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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母与人鱼·下篇

    【女王陛下凯旋,决定在海上举办一场盛大宴会,女王的轮船上高朋满座。】

    【人鱼回归大海告知亲人他找到了自己的伴侣,可转头又听闻女王陛下订婚,内心急切非常,苦于无法像人类一般行走,他向住在沼泽的巫师求助。巫师与人鱼交易,人鱼获得了他渴求的双腿。】

    【豪华气派的宴会舱上,人鱼为女王陛下起舞示爱,舞姿翩翩,众人惊艳万分。】

    好嘛,我说怎么突然又是敌国侵略,又是邻国联姻,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慕笙照常与旁白搭话,语气捉摸不透。

    【剧情需要。】

    慕笙快步走向人鱼,将他带离宴会。行到无人的地方,她侧身把他打横抱起,走进女王的专属船舱。

    察觉到身旁人类气压有点低,人鱼圈住她的脖子亲吻她的额头,学着她的法子安抚她。

    下意识收敛情绪,慕笙轻声道歉。

    人鱼摇头,又亲了亲她。

    她忽然想到从今晚宴会见到人鱼开始,人鱼都不曾说过话,哪怕是他自己的语言。

    带着最后一丝侥幸,她低头询问怀里的人鱼道:“可以为我唱首歌吗?就以前我们在王宫时你经常唱的那首。”

    人鱼再次摇头。

    他收着力道咬一口她的下巴,带着讨好意味地亲吻咬出来浅浅的牙印。

    慕笙把他放在柔软的床榻上,握着他的脚踝,问:“走路的时候脚疼吗?”

    人鱼把她的手贴在他脆弱的咽喉部位,声带振动,没有声音。但是慕笙听出来了。

    他说,刚开始疼,现在不疼了。

    人鱼像以前一样缠住她的大腿,懊恼地发现人腿并不如鱼尾方便,转而勾住她的腰。

    他双手还握着她的手腕,他无声地说,他很想念她。

    人鱼仰躺在床榻上,银白色地长发散落开,碧绿的眼睛澄澈清亮,倒映着她一个人。

    因为彼此纠缠的原因,慕笙单腿跪在中间,一只手撑在床榻,小心避开了人鱼的长发,另一只手还贴着他的脖子,声带时而震动引得手心一阵痒意。

    她俯身吻上人鱼殷红的唇瓣,姿态温柔但不容拒绝。

    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交织在一块,人鱼紧闭双眼,他不知道此刻自己已经满身泛起了红潮,人鱼对她的接触很敏感,却从不拒绝她的亲昵。

    良久,她起身,人鱼也睁开了眼,眼眸中波光滟涟,喘着气看着她。

    【女王陛下将人鱼安顿在自己的床榻后,回到了宴会,她是今晚的主角,不能缺席。】

    慕笙用舒适的丝绒被裹住人鱼,告诉他在这里等他,她会迅速解决她要走的所有流程,然后回来。

    她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人鱼抱着被子轻嗅,她看他的时候,人鱼半抬头,被子盖住了嘴巴鼻子,只露出一双碧绿的眼睛看她……

    夜晚,宴会热闹非凡,各国政要以及本国权贵同她搭话贺喜。

    酒杯交错,人声嘈杂。慕笙叹了一口气,她的船舱隔音效果不错,但人鱼听觉敏锐,不知道会不会扰到他。才过去半个小时,她也开始想念他了。

    慕笙走到甲板上透气,思绪分成了两半,一半装着人鱼,一半是那个被旁白提了一嘴的巫师,她也打算跟他做个交易。

    在她走神之际忽然无风起浪,一股强劲的的海浪袭向她,将她卷入海里。

    猛然栽入海水里,耳膜生疼,呼喊声尖叫声陆陆续续传入她的耳朵里。

    但她顾及不了太多,昏暗的海水里,她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有生物向她迅速靠近。

    险险避开袭击,她在一刹那间捕捉到一点光亮,那是鳞片折射的光。

    越来越多的生物向她聚拢,不多时,她身上添了许多伤口,血腥的气味让这群生物更加躁动,进攻的势头更加猛烈,慕笙终于看清了它们的模样。

    这是一群人鱼,他们试图杀死她。

    扑通,她听到落水声,应该是她的侍从来救她了,只是来了也是白白送命。现在的情形她能保住自己的命已经算顶天了。

    海洋是人鱼们的家,他们最熟悉的狩猎场,在夜晚的海水里,五感远胜人类的他们占尽优势,普通人类连猎物都算不上,只能算任其宰割的鱼肉。

    不远处有光亮在靠近。眼睛不自觉会追逐光明,是人类的天性。

    她惊讶无言,她看到了本该在她船舱内歇息的人鱼,他抱着船舱里提供照明的夜明珠游向她,失去了尾巴他游得很慢。

    人鱼们也看到了他,攻势放缓了许多。

    慕笙向他靠近,他却偷偷将一柄匕首塞给她。

    握着匕首的一瞬间,她明白了他的意思,手腕翻转,匕首抵住了他心口的鳞片。

    人鱼们瞬间慌了神,惊呼叫骂,词汇量之丰富,让她重新意识到,人鱼语言里辱骂的词不比人类少,当初只不过是她的人鱼对她嘴下留情罢了。

    慕笙一边挟持着他,一边接着光亮向轮船靠拢,衣物湿透了,她和他贴的很紧。她低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

    “谢谢。”

    人鱼们即便对她满怀杀心,恨得牙痒痒,奈何慕笙手里有着世上最温顺配合的人质,他们只能妥协。

    上去之前,为了确保一整船的人不被人鱼们迁怒,她冰冷冷地威胁他们:“让我们所有人平安离开,否则,他会和我一起陪葬。”

    回到轮船上,她慕笙抱着人鱼,甩开焦急担忧地跟在身后的人们。她回到她的船舱,想要上前的侍从医生被她的眼神制止。

    人鱼心疼地看着她身上大大小小留着血的伤口,腰侧有一道狰狞的爪痕,看那力道,若不是她反应及时,几乎要将她腰斩。

    慕笙换下又破又潮湿的衣服,翻开她随身的医药箱,打算止血上药,人鱼却拍开她的手,低头舔上了她的伤口。

    她一惊,想拉开他却发现被人鱼舔舐后的伤口开始止血,很快就不再往外渗血。

    她默许了他的举动。忽然有液体滴到她的伤口上,带起了一丝刺痛,她的手抬起他的下巴,发现人鱼一边舔舐她的伤口,一边无声哭泣。

    他泪眼朦胧看着她,还染着她血迹的嘴巴张合,他说,对不起。

    慕笙亲吻他的额头,无声地安抚他。

    最后,安定下来的人鱼在她的怀里睡着了,手里抓着她的衣角。

    盯着人鱼睡颜片刻,她终于抬头看向那柄被她丢在桌子上的匕首。剧本里总会有各种各样沾染了魔力的物品,慕笙对它们的气息非常敏感,很显然,那匕首也是其中之一。

    【在人鱼登上轮船前,他的亲人给了他一把匕首,告诉他,用匕首刺穿女王的心脏,他可以重新变回人鱼并拿回他的声音。】

    【回到女王身边后,他没有听从人鱼们的劝告,他保留着匕首,没有选择刺穿女王的心脏,也不允许别人用它伤害她。】

    【人鱼们终于按耐不住了,他们决定亲手杀死女王,这样哪怕人鱼不能拿回他的声音,也可以变回人鱼,回归他们的怀抱。】

    【然而人鱼们的计划失败了,女王的轮船最终平安抵达港口。】

    轮船靠岸已经快到黎明,慕笙把人鱼送回王宫后接过侍从递来的缰绳,翻身骑上她的战马,拿着手下收集来的情报向王国东部的沼泽飞驰。

    慕笙执行力很强,已经决定的事情,就不会拖沓。

    【女王找到了住在沼泽的巫师。】

    “要见到你可真不容易呀。”慕笙拍拍身上那点几乎不存在的灰尘,从断木上跳下。

    这一段段木头是她为了防止陷入沼泽,现场劈拿来垫脚的。

    王国东部的沼泽里还住着各种各样危险的生物,不过它们的危险只体现在攻击性上,这些在她看来都不是问题。

    “尊敬的陛下,请坐,我知道您为何而来。”苍老嘶哑的声音响起,声音的主人看着她。

    慕笙扫了一眼破旧脏污的椅子一眼,没有坐下。

    “坐就免了,既然知道,那你说说我是为何而来。”

    不同于他的声音表现出来的年纪,巫师看起来很年轻,他大笑起来,笑声就像两张砂纸在摩擦一样刺耳。

    他贪婪地望着她说:“您想要回那条人鱼的声音和尾巴。如果您真的如此在乎他的话……我要您半个王国的财富,这不过分吧?”

    慕笙也笑了起来。

    “当然不过分,才半个王国的财富而已啊。”

    “那您……”

    她打断了他。

    “但我不打算给你。”

    巫师不笑了,他阴冷的眼神黏在她身上,格外渗人。

    只可惜他面前的人是慕笙,她镇定自若。等到她欣赏够了对方的变脸,她才笑吟吟地拿出一个金圣杯。

    从她拿出圣杯那一刻,巫师的眼睛就紧盯着它不放,就如同一只秃鹫面对一块腐肉般垂涎。

    “我拿它来交换。”她食指弹动杯沿,发出清脆的叮的一声,巫师已经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慕笙避开了他的手,两根手指夹着杯脚,圣杯在她指尖旋转。

    “巫师先生看出来了吧,这个金圣杯可以为它的每一任主人实现一个愿望,只要将你的鲜血盛满这个杯子,你就是它的新主人。”

    浸满贪婪色彩的眼珠子终于舍得从圣杯上挪开,他嘶哑地喊:“成交。”

    【女王和巫师交易,为了交易的公平,他们签订了有魔力的羊皮契约,女王得偿所愿,人鱼拿回他的尾巴和声音。】

    慕笙赶回王宫的时候,人鱼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他独自坐在宫殿门口,垂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骑着她枣红色的战马,路过人鱼时一把将他带上马,坐在她身前。

    人鱼惊呼一声,随后急切地扭头看她,他挣扎着要面对着她坐。

    “当心摔下去。”她环抱着不老实的人鱼,把一瓶药水递给他,“你的声音已经回来了,喝了这瓶药水你的双腿碰到水时就可以变回鱼尾。”

    人鱼看着手里的药水,头挨在她的肩窝问她。

    “你喜欢我的尾巴还是我的双腿?”

    慕笙惊讶,她第一次听到人鱼说人类的语言。

    “我都喜欢。”她说。

    慕笙看着为难的人鱼笑出了声:“喝吧,这不是二选一,你在水里可以拥有尾巴,在岸上一样可以行走。”

    人鱼喝下了药水。

    【从此女王陛下和人鱼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故事完结了,你该走了。】

    等等吧。于是一个月过去了。

    【你走不走?】

    再等等。又一个月过去了。

    【行,不走拉倒,抱着你的人鱼生蛋去吧。】

    ……

    那天之后,慕笙发现人鱼不仅喜欢霸占她的浴缸,现在连她的床也被他当成自己的领地了,当然这也是她纵容的结果。

    在某个平静的夜晚,人鱼睡着她的大床,盖着她的丝绒被,探出银白色的脑袋抬头看着她问道:“今天讲什么故事?”

    慕笙略一思索。

    “今天讲一个《三只金圣杯》的故事吧。”

    ——很久以前,有一个盗贼不小心闯进了一座破旧的神庙里,他发现神庙里竟然整齐摆放着三只金灿灿的杯子,他惊喜万分,将三只金杯偷出神庙倒卖出去。

    这三只金圣杯有神奇的魔力,它们各自封印着一只魔鬼,离开神庙后,魔鬼开始慢慢苏醒。

    第一只金圣杯几经转手,落到了一名贪婪吝啬的商人手里,第一只金圣杯里的魔鬼告诉他,它可以为它的每一任主人实现一个愿望,这个愿望必须对他人的祝福。贪婪的商人立即找了一个穷人,答应给穷人一个金币,只要穷人许愿让商人成为世上最富有的人。

    吝啬又贪婪的商人成为了世上最富有的人,但他没有给穷人一个金币,还将穷人毒哑避免金圣杯的秘密暴露。很快厄运降临在商人头上,他的投资屡屡破产,他的货仓连连失火,因为种种原因商人变成了穷光蛋,他吝啬的商人不能接受巨大的财富从指间溜走,连番打击下一命呜呼。

    第二只圣杯落入了一位心胸狭隘的王子手里,他有一名优秀的弟弟,他嫉妒他弟弟的容貌才能还有品行。第二只圣杯里的魔鬼告诉他,它可以为它的每一任主人实现一个愿望,这个愿望必须是对他人的诅咒。

    于是心胸狭隘的王子诅咒了他的弟弟,小王子变成了一只丑陋的青蛙,被赶出了王宫。十年过去后,国王病重,小王子变回来了,还娶回了一名美丽的公主,理所当然地,国王将王位传给了更优秀的小儿子。心胸狭隘的王子气不过,终日郁郁寡欢,很快也去世了……

    讲到这里,慕笙看到人鱼惊奇得瞪大的眼睛,他越听越入迷,离她也越来越近。她亲了亲他的眼睛,人鱼有样学样也亲了亲她眼睛。

    “最后一只金圣杯呢?”

    “最后一只金圣杯啊,它很特别……”

    最后一只金圣杯里的魔鬼,可以为它的每一任主人实现一个愿望,任何愿望都可以,只要得到它的认可成为它的主人。

    在向魔鬼许愿的一瞬间,许愿者的一切会和他的愿望一起放在天平上衡量,如果前者可以支撑起后者,那他的鲜血就可以盛满这只金圣杯,成为它的主人。

    如果支撑不起,他就会陷入沉睡,如果魔鬼乐意,他还可以做个愿望实现的美梦。

    而愿望实现的人,金圣杯的主人,最终会代替原来的魔鬼,被封印在金圣杯里,等待下一个金圣杯的主人……

    “故事讲完了,该睡觉了。”

    慕笙正要与人鱼相拥而眠,突然摸索到什么东西,她一拽,从被窝里拽出了一件睡衣。

    慕笙:“……”

    她猛然掀开被子,她失踪已久的好几件睡衣静静躺在被窝里,罪魁祸首正和它们躺在一起,见她看他时还无辜地回望她。

    把几件睡衣全部扔到床的另一边,她揉了一把人鱼的脑袋,抱紧他叹道:“睡吧,夜深了。”

    她闭上了眼,她能感觉到人鱼又一次偷偷伸出去的手,他抓住离他最近的睡衣悄悄地拖回被窝,完了还亲她一口掩饰自己的动静。

    慕笙没再管他,他爱拿就拿吧,人鱼喜欢,她还能怎么办。

    意识迷迷糊糊的时候,耳边又低低响起人鱼的歌声,后来她才知道,这是人鱼的情歌。

    每一个寂静的夜晚,他都趁着她睡着后低声地给她唱情歌。

    【就这样过了很久,一天的清晨,仆人们惊讶地发现,人鱼和女王消失在王宫里。】

    【这回该走了吧。】

    嗯,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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