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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漠月明(二十一)

    易夙游推开他,剑回手中,隔开了他蠢蠢欲动的身子。

    “怎么称呼?”

    “……”他愣愣地看着两人中间的剑,似不解。

    此时假山洞里又陷入了黑暗,落下几滴水下来,直溜溜地落在他露在外的皮肤上。

    他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阿且。”易夙游确定了他的名字。

    “……”

    易夙游转身继续向前走去,后面没有脚步声,但就是有一股黏黏的视线伴随。走出了假山,便是视野开阔的院落。无人打理的地方,草木肆意生长。木门上没有封条,也没有锁死。

    已经过去了七年,里面的家具除了破旧之外,几乎没有动过。黎思桑是清醒后在自己院子里自杀,从院外走进客厅没看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穿过客厅,是一个四合院,两层结构,正对大门的一排二楼木窗还是半开的,风吹发出嘎吱响,在这种安静的地确实有些瘆人。尤其是中间窗户吹开时还能看到若有似无的白影挂在那里,跟吊死鬼似的。

    易夙游当然一眼看到了上面窗户开合时咧嘴笑的人影,剑离手时已经牢牢把窗户定死在一边,再也晃动不了。当她的身形瞬间踩在二楼窗户上时,里面的身影已经一个屁股蹲坐在了地上。

    她面色冷白唇色殷红,一身白衣行如鬼魅,也不知道是谁吓谁了。

    此时天空一道闪电,照亮了窗格,也照亮了地上的人。易夙游微微弯腰,借着外面的光看着他道:“阿且,从哪上来的?”她语调和动作没有了刚刚的生疏冰冷,阿且呆呆的眼里有了光。

    他跪坐在地上,稍稍起身拉住易夙游的衣襟,凑了上去道:“下……下面……”

    “结巴?”想不到除了是个傻子外,还是个结巴。

    她的重点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他貌似还听懂了,于是瞪着她,但是由于根本没什么威慑力,所以可以忽略不计。闪电过后没多久一道长久的惊雷滚滚而来,由远及近,阿且勾住她脖子,身子还颤抖了一下。

    “原来是找替死鬼的。”不然怎么光勒着她脖子。

    他身子太单薄了,而且穿了和没穿也没什么区别,易夙游脱下他一直拽着的外袍盖他头上。

    阿且扒拉下来,顺势裹在了身上。

    易夙游止住他胡乱套的手道:“好好穿衣服。”

    像什么样子?

    阿且也是真听懂了,将手穿进两个袖子里,又是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她。

    他刚还在假山暗道,和她同样的时间里,就先一步出现在了内院二楼,看来这个梵杏湖山别有乾坤。

    阿且冰冷的手摸上了她的手,拉住她蹦蹦跳跳就往下面带,经久没修缮的木质地板发出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声响。二楼也是黑黝黝的,他在黑夜中视障碍于无物,看来是非常熟悉。

    黑暗中,他还不时回头看。又是一道闪电劈过,照在他刚好回头的脸上,惨白消瘦,阴暗分明,配合他凉凉的手,十分具有冲击性。易夙游挑眉,这还真是具有“艺术性”的画面。

    他咧嘴一笑,傻气与鬼气尽显。

    好在没多久,他就来到了楼梯两边的墙前。墙前是条案,条案的高度差不多到腰上,上面摆着破碎的装饰品。此时光线很暗,但仍然能看到上面厚厚的灰尘。他二话不说拉着易夙游就往条案与墙中间挤进去,接着又是转过身抱住易夙游。还未等她说什么,他就猛地往后一退,在侧面的墙体中撞了进去。

    只听到喀嚓声,墙体开合。侧面的墙体很少会被注意到,刚好能容纳一个人的身子。坠落时易夙游还听到了他的痴笑声,黑夜里怪瘆人的。

    两人一落到底,掉进了水里。他翻腾了几下,易夙游已经站了起来。阴暗潮湿的水下,没有什么异味,她面无表情提起阿且走向落脚地。

    这里不是一楼,而是地下。这样空旷地下还有个大的水池,更不像是地下室。

    阿且在她身后小心地牵着她的手,然后往水源处走去。

    刚刚在院子里、屋内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其实细想传闻有太多不可信的地方。若是精神病突发杀人,那应该没什么印象,清醒后第一时间不应该先知道其他人状况?得知是自己做的,黎思桑受不了这个刺激,还碾转这么远特意回自己院里自杀,这也很奇怪,完全说不通。

    朝着水源处走去,一道只能容纳几人宽的小型瀑布挂在那里,水从上面漆黑甬道流下。

    阿且一步跨进瀑布,易夙游没跟上去,他又跑出来拉住她蹦蹦跳跳穿进去,易夙游明白他身上的水都是从哪里来的了。

    跨过瀑布,又是另一番场景。空旷的大堂,地下是玻璃修成的,圆顶上布满星宿。水流荡漾飘过,星宿泛出了微光。

    阿且放开她,站在其中一块玻璃上回头,转向另一边踩了上去,接着向前几步又转了个方向,然后微微偏斜向前走。走到最后停了下来,周围响起了齿轮声。顶上星宿黯淡下去,北面几颗星越闪越亮。

    四周墙壁打开,通往四个方位。阿且站在北面墙尽头朝她招手,两人从通道走了进去。

    走出去视野豁然开朗,前方是石砌围栏,放眼看过去,下方筑起高台,亭台楼阁悬在中间,四壁上绘满了奇形怪状的动物。轻纱飞扬,水如银珠,几缕幽光忽明忽灭。

    阿且指着中间,双眼却看向了她。

    这里没有直接抵达中间的过道,易夙游领着他,踩着凸出的石壁飞了过去。

    中间温度很低,一股铁锈味弥漫在亭子内。这里全是石砌而成,怎么会出现铁锈味?

    靠近亭子,便看见石柱上都是黑红色斑驳的痕迹。阿且突然撒开她的手,在亭子内蹦跳了几下。

    “……”易夙游完全无法理解。

    他急了,抓住她的手腕跳了起来。

    “舞……”

    谁要跟他在这里跳舞。

    易夙游也是明白了这地是做什么用途的,梵杏湖山为富贵人群提供了一块娱乐圣地,想必这地底下的别有洞天才是真正寻乐地。

    七年过去,地底下的设备无人维护,只留下一片残垣断壁衰败之景。

    阿且拉她来这地下,应该也不只是为了看这些。他踏在亭中凸起的圆石上,胡乱蹦了几下,锯齿声又响了起来。他连忙抱住一旁易夙游,连着易夙游一同被输送到了地下更深处。

    地下第三层,一幢气势恢宏的古建筑屹立在池中央,虽然只有三层,但是在地底下已经突破了地下二层一层。

    踏过莲花池,走近大门,易夙游才明白哪里不对劲了。这栋大楼只是地底下部分,上面连接的是地面上的部分。上下风格迥异,红绿相间,别出心裁,堪比帝王行宫。

    底下宫殿的大门敞开,外面挂着琉璃宫灯,幽蓝的光萦绕。这里早已没有人气,各色交杂,冰冷的风传来,敞开的大门好像一个吞噬人的怪物口。

    里面很黑,阿且轻车熟路带她摸到了楼梯口。旋转而上的楼梯顶部又出现那片星空,易夙游扫过一圈,里面分割了许多其他房间。

    没想到阿且能记住这么复杂的地底下,带她游览了一圈。

    阿且牵着她向高楼走去,易夙游反手握住他突然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手冷冰冰,回头看着她,双眼里满是疑惑。指着自己歪了歪头,忍不住又咬住自己的手指,皱眉思索。

    “思……”思什么来着?时间过去这么久,谁知道呢?

    易夙游摸了摸他湿漉漉的脑壳,应该没有淋坏。刚刚路线的机关明明更难记忆,那他为什么连复杂的机关术都能记住,却想不起来自己叫什么呢?

    走到了三楼顶上,他又踩了一遍顶楼的星图,上面悄无声息打开一道门。

    此时外面已经是黎明前夕,光线透过窗棱照在昏暗的室内。

    易夙游带他走出了这座迷宫一样的屋子,走到了庭院外。放眼望去,这里早就不是黎思桑的房屋了。室内构造更像是待客的大厅,摆放了许多桌椅,还有一些年代已久的茶桌。

    这才推开院门,易无畏“啊”了好大一声。

    一见白衣后面走出来的是易夙游,她连忙闭嘴跑了上来。

    “我在这个知客院翻了半天没看到人,你是怎么出现的?”好惊悚的画面。天知道她都翻了好几个院落,没见到一个人,怎么她凭空从里面冒出来了,旁边还多了个人。

    “一会与你细说,你先去查一下黎家有多少人。”考虑到时间有限,这个地方不好长久待着,易夙游便先说重点。

    “嗯?”谁人不知道黎萍节有过两任丈夫?与第一任有两女一子,与第二任有一女一子。原配因病去世,第二任死的也蹊跷。人口的话,不考虑那些亲戚,加上黎萍节父母一共也就十口人。

    “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易无畏察觉到了关键,看了一眼阿且。

    “应该另有隐情。”易夙游还不太确定,毕竟阿且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易无畏见阿且呆呆的,从兜里摸了摸,摸出了一颗糖朝他摇了摇手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易夙游无言看了她一眼。

    哪曾想阿且一改呆滞,凶狠地拍掉了她的糖果,捂着脑袋喊了出来,尖锐的指甲划破了皮肤。

    “啊……”易无畏傻了眼。

    这个剧情发展怎么不对?

    易夙游拉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自残行为。阿且转而抓住了她的胳膊,在她怀里挣扎。

    “思……思桑……”

    易无畏只感觉冷汗从背后冒出,他是黎思桑的话,那黎思桑是谁?黎思桑不是原配二女吗?大夏天的,她感觉有点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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