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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漠月明(十九)

    到了阿且住的地方,才发觉金碧辉煌的王宫中还有如此简陋的地。

    殿前杂草丛生,两边树木高大,殿外都没人看守,殿内更是暗的见不着光。放眼望去室内就只有日常家具,再无半点装饰。

    易夙游回到院子中,阿且也屁颠跟了上去。易夙游抽出剑让他离远点,他也不听非要贴上去。

    看着他毛茸茸的脑袋,易夙游把剑放在他手上,教他握紧。

    阿且回头看她,骄傲地笑了笑。

    “我会哦!”

    看他傻乐那副模样,易夙游沉默地握住他的手腕。

    “放轻松。”

    易夙游带动他出剑,看似无力,然而剑过草丛时,罡风凌冽,杂草齐齐断落。阿且眼睛一亮,催促她快些。

    春夜来得快,殿前也没点灯。易夙游的剑似长了眼,巧妙地穿过杂草。她动作灵巧避开草屑,该弯腰的时候易夙游带着他,阿且只觉得被点着了也跟着弯了下去,忽而又离地让他如觉踩云端。所到之处,草被断了个遍。清风绕指剑出无影,春夜无声胜有声。

    停下来时回到了门前,阿且睁大眼睛看着满地杂草,拍了拍手道:“游儿棒棒!”

    “……”

    易夙游看着杂草没那么碍眼了,便将他带回屋内。

    阿且缩在床上,薄被拉到脸上露出一双眼睛。易夙游抱剑靠在床边道:“睡吧。”

    消耗了一天,阿且也是真的累了,没一会就睡过去了。

    易夙游刚出殿门,旁边一个提着灯笼的侍从就走了上来。

    “仙人,大人请您去一趟万籍殿。”

    “走吧。”易夙游跟了上去,恰好有些话还未与嵇氏说完。

    此时夜已深,抵达万籍殿时,殿内还灯火通明。一见易夙游到了,嵇氏连忙迎了上去。

    “仙人你来了,这边请。”

    易夙游落座,便有温好的热酒呈上,看样子是有备而来。

    嵇氏酝酿了一下,才有些小心翼翼道:“仙人可是懂招魂?”

    易夙游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缓缓道:“有话直说。”

    嵇氏在脑子里编的话术一下卡壳,干笑了一声道:“仙人,我也不瞒你。为了吾儿能和常人一般,我费尽了心血寻得了这招魂秘诀,这些年陆陆续续真有些成效,但也是微乎其微。这不是看你提到了,故才有此一问。”

    “秘诀?”她所谓秘诀的来历都有些不明不白。

    嵇氏对此还是颇有自信,她连忙从宽袖里掏出一本有些破旧的竹简,拉开便递了上去道:“这是通晓城寻来的……”想着易夙游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她便解释道:“通晓城与辞国其他城都不同,最负盛名的便是王宫中大祭司能通天地阴阳,其人凭借此等治国治民之力,为通晓城改命。我花费了那么多的精力财力人力,也只是得到了那位大祭司的手抄竹简本。”

    易夙游接过竹简打开,上面写了古语文字,看得出来是抄的。有些文字与图案是依葫芦画瓢,完整性也有待商榷。

    嵇氏观察着易夙游的表情,自吹自擂道:“咱们的大祭司能译出那么完整的口诀与仪式流程,这已是非常难能可贵了。”

    易夙游把竹简放回案几上,嵇氏连忙搓了搓手犹豫道:“只是,一切都准备好了,效果也止步于此了。不知……”

    “可以。”易夙游来也是为了此事。

    嵇氏瞪圆了眼,立马道:“好,那十四日后就麻烦仙人帮忙护着一下仪式。”

    “护?”易夙游不解。

    还以为她要拒绝,嵇氏提高嗓音道:“一般没什么大问题,简单看着就好。”

    “谁说是护仪式?”

    “难不成……”嵇氏没说下去。

    嵇氏怔住,难道这人还真懂招魂不成?旁人说自己会招魂,早就被拉出去鞭尸了。虽然她的装扮看起来是挺奇怪,但是武力强悍,让人不得不“臣服”,本来还只是想着她来护一下仪式,却收获了意料之外的结果。

    易夙游起身道:“别干扰我就好。”

    嵇氏在云里雾里中反应过来,她连竹简都没看两眼!这要如何招?

    “仙人有把握吗?”

    “没有。”

    “……”

    嵇氏观易夙游不像是在说笑,对方手按在剑上,静默注视着她。

    “好好好……”嵇氏被看的发毛,应了下来。

    十四日过得飞快,平日阿且几乎不出他那个殿,再者成亲前他更是相当于被软禁在里面。直到傍晚嵇珏来访,他满面笑意,亲切地拉住阿且,后面的人捧着换洗的服饰,

    阿且坐在椅子上,望着殿前发呆。

    “表弟,快换上服饰吧,别耽误了时辰。”嵇珏见这里竟然只有他一个人,环视一圈道:“表弟,都说了不要对不该拥有的抱有幻想,到时候受伤的可还是自己。”

    易夙游至那日离开之后就再也没回王宫,嵇氏更不可能知道她的落脚地。阿且仍是坐在椅子上,目光空荡荡的。早知道,他不睡觉就好了。

    嵇珏也知道易夙游今日要亲自为他招魂,但是那又如何?阿娘说了她并没有把握。这一次结束后,这位碍眼的也总算要被嫁出去了。

    阿且不理他,嵇珏捏紧了他的手,指甲掐了进去道:“还不快给少城主换上!”

    这时候,阿且才转过头看着他,也不喊疼。他的目光清而水光盈盈,不说话的时候看着像个正常人。

    嵇珏笑容凝固,突然暴起将他扇倒,蹲在他跟前道:“看什么,她回不来了。”

    阿且直直倒在地上,慢慢缩紧了身体。

    春雨如丝,傍晚的天空暗沉,他眼里的光也随之黯淡,对外界的动静充耳不闻。

    将阿且带到正殿,嵇氏才出现,她笑呵呵地拉住阿且道:“吾儿来了,乖孩子真招人疼,今日一定会让吾儿变得更好。”嵇氏虽没见着易夙游,但也断定她不会跑。

    阿且身着往常差不多的黑红交襟宽袍大袖,端坐在马车上,长发披在两边,像个傀儡娃娃。跪坐在两边的人在一遍又一遍替他梳着,力道大了扯到他,他也没什么反应。

    一想到他本就是傻的,他们也就松了口气。

    天赐山附近,祭台之上火盆是熄灭的,但是却变了个模样,众人无一不吃惊望着高台。

    长绳从高台四周之上一直拉到四边的地上,每一条长绳上都挂着铃和黄色的方形纸,纸上是红色的字画,嵇氏凑近看发现根本看不懂是什么字。

    她唤来大祭司,大祭司摇头,一脸阴鸷道:“我倒要看看她搞什么鬼,是何方牛鬼蛇神。”大祭司自从上次被打了之后,足足十几天下不来床,像是被易夙游掐准了好的时间。一想到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大祭司脸色阴沉得发黑。

    嵇珏也看到了,围绕祭台下方画了很大的一个圈,圈里画的曲线连成一副图案,图案周边排列了几行字,他也看不懂。

    将阿且带到了祭台上,才发现在躺的地方上面漂浮着透明的纱,轻纱薄雾,上面绘制着金色的图案。

    同样画了几根连在一起的线。从头连到尾,一共六根金线,每根线连接处挂着实的圆,在尾部的地方左右各画一个圆,像是白日天河之上挂着的星星。

    星纱下,高台边缘是大型方形图,分了九格,每格上面写了金色的文字。

    细雨飘摇,遇到轻纱被阻拦。将阿且放在上面后,众人还没看到易夙游。

    阿且一睁开眼便看到顶上的金光闪烁,他好奇地望着,第一次没有挣扎。

    直到戌时准点,四面铃声无风响动,众人才看到天空之上飞下来的易夙游。

    她身着墨色宽袍大袖,宽袍上织着暗红色的山川海水、日月星宿,星辰织金洒满衣摆。长发束起,收进头冠中,一丝不苟,华丽庄重而神秘。

    阿且起身,痴痴望着她。

    后面跟上来的是易守明,她仍然是最初那身,只站在高台一边,面带着疏离的微笑。

    众人不禁屏住呼吸,易守明手指灵活转动,一层强大的威压笼罩了整个祭台。

    易夙游走到阿且身旁,将他安放在星纱下躺好,轻抚他的眼道:“好好睡一觉吧。”

    阿且听话躺平,但是没睡,只是睁大了眼目光追随着她。

    回到方形大阵上,四面火猛然蹿起。

    “如往常一般,开始吧。”易守明双手拢进袖中,看着下面奏乐的人群。

    举幡人目光呆滞,被点到了才令众人开始仪式。

    易夙游起唇,清越的唱声送至四面八方。

    “金光紫云开天门,八方邪祟散神形;七星临天地,罡光映无极;三魂归体,七魄护身;湛寂无常,佑护法身……”

    易夙游边唱,脚下并未停,十指如翻花,步伐稳健踩过法阵,庄严肃穆。如莲的金光在脚下绽放,上方星纱连成一条线,连接处金光闪耀,朦胧照耀着阿且。

    星纱上的七个光点连着线逐渐扩大转动,给雨夜的黑幕织成了一片星空。阿且看着顶上的光,温暖笼罩着他,他浑身热流,只觉得躺在了云端一样。舒服而又昏昏欲睡,让他忍不住沦陷。

    “观世界,照众生;诸多烦忧,俱皆消散……”

    如此异象,下方众人挪不开目光,连雨变大了都不知道。

    易夙游动作幅度变大,转身时,袖中飞出黄纸,环绕在她四周,她脚踩金花,再次转回时,黄纸上金光速现,飞向阿且四方。铃声大作,风雨飘打,黄纸竟一张未湿。

    易守明袖摆划过罡风之中,手里已经拿了把剑,于是丢给了法阵中的易夙游。

    手持宝剑,金光附护,剑起时,劈开了沉闷的雨夜,照亮了祭台。

    “神迹……”嵇氏和所有人一样,目瞪口呆。

    想不到她是真会,而且还是硬茬,一想到自己还好没和她们正面对上,她心有余悸。

    大祭司眼底惊愕,连退好几步,脚底有刺一样立马转身离开。

    嵇珏看到了大祭司的离开,恋恋不舍收回目光,跟了上去。

    鼓声停,铃音止。

    阿且并未醒来,还在沉睡中,他看起来是太久没睡。

    易守明走到她跟前,欣慰地看着她道:“游儿,我是如此怀念这样的你。无论未来如何,都不要忘了自己好不好?”也不要忘记我。易守明最终没说出来,点到如此就好。

    “好。”易夙游点头。

    “好了,该和这里画上句号了,随我来吧。”易守明做事,也从来不会让易夙游失望,她们的默契,非一朝一夕才成。

    “这么一来,吾儿的婚事可以提上日程了。”嵇氏哈哈大笑,她几乎觉得易夙游成功了,不开心不可能。

    易守明并未给她脑补的机会,于是弹指,一根透明的线绑住了她,她越挣扎越紧。

    “大胆!你们这是做什么?造反吗?”她们怪胎似的,嵇氏心里没底。旁边的人想救她,但看完了那种场面,几乎放弃反抗,纷纷缴械投降。

    “戏该落幕了。”

    天赐林,树木遮天蔽日,瘴气丛生,夜晚更是阴森。乌鸦声响,一片沉闷死气。

    深处神祠,布满绿藤,看不清原来的字样。没有大门,进入中间就是布满青苔的石台,四周放了烛台,上面还有斑驳的血色。

    “出来吧。”大祭司看着大门外,黑不见五指,绿藤动了动。

    没想到出来的竟是易守明易夙游。

    她惊起,张大了嘴,条件反射往旁边跑。

    易守明挥袖,利剑出鞘,封住了她的去路。

    “让我来猜猜,你在等真正的少城主吧。”易守明负手,信步踏入神祠。

    “你在说什么?快放开我!”大祭司跑不掉,壮着胆子怒道。

    易守明指尖透明线动,神祠外摔进来的正是嵇珏嵇氏二人。

    “辞国崇尚鬼神之说,通晓城大祭司通晓天地阴阳神通之术,其人在成名之后却离奇死亡,连留下的真迹也烧光了。外界传闻是泄露了天机,获得了神罚。然而在天赐城,为了给少城主招魂,在四年前说获得了其手抄本招魂秘诀。”易守明停了下,似笑非笑道:“不知这位大祭司是从何得到的手抄本?”

    嵇氏大惊,没料到此人调查的如此清楚。

    “我该称呼你为大祭司,还是嵇氏的姐姐呢?”

    几人傻了眼,大祭司突然面目狰狞哈哈大笑道:“又如何?”

    她的反应意料之中,易守明继续道:“天赐城子嗣单薄,唯有一子。而见不得光的你更是身体有疾,城中年轻儿郎突然消失,回来的也是身无完好之处,没回来的尸骨无存。”

    “别说了。”嵇氏一屁股坐在地上,嵇珏抱住她手臂。

    嵇氏声称姐姐早亡只剩下了嵇珏一子,实际上嵇珏并非是姐姐的孩子,身体有疾如何有子?恰是如此酝酿了一场大阴谋。传闻中的山鬼喜食纯粹的血脉,年轻还未成婚的男子再好不过。

    嵇珏年轻,直接放在嵇氏名下岂不是成为了牺牲对象。于是便收留了痴傻好糊弄的阿且,抚养在天赐城,作为天赐城少城主来养,用以牺牲做“山鬼”之祭品,是糊弄民众最好的挡箭牌。

    两人自是不会告诉嵇珏,瞒着众人自导自演了一场山鬼袭城抢夺少年的戏,实则是为了身患隐疾的大祭司。她中年晚矣,不得一子一女,偏又喜爱那等年轻鲜嫩的男子。

    城主的庇护,在天赐城弄什么动静不过是举手之劳。

    嵇珏心脏收缩,掐紧了嵇氏道:“阿娘……这是真的吗?”没有山鬼应该开心才对,但是他却想吐。

    嵇氏垂首不语。

    大祭司狞笑道:“我管你们是何方鬼神,有勇气跑进来送死,那就下地狱去吧。”说完她狠狠转动一旁墙壁上的蜡烛。石门轰隆隆垂下,压向她们两。

    嵇珏望向门口处,易夙游与来时一样,面无表情,如此短的距离,俨然如隔无尽海。

    易夙游拉过易守明退着飞出神祠。

    没一会,里面传来了惨叫声。

    “啊!这是什么!山鬼……山鬼……啊!”

    “阿娘!阿娘!你醒醒啊!”

    “……”

    山神落下她的神罚,几人落入了无尽的梦魇。

    “她不按下那机关还好,可惜心底还存着害人与侥幸心理。”易守明语气平淡,回拉过易夙游道:“安心。”

    辞历元年,天赐城遭逢巨变。在少城主还未出嫁前,便捅出了王城中巨大阴谋。全城愤怒,纷纷扒烂了城墙,恨不得将其人挫骨扬灰。主城重新派了新人来担任新城主,据说是和通晓城曾经那位大祭司一样,是位知晓天地之理的大人物。

    *

    绿树似海洋,绵绵不绝,风吹时还会有绿浪,一层一层,令人心旷神怡。

    阿且牢牢拉住易夙游,易夙游掰开他,然后牵住。

    “游儿,回家吧。”易守明说道。

    空气扭曲,易守明先一步踏了进去。

    阿且看着和往常差不多的路,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易夙游步伐进去。

    空气中馥郁的芳香传来,温暖的阳光落了一身。阿且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易夙游布满光的白衣。

    他低头看了看脚下,喃喃道:“游儿……”

    易夙游回首。

    星光点点,他的身体开始消失。他望着她,眼里盛满了泪水,千言万语都抵不过此时无声。

    易夙游转身靠近他,将他抱在怀里,拍了拍他后背,替他顺了顺气。

    “游儿,爱……我爱……你……”阿且的泪水顺着脸颊滴落,星光越来越快。

    “别忘记我……”他说话虽然停顿,但是说完整了。

    “……”

    星光散完,他也消失不见。

    易夙游看着虚空一会,不知想了什么,才回头跟上易守明。

    “游儿,这些世界你喜欢吗?”易守明问道。

    “无感。”易夙游不过也是匆匆过客而已。

    衣裙如天边白云,可望而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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