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这些外伤，都不敢保证能治好。更何况她又失了神骨，更为糟糕的是她的经脉已经断裂，只能先用丹药给她吊命，走一步看一步吧！”东无无奈摇头，若只是外伤倒还好，可她偏偏内伤过重，先不说能不能治愈，即使治愈了，恐怕也很难恢复如初。

    柴道煌朝着东无深深鞠了一躬，“还请东无医官拼尽全力救治，我柴某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你我之间，无需如此。请放心，我一定会拼尽全力救治神君的！”东无说完便去了药田，这药田足有上千亩，首次治疗的药材都能从此处获得，东无找来了几个小药童一齐帮忙采摘所需之药，采摘完后便开始配药。

    幸而这次下界也算是有所准备，将他的丹炉—纯阳鼎给带了下来，这纯阳鼎陪伴了他上千载，用它不管是炼丹还是炼药从未出过差池。

    此时东无一脸认真，看着姮娥详细记载的伤口形状以及大小深浅往纯阳鼎中放入适当的剂量，炼丹不比其他，多一克少一两都有可能半途而废，他盯着纯阳鼎不敢眨眼，甚至中途还让小药童把柴道煌给喊了过来。

    可是尝试了多次，怎么也不成功，练出来的要么就是药渣，要么就是不成型的丹丸，且不说功效如何，就这成色都像是在炼制毒药。

    但他不曾也不敢放弃，一次又一次尝试着。

    这算是东无行医生涯中第一次遭遇如此严重的滑铁卢，所需的药材已根据调配的剂量依次放入，是绝不可能出问题的，至于火候就更不会存在问题了。

    他看了柴道煌一眼，正色道，“去拿把刀来，把我手割破。往纯阳鼎中放点血，我再试试看。”

    想他柴道煌好歹也是一介星君，取点血何须用上刀，只见他以指作剑往东无手臂上一划，再将血引入纯阳鼎中。

    随后两人又等了三个时辰，直到纯阳鼎四周都是粉色的气体流动，东无这才灭了纯阳之火，小心翼翼向纯阳鼎靠近。

    “成了！”东无高兴地蹦了起来，将五颗成色极佳，大小匀称的丹药装进翡翠瓶中，递给柴道煌，“这里一共是五颗，每日给她服用一颗，待五日过后再看情况。我再去熬些汤药，晚间再让她再喝一次。”

    “恩。有劳医官了。”柴道煌接过盛着丹药的翡翠瓶，就像是握住南吕的命运，不得马虎不敢松懈，就回了南吕的住所。

    此时已是子夜，南吕并没有要醒来之意，而姮娥哭得双眼红肿，面容憔悴，小玉兔也紧挨着南吕同样亦是红着双眼。

    “丹炼成了？”姮娥见柴道煌手中拿着小瓶子进来，眼里顿时有了光，就像是荒原中寻到水源。

    “嗯，现在要开始让她把丹药服下去。你先把玉兔带去休息，这里有我就行了。”

    “好。”这一路以来，姮娥自是知晓柴道煌对南吕的情意，再者这小兔子一直趴在南吕身旁，怕会吵到南吕，于是姮娥就将它给带走，并将房门也给带上。

    柴道煌轻柔地拂过南吕的脸颊，这张本就清冷的脸，此时白如蝉纸，一尘不染，却又越发令人生出怜惜之心。

    她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柴道煌拿出一枚丹药含在口中借以灵力给南吕输入体内，当两片薄唇交织，柴道煌像是被推入万渊寒潭，全身经脉已被冻结凝固。

    喂下丹药后的南吕依旧没什么起色，柴道煌又开始给南吕度修为，其实在丹药无作用时，他就已经慌神了，不知该如何才能医好南吕，就只能不停的给她度修为，待东无及时赶到时，他已经晕倒在地。

    “你不要命了，若不是我来得及时，你的修为就散尽了。”东无将柴道煌扶起，“别到时候，她好了，你把自己给作没了，我可不想在救她的时候，还要分一半心思在你身上。”

    “走，陪我喝两杯吧！”柴道煌拉着东无就上了屋顶，此时月光如华，挂在天幕，周边有无数星星作陪衬，还有几天就要中秋了，但这几日的月亮反而没有之前的亮，在凡人眼中差别不大，但对于柴道煌而言，跟以前难以比较。

    “快到中秋了，原本以为今年能给她过一个不一样的生日，让她好好在人界耍一耍，谁知，却成这副模样！”一坛下肚，柴道煌很明显话都变得多了，他还记得上次她的生日，他给人家送了根姻缘线，她却当众斩了七欲树，那时的她是高高在上的神君，而他只是一个星君。

    他连喜欢她的资格都没有吧？

    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如今是凡体，能更加深入地去感受凡间的中秋节。

    “你无须自责，当时那种场合，你也帮不了她！”东无也将酒坛中的酒一饮而尽，看着天上的月亮，想念着天上的人。

    他甚至某个瞬间在怀疑，初阳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才会给他种颈霜花，若非如此怎么可能会炼出丹药来？

    此时两人各怀心事遥望明月，不知喝了多少坛酒，醉眼朦胧中糅杂的却是无妄。

    “你有喜欢过别人吗？”柴道煌问。

    喜欢？东无沉思了良久，他不明何为喜欢，转头看向柴道煌问道，“那你说说何为喜欢？”

    柴道煌笑了笑，“也是，你堂堂一个神医，怎么可能会有喜欢的人呢？成天接触的不过都是些病患之人？我跟你说啊，如果有一天你有了喜欢的人，你会在意她的一切，会想办法逗她开心，甚至还会为了她连命都不要，只要她开心，你就会很开心，若有一天，她命在旦夕，你也觉得这世间毫无留恋可言......”

    隐忍着的眼泪，最终还是流入酒坛，随酒一同入肚，这份心酸与苦楚，几乎是要了他的命，暗自发过多次誓，一定要保护好她，可每一次他都只是眼睁睁看着她步入险境，他却只能做个旁观者。

    “罢了，你也未必会理解我说的话，待你有真心喜欢的姑娘，你就会明白了。”喝完最后一滴酒，柴道煌就回了屋，毕竟屋内还有他深爱的女子。

    谁说我不懂了？东无对着月亮喃喃自语道，像赌气般将酒坛中的酒一口闷了。

    他怎么会不懂呢？若是不懂，就不会每天都特意绕到天幕河看看能不能捡到受伤的她？若是不懂，就不会在御林馆种下一大片她用得上的药草，若是不懂，就不会为了她而修成大道。

    四千年前，初阳刚满一千岁时，曾与岁暮偷偷下界过一次，她原本是要去琼宫给帝俊送些扶桑果，却不慎迷了路，误打误撞来到了离洛城，那时候的离洛城还只是个小村子，村子里都是些病弱的妇孺，日子过得十分拮据，能养活自己都是个难事，更别说是抓药看病，几乎大伙儿都是这样熬着，能撑过去就撑，若是撑不住给死了，就往后山一扔，点把火给烧了。

    那时每天都要拖几具尸体去后山，有次拖的是一具女童，那女娃子才五岁不到，孩子的母亲哭得肝肠寸断，死活不肯松开，就在这时被误闯此处的初阳看到了，她忙跑过去制止，随后开始给那女童仔细检查一番，随后就开了张方子，并让孩子的母亲去抓药，谁知那位母亲拿着方子的手不停地颤抖，后来得知人家是没钱看病，于是初阳就将自己头上的发簪取下来给了人家。

    很快药抓回来了，那女娃子吃了药竟奇迹般地活了过来，整个村子的人都当她是神女下凡救苦救难，将家中的病人都抬了出来，而她也从未拒绝，不管来了多少病人，她都一视同仁。

    她每日坐在村口，临时搭了个医棚，让病患自行排队问诊，她像轮太阳，给这个濒临绝望的村子带来了希望，她那时看上去也不过就是个及笄之年的少女，纵使额头都是细密的汗珠，也曾未有过片刻的埋怨。

    一日，等问诊结束，他偷偷给她送了碗热乎乎的南瓜粥，那是他第一次见她，她的温婉大气，就那一瞬仙女在他心中落了根，她冲他一笑，很温柔的说着，“多谢！”

    只是两个字，却让他羞赧至极，连脖子耳根都是一片红晕，“不......不用谢，是我们该好好谢谢你！”

    “你识字吗？”许是太饿了，她将他送来的南瓜粥一口喝个干净，眼神里满是期待。

    “识得几个，上了几天学。”他低下头，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但在他心中，这女孩一定是才识过人，而他凭什么肖想？

    “那你想学医术吗？你要是想学，我定会好好教你，毕竟我早晚都要走的，不可能在此长留。”

    在听到她要走的消息时，他的心突然难过了，但他还是很认真点头，示意自己要学，一来能看病救人，二来他便能有借口多留她几日。

    接下来的几日，他们都在一起，他其实学的很认真，但总是故作笨拙，但她从未嫌弃过他笨拙，反而教的更仔细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