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两个身形壮硕的魔族士兵像拎小鸡仔一样,把东君拖去了斩仙台。东君抬头看到斩仙台三个大字时,如遭雷击。她现在越来越觉得这名字十分中二,简单明了听名字就知道是用来干嘛的。

    斩仙台位于魔宫西南面的一个巨大广场中央,台子中央又立了一根造型奇特的玄铁黑柱,红莲业火绽放着紫红色的光芒盘旋在上若隐若现。

    东方刚亮起橘色的微光,广场此时已经挤满了来看戏的魔族子民,清一色的男性,偶尔能看到藏在人群深处的妇女和孩童。

    东君被随意的扔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安静的像是死了一样。实际上脑子里在飞速运转,有没有什么脱身的办法。

    “我听说今天除了那位受刑外,还有咱们没见过的抽筋拔骨。”

    “是啊是啊,之前只听说过却从没见过,今天可真算是有眼福了。”

    “早几日我听说会在斩仙台拔骨,还以为是误传……”

    “是不是有些太残忍了……”一位妇人在人群里小声地说着,还是被人听了去。

    “残忍什么!这是他们仙族该受的!如果不是咱们尊上实力强大,那今日被拔骨的可就是我们了!”

    不少人在台下窃窃私语。

    “尊上,我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云姬挽着沈戮身姿摇曳地从东君身旁走过,掩面轻笑着。

    “尊上,怎么没见到您抓的那些个小玩意?”

    云姬环顾四周,除了地上烂泥般的乞丐再无他人。

    “别急。”

    沈戮目光阴鹜地看着地上的这个低等仙族,不,甚至连仙族都算不上,半人半仙的废物。

    “跪下!”

    四个黑甲魔族士兵推搡着五位白衣少年跪在了东君身边。

    东君依旧面朝地趴着,直到一声“公子”在她耳边轻轻响起。这才艰难地转头看向右侧,眼里满是不解。

    “那个方位现在竟然有巡逻的士兵吗?”

    “对不起公子,我们想去救小师弟……”

    回话的正是那位小药修,话音渐渐弱了下去。

    他们从狗洞钻出去后,并没有朝着东君指的方向逃命。反而往反方向的魔宫摸去,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把握,还是想去救小师弟出来。就算不能,也要同赴黄泉,这是他们答应过的。

    东君对上小药修歉意的眼神,冲着他摇头笑了笑。她并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她只是怪自己想破脑袋,也再没别的办法帮他们脱身了。

    【系统你要是没死就吱个声,这已经不是我能控制的局面了……】

    系统就像是不存在一样,告知东君需要修正世界后,再没出现过。

    “哗啦……哗啦……”

    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又响起了,一位满头银发身姿挺拔的男子,被十个黑衣死侍压着,用骨钉钉在了斩仙柱上。玄铁柱上的业火一直灼烧着他的身魂。

    “尊上。”

    沈戮闻言对上眼神清澈的云姬,一个眼神默许她可以开始了。云姬笑吟吟地解开盘在腰间的“锁魂”,将它舒展成了长鞭,朝着斩仙柱走去。

    银发男子望着向自己走来的云姬,温柔地一笑。对于自己接下来要承受的痛苦,全然不放在心上。

    “涂山策,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露出这种人畜无害的笑容,真的让我恶心。”

    云姬表情厌恶地抬手抽了过去,她真的很讨厌涂山策人畜无害又什么都保护不了的样子。“啪!”随着男子身上皮开肉绽,灵魂也跟着裂开了一道鞭痕。

    “锁魂”通体呈银色,仙界六大法器之一。不但可以挥打在肉身,还可以伤及魂魄,永远无法愈合。会一直被鞭上炼化的业火侵蚀。

    云姬每抽一鞭,人群就会紧跟着发出一声声地叫好声,他们觉得云姬是在为他们出气。

    涂山策在得知仙界落败,姜君也一起战死后,不分男女老少在魔族杀红了眼,直杀到沈戮出现。两人缠斗了十个日夜,涂山策逃遁。再出现在魔界时,妖力没了近九成。

    东君听到涂山策这个名字后,神色疑惑地睁眼抬头看了过去。她记得这个角色,自己很喜欢的配角之一,大妖九尾涂山策,策者,善谋略。

    【以他的实力怎么会被抓到魔界来,被打成这样还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我应该没有把你设计成受虐狂吧?】

    涂山策是东君特意设计出来,牵制沈戮的战力之一。仙界大战前夕,妖族内乱爆发,涂山策不得不暂回妖界。不过由于烂尾,直到女主战死,他都没再出现过。

    云姬见涂山策一如往常,兴致缺缺,随手把“锁魂”甩向了立在一旁的黑衣死士,让他代替自己继续。

    “你去。”

    云姬整个人懒洋洋地走回沈戮身旁,瞟了一眼融晏。

    融晏看向神色冷峻的沈戮,见他默认,缓步向东君他们走去。两名魔族士兵把小药修拎了起来,小药修一脸从容赴死的决绝。融晏准备动手之际,却被一个微弱地声音阻止道,“我来替他……”

    融晏眉头紧锁对着地上的东君摇了摇头。

    “公子不必为我……”

    “放心我死不了。”东君悄声打断了小药修的话。

    “哈哈哈哈,有趣,那就用他。”

    融晏身子一僵,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还是来了。

    “云夫人,这乞丐只是个凡人,并无仙骨。”

    融晏弯腰低头恭敬地回话,云姬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一个小小的魔军统领没资格质疑她的任何决定。融晏右手紧握腰间银剑,骨节泛白。

    这样的距离,殊死一搏他或许可以直接杀了身处高位的云姬。但是他不能,他需要活着想办法把太子殿下救下来。

    “太子殿下,您忍着点。”

    融晏蹲下身,在东君耳畔轻不可闻地小声嘱咐。

    【忍着点什么?】

    不等她想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身体被两个魔族士兵提了起来,整个身子咳得发抖,鲜红的血液从口里喷洒而出,下一秒就要去见阎王的样子。

    融晏右手迟缓地抽出了腰间的银色细剑,神色凝重地绕到东君身后,满眼心疼地注视着他。现在的东君用形销骨立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融晏分明记得自己以叛国罪流放的那天,太子殿下一身玄甲,英姿勃发的立在皇都最高的城楼之上,犹如神降。

    融晏骨节分明的左手轻揉地抚过东君清晰可见的肩胛骨,停留在他消瘦的肩头。锋利的银色剑尖划破皮肤,猛然刺入东君颈椎骨的缝隙里。

    “你干什么!”

    东君尖叫着,声音痛得扭曲起来,整个人本能的想缩成一团。融晏停顿了一瞬,又继续手里的动作。

    泛着寒光的银剑横着插进去又提起竖着笔直地向下划去,剑身轻柔小心地刮去包裹着脊椎骨的血肉,以确保背部脊椎骨的完整。大股鲜红的血液从层层炸开的皮肉里溢了出来,白骨隐约可见。

    整个过程就像是在给活鱼开背。

    东君咬紧牙关,乌紫色的嘴唇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止不住的颤抖。她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跟着烂掉了,连呼吸都是痛的。银剑继续向下走划过腰椎时,整个人痛得晕死过去。

    仅过了二十秒,东君又再次被痛感唤醒意识,东君的一小节脊椎骨被挑了出来,萦绕着银色的流光,十分夺目。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沈戮,面部表情都十分讶异,地上这个弱不禁风的乞丐,竟然会有仙骨。

    “快看!那就是仙骨吗!”

    “果然像传闻中的一样,仙气缭绕,以后咱们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

    “呀……!”

    有人惊讶于眼前绚丽的仙骨,也有妇人和孩子被这血腥的场面吓得落荒而逃。台下人群一阵骚动。

    “沈戮!沈戮你杀了我!啊——!”

    东君如厉鬼般凄厉惨叫着,喉咙被腥甜的血液充斥着,“嗬……嗬……”地发出濒死的呼噜声。深入骨髓的痛感刺激着她的神经,牙齿已经被她咬碎,现在的她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

    东君现在可以确定自己是真的死不掉了,正常人这种操作早就见了八百回阎王了。

    “别伤他!”

    双眼原本已经有些涣散失焦的涂山策,被东君凄厉喊叫的声音吸引。看到东君额间夺目的花钿后,那些褪了色的记忆再次奔涌而来。记忆里的那人以仙人之资,曾三次从天而降救他于生死一线。

    涂山策原本死灰色的眸子中逐渐涌现出无限生机,在他无尽漫长岁月中,等待了无数个轮回的月亮终于回来了。

    这次,换他来救她了。

    “你很在意?”

    沈戮瞬间移至涂山策身旁,神色冷峻地与涂山策对视。自从他囚了涂山策,无论怎么折磨他,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出声。

    “云夫人是不是一直都无法恢复仙力……始终只能靠着旁人的仙骨吊着性命……”

    涂山策语气虚弱,仿佛在谈论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可这是只有沈戮才知道的秘密。沈戮左手用力地擒住涂山策修长的脖颈,一字字地质问道,“你如何知道?!”

    “我可以……帮她长久的活下去……”

    涂山策哑着声音回答,任由沈戮释放出的魔气在自己身上肆虐,不作任何抵抗。

    “怎么做?”

    “我需要先恢复我的妖力,还有人妖仙三族,分别持有的三件法器。”

    “哪三件?本尊可以命人找来。”

    沈戮声音竟显得有些急切。

    “这三件法器都要有特殊的机缘,才能现世……”

    【阿君在等我一些时日。】

    涂山策眼神隐晦地瞟向正在受刑的东君,又望向坐在不远处的云姬。这一次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不会再把阿君留在沈戮的身边。他要带她离开此间地狱。

    融晏看向正在对峙的二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想渡一些魔气帮太子殿下缓解剧痛,可在看到被他亲手挑出的一截仙骨后,放弃了。融晏不知道身为凡人的太子殿下为什么会有仙族才有的仙骨,但是他知道他回不去了。

    【仙魔不两立,太子殿下……这就是您为什么不愿意认属下的原因吧……】

    可是融晏忘了,他现在的容貌,已经不是当初在太子殿下身边侍奉的样子了。

    云姬可不管沈戮在与那该死的狐狸说些什么,她只见着融晏停了动作,她正看得津津有味,怎么能就这么结束呢?云姬让士兵们遣散了还在台下看热闹的众人,接下来的事情,她并不想让他们看到。

    东君低垂着头颅,豆大的血珠不断地从上而下滴落,溅在身下的血水中。

    “叮铃……叮铃……”

    两颗银色的小铃铛随着轻盈的步伐碰撞在一起,一抹白色落在了东君模糊的视线中,白色裙边迅速被红色浸染。

    魔族士兵在云姬的授意下,五指如钩把东君的头颅捏了起来,东君只能被迫痛苦地仰着头迎接着来人的打量,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力。

    【她不是死了吗?】

    东君眯着眼瞧清了眼前人,这部漫画的女主角,姜君。

    “救……”东君虚弱地开口,她了解自己的女主,她一定会救自己的。她给姜君的人设是一个心怀大爱的圣女,觉得爱可以拯救一切,包括大魔头沈戮。

    云姬取了头上的发簪,黑发如瀑布般落了一地,锋利的细簪带着银色偏光,划破东君眉心的花钿。

    “嘶——你干……!”

    东君话没说完,又是两道深可见骨的划痕。立在一旁的融晏,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却无法阻止,在这一刻对自己的憎恶达到了顶峰。都已经堕落到这种境地,还是保护不了自己最重视的人。

    云姬突然毫不避讳地伸手朝东君身下探了去,东君躲闪不及,满脸错愕,这还是自己的女主吗?直接摸男人的那里?

    “哈哈哈哈哈竟然是个太监,亏我还以为你又要故技重施呢?”

    云姬放声大笑,她差点以为自己就要败露了。

    “我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怎么能被你毁了?”

    云姬突然话锋一转声音急切,眼神凌厉不似先前那般人畜无害。面前的这个乞丐虽然已经瘦得脱了相,但她还是能看出,此人就是自己的性转版。尤其是他额间的花钿,竟比自己的还多了四瓣。

    【早知道就不作妖看什么刚拔出来的仙骨了!不知道沈戮有没有注意到他的样貌……】

    云姬心知即便这一切都是假的,那也是她在乱世沉浮百年,受尽折磨才拼命换来的。甚至不惜冒死闯入龙吟山,制造与沈戮相见的机会。这样特殊的容貌,她一个人拥有就够了。

    云姬伸手朝东君背后被挑出的脊椎骨抓了去,看起来弱不经风,谁知竟硬生生地把一整条脊椎都扯了出来,滚烫的血液溅了融晏满身。

    “云夫人!”

    融晏还未来得及思考发生的一切,右手已经越过脑子,条件反射地捏住了云姬拿着发簪的手腕。

    “尊上救我……!”

    正在思考涂山策所言真假的沈戮闻声回头,看到云姬正神色痛苦的被融晏擒住,一阵风略过,融晏被击出几丈之外。

    融晏瘫倒在地,浑身经脉被沈戮的魔气震得尽碎,没捏碎他的魔丹,就是沈戮对他最大的宽容。

    “尊上……融将军他要杀了我……”

    云姬本就吃痛,一抬头漂亮的眼眸中蒙上了一层水雾,泪眼婆娑地望着沈戮,身子一软朝他倒了过去。沈戮看着地上失去意识,身子还不停抖动的东君,转眼头颅被沈戮捏在了手里。

    “我需要他……!”

    涂山策奋力挣开了骨钉的束缚,一双枯瘦却苍劲有力的手按住了沈戮。嘴角溢出一丝鲜红,从始至终他只是甘愿被缚。

    “你最好有足够的理由不杀他。”

    “他是我恢复妖力的药引。”

    沈戮闻言一愣,看向怀里抽泣的云姬,丢下一句,“你的时日不多。”便抱着云姬回了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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