一声。

    “朋友?”他微妙地重复,“你明知道我喜欢你,却还想继续跟我做朋友。因为贪图我对你的好,想心安理得接受它,却又想以‘朋友’的幌子逃避,蒙蔽自己——”

    “秋柔,”裴之淞轻声问,“是这样吗?你觉得这公平吗?”他本就不该对秋柔恶劣自私的心有所期待。

    秋柔瞪圆眼,像是最后一层遮羞布被人毫不留情地掀开,她想说不是这样,想做朋友只是单纯觉得我们会有共同话题,可裴之淞的控诉又全然空穴来风么?她无力反驳,羞恼之下索性破罐子破摔,“好,你要这么想,就继续生气吧,我不奉陪了,再见。”

    她说完拿起书扭头要走,手腕却被轻轻拉住。

    裴之淞握住了她的手。他抬眼专注看她时,眼里水波流转。明明眼睛不会说话,秋柔却在那一刻几乎能感同身受——裴之淞很难过。

    “对不起……”他闭上眼调整了一下呼吸,露出一个自嘲的微笑,“是我说话太刻薄,请不要介意。”

    他屈服了,因为秋柔轻飘飘的一句话几乎溃不成军。不是他生来卑微,而是喜欢让他变得卑微。感情里只要没有爱,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秋柔巧妙地利用这一点,却仍将自己置身事外。

    她立时坐回去,无辜地眨眨眼睛,露出一个甜滋滋的笑容,“所以,我们现在还是朋友了吧?”

    “是。”

    “之前那些就一笔勾销了吧?”她手扒拉上他的书。

    “好。”

    裴之淞起身将她的桌子也用酒精棉片擦干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翻开了一页书。秋柔这才注意到他看的根本不是高一的教材。书中那些奇怪的符号和公式,秋柔只在哥哥的大学教材中看到过。

    方才起的那么一丝怜悯之情顿时灰飞烟灭,秋柔本来还在懊恼自己做得是不是太过,现下诧异之余又有些嫉妒——这种挫败人自信的天之骄子怎么可以顺风顺水,活该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情劫又算什么?不过他“取经”路上的垫脚石罢了。

    秋柔越想越气,越气越想,咬牙切齿盯着他书页腹诽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裴之淞正要笑不笑地看着她。

    “看我做什么?”秋柔没好气地推开他的脸,“再看收费!看书啊大学霸。”

    “你挡着我能看什么?”裴之淞无奈指了指被秋柔手挡了大半的书页。

    “哼,”秋柔挪开手,酸溜溜地吐槽,“这么难,肯定看得很吃力吧?”

    裴之淞忍俊不禁,“嗯,还好。”

    “你还敢‘还好’?”

    “不好,”裴之淞垂下眼帘苦恼道,“我看得很吃力。”

    秋柔满意了,转过身也开始预习高一数学。集合部分她暑假就在市图书馆预习过,聿清给她买了几本练习册,配套习题也已经写完。秋柔将错题标记,按题型分门别类,找出自己共性的错误,有选择地记录在错题本上。错题通常是写一题,空半页,方便以后复习查漏补缺。如此,既有效率又一目了然,事半功倍。

    她底子差,主要是因为初中时心思根本没花在学习上,并非欠缺方法。为什么会突然收心想要学习,她也不知道。就好像武林之人某一日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禅宗弟子数年如一日挑水敲钟,某一日嚼着稀松平常的大白米饭,倏地顿悟成佛一般——就是这么不经意间、这么不讲道理地开了窍。

    甄净对此形象而直白地描述:“你现在就跟那什么似的,啊对哈哈,整日在外鬼混的花花公子花光了积蓄,终于良心发现浪子回头,想到家中等得黄花菜都要凉的正妻,又回头去霍霍她。”

    不过底子差也不是那么容易赶上的。中考题目简单,还能勉强应付。等翻到第二章二次函数、一元二次方程、不等式时,她一边理解概念,一边做对应的习题。发现自己计算能力简直差到令人发指,初中许多数学公式、定义也忘得一清二楚。答案上计算步骤往往省略,她不得不几次回头问裴之淞。

    她问的问题都非常小学生,甚至之前改集合部分时,她连初一学的十字相乘法都给忘了。裴之淞没说什么,更没有一笔掠过,而是认真耐心地一步一步带她做。

    声音不紧不慢,温和清润,十分悦耳。

    秋柔窘迫之余,又可耻地想到了聿清。她忙晃晃脑袋,将绮思甩出去,专心听他讲解。几次下来,秋柔有些好奇:“为什么你不疑惑我这样的水平,也能考上一中?”

    裴之淞不解,“为什么要这么贬低自己?我觉得你很聪明。”

    “啊?”

    “你自己没发现么?你类似的题型几乎不会再问第二遍,也很少再错,甚至还能举一反三,说明有在好好消化、理解。而且学习的时候很专注,刚才第二节晚自习下课铃声都没有听到,我叫你起来休息一下眼睛,你才不情不愿站起身。”

    裴之淞顿了顿,“会思考、能专注都是好习惯,很多人意识不到,也难以培养。”

    事实上,裴之淞对她的了解,远比秋柔想象得还要多。

    自她转学以后,裴之淞像个遭人唾弃、人人喊打的偷窥狂,默默收集一切关于她的信息。他辗转得知她新转的学校、最近的考试成绩,最新结识的朋友……

    裴之淞对秋柔从来有种迷之自信,相信她能考上一中,相信还会与她再重逢。事实证明,他的想法并非无稽之谈,而都基于对秋柔个性的了如指掌。他以局外人视角,甚至比秋柔本人还要客观清晰地了解她的秉性。

    初三那年,秋柔开始收心学习。一放假就待在市图书馆,从早到晚,一坐就是一整天,连吃饭都要靠家人打电话提醒,走在路上还拿着词组册子念念有词。好几次接了开水差点撞到人,还是裴之淞眼疾手快把她护在身后,可她匆匆道谢,却从未抬过头。

    裴之淞跟她隔了几张桌子的距离,咫尺天涯,就这样同她坐了一整年。像一个人安静欣赏完整部默剧,又沉默散场——而台上表演者始终无知无觉,只因台下一片漆黑。

    毕竟从始至终能看到光的,只有台下的观众。

    唯一一次对话,就是那次广场上。他终于得偿所愿,再度在她眼瞳里看见自己模糊的身影,可那时她已忘了他。重逢的喜悦霎时被汹涌波涛的苦涩淹没——但总会再见,他心想。

    ————————

    秋柔哑然,她此刻心中充斥的,甚至不是路遇知己的喜悦,而是酸涩又难堪地想——为什么他说出的话,都能跟聿清那么像。

    这种想法对裴之淞何其不公平。

    秋柔回过神笑了笑,“好了不要夸,再夸我会膨胀的。”

    直到第三节晚自习结束,秋柔和裴之淞默契地多在自习室学习了会儿,等感觉教学楼人声消散后,才一同抱着书往宿舍方向走。

    回宿舍的路要经过两个操场。

    漆黑的夜幕低垂四野,今夜无星无月,晚风轻拂,只余操场边树下路灯莹莹泛着微光。

    裴之淞走在秋柔身后,忽地轻声叫住了她,“秋柔,我有话想问你。”

    “啊?”秋柔回头,几步跟他并肩同行,“怎么了?”

    “段之徵……”他似乎说到他的名字都会犯恶心,“他第一次递伞给你的时候,你应该就察觉到他的好意了吧?”

    秋柔没想到裴之淞会问这个,心虚地没有应声。裴之淞也没指望她能说什么,继续自顾自说,“你认为用一些无关轻重的小暧昧、用自己的皮相来换取好处,只要自己不接受,双方你情我愿,就能高枕无忧且并不会损失什么是吗?”

    “嗯?”裴之淞低头看向她,不让她逃避,“回答我,秋柔。”

    秋柔只得硬着头皮,“是。”

    裴之淞摇摇头,语气变得十分严肃,“秋柔,你这样不对。你看似只是利用别人的好感跟他做了场小交易,你以此获得他的小恩小惠。可是秋柔,你想过吗?这些小恩小惠你真的需要它吗?谁不是在阳光底下站军姿,忍受着身体的空乏酸痛,你难道真的不能靠自己一个人坚持下去吗?而你交易的又仅仅只是无关轻重的色相吗?”

    “这种交易隐性的腐蚀性很强,它会软化你的意志,让你遇到困难下意识想到的是寻求他人的帮助,而不是靠自己。明明咬咬牙就可以坚持下来,却要像攀附在别人身上、靠他人而活的寄生藤一样……你知道吗,你这是在跟恶魔做交易,拿你精神中最宝贵、最耀眼的一部分做交易。”

    秋柔原因为他会谴责她的卑鄙,却没想到裴之淞是真的在认真分析她的想法及后果。无论秋柔接受与否,此刻她的心中却难以遏制地冒出一汩汩温热泉水,热切的气泡在水面涌起又破碎,隔着水雾重重,她仿佛看到自己的心脏再一次,“嘭噔”“嘭噔”有力跳动起来。

    酸胀又甜蜜。

    她敛去嬉皮笑脸之态,诚恳道:“你的建议我会好好考虑。”

    ————————

    两人穿过一个操场,秋柔揉了揉眼睛,“这么偏僻的自习室,怎么找到的?”

    “有一次军训过后晚自习太困了,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睡觉。”

    秋柔:“……”

    好吧,虽然听起来比较荒谬,但放在他身上又合情合理。

    一路上秋柔絮絮叨叨,“哈哈,你说ufo要是突然下来把我们两个抓走,拿去做人体实验怎么办呀?”

    “裴之淞你说外星人长什么样子呢,总不可能还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吧?我觉得自己思维好僵化呆板,鲁迅不是说过么,描神画鬼不外乎就是眼睛变成三只,脖子长了几尺……我也跳不出这种思想桎梏。”

    裴之淞没什么精神,想了一下,瞪着眼睛发呆片刻,又好像什么也没想,“不知道。”

    “你好敷衍哦,”秋柔抱怨,随即又振奋起来,“对了,你们初中学校有那种小摊贩吗?”她手比划一下,“就那种因为是校长或者哪个领导的亲戚,所以得到特批,能在学校架个棚子卖小零食啊烧烤啊这些的摊贩。”

    “有一次我饿得不行,远远闻到了飘来的烤玉米味儿。我边跑过去,边一直喊‘好香、好香、香、香、香……’可到了老板那,老板一问我,‘小姑娘你要啥呀?’我却卡壳儿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嘴里‘香’了半天,最后跟老板说‘老板,我要根香蕉。’”

    “还是甄净帮我解了围,说,老板,她要的是烤玉米。”

    秋柔自己笑了一会儿,没听到裴之淞的应声,疑惑回头看,就见他人还站在原地,魂却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秋柔拉他的手拽着他往前走,“别犯困了,马上到宿舍了,回去睡,好吗?”

    裴之淞表情乖宝宝,几步跟上,“嗯。”

    他原本还没那么困。

    只是秋柔在一旁嘀嘀咕咕,她还懂自得其乐抑扬顿挫,这感觉像是又回到昏昏欲睡的傍晚,暖风拂面,什么也不用想——悠然又安心。

    秋柔想起什么,“对了,你认识陈非烟吗?”

    裴之淞黏成浆糊的大脑艰难搅动半晌,不确定道,“好像有点印象,你前面那个女生?我高中同学……吧?”

    秋柔无语,“我天,什么叫‘好像’?”

    裴之淞认真反省,“就是我不太记得了的意思。”

    “你也没听班长竞选呢?”

    裴之淞慢吞吞道,“有什么意思,不就看谁合眼缘么?”

    这话似曾相识,倒让秋柔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这几眼直接给裴之淞看精神了。

    “嗯?怎么了?”

    “没,就是你想的跟我一样。”

    “哦……是吗?”

    裴之淞犯困的模样实在太可爱,温吞得像一只小乌龟。秋柔忍不住逗他,“这是几?”

    “1。”

    “我是谁?”

    “聿秋柔。”

    秋柔松开他的手,“你自己走直线试试。”

    裴之淞:“……”

    裴之淞忍无可忍:“我是有点困,不是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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