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乐知许从向贤手里接过小食盒,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吃东西?”

    “出发这么早,你肯定来不及。”向贤回身一指身后的黑鬃马,“吃吧,我骑马,路上也能说说话。”

    “好。”

    向贤打马跟在车旁,目不转睛盯着乐知许,脸上漾起笑意。

    “也不知玉珏能修成什么样子。”乐知许一边吃着一边道,“还真有点期待。”

    “再怎么说,也是摔碎过的,有痕迹是避免不了的。”向贤应着,又试探性问道,“时云起...他人怎么样?”

    提起这个名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笑容瞬间消失,怒道:“别跟我提他!”

    “怎么了?”向贤急道,“他为难你了?”

    “为难倒是没有,就是这个人古怪得很,喜怒无常的,有的时候觉得他人很好,有的时候又觉得他是个混蛋。前一秒说说笑笑,还是谦谦君子模样,下一秒直接撂脸子,整个一个莫名其妙!”

    向贤腿一夹马肚,往前跟了几步,脸色一沉,“他朝你发脾气了?”

    乐知许也没了食欲,把吃食放回食盒,盖好盖子放在一旁,自顾自说道:“要不怎么都说,拿人的手短呢,花着他的钱,怎么也是没底气。”

    “钱我有啊。”向贤伸手便去怀里掏,将鼓鼓的钱袋整个递出去,“喏,都给你,不够我再回家拿。”

    “你省省吧。”乐知许白了他一眼,“花你的钱跟花他的钱,不是一样么!”

    “那怎么能一样?”向贤涨红了脸,“这钱是我心甘情愿给你的,不管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你都可以拿去,我不会对你发脾气,更不会让你觉得低我一等。”

    乐知许嗤了一声,“你小子,说起话来还理直气壮的,这钱有一分是你自己赚的吗?”

    又扬了扬手里的食盒,“这里面,有一块是你自己做的吗?你不过是命好,什么都有,被你拿来借花献佛而已。”

    向贤猛地一勒马,气道:“是时云起跟你说了什么吧?”

    “他能说什么,我不过是提醒你,咱们这位皇帝,看着可不像什么明君,搞不好没几年又要打仗...”

    话没说完,马车骤然一停,乐知许没防备,身子向前一耸,手上的食盒没拿稳,掉了下去。

    “怎么突然...”

    她瞥见向贤面色一变,下意识住了口。

    向贤打马上前,冷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跟在向贤身后的两名侍从,立刻冲到前面,抽出佩刀。

    原来是六名黑衣蒙面人,提着明晃晃的环首刀,正挡在车前。

    为首的看了一眼马车上的玉人纹,双手一挥,身后众人便暴喝着冲上前!

    淄阳侯派来保护向贤的这两名侍从,身手了得,每人一对二也不见落下风,可惜对方人数占优势,眼见剩余的两人朝马车冲来,向贤来不及多想,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一名黑衣人来到车夫面前,抬手便要砍,车夫吓得从车上滚了下来,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向外逃去。

    向贤一提缰绳,黑马尖锐嘶鸣,身呈人立,前蹄朝黑衣人狠狠踏去,逼得黑衣人登登退了几步。

    为首的见状横向劈出一刀,目标直指向贤腰间,向贤眼看躲闪不及。

    铛!

    金属碰撞声。

    “世子,快走!”凌波奋力挡住黑衣人首领的刀,大喊道。

    向贤咬牙调转马头,来到马车后。

    今日出门,昭然被留在在府上陪着杨媛,只有秦睿跟着出门。秦睿匆忙提起裙裾下车,转身去扶乐知许。

    “夫人,您跟世子先走。”

    向贤在马上伸出手,“乐乐,快上来!”

    话音刚落,“噗嗤”一声,向贤身下的黑马,马腹被黑衣人首领划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吃痛之下栽倒,将人瞬间掀翻在地。

    血喷涌而出,马很快便断了气,可向贤的一条腿被马的尸首死死压住,动弹不得,几次挣扎也没能抽出。

    没等乐知许探身去帮向贤,刚了结了车夫的黑衣人,抬眼看到她,就像看到猎物一般,咧着嘴,直直朝她走过来,手中刀刃泛着寒光,刀尖还不住滴着鲜血。

    乐知许伸手将秦睿揽在身后,缓缓后退,她牙齿间不住龃龉,心中早已被巨大的恐惧攫占。

    浓重的血腥味时刻在提醒她,这不是拍戏用的血浆,而是真正从温热的身体里,汩汩流出的生命力。

    怕是很快,她也将会是一样的下场。

    脚跟轻轻撞到车轮,她脊背一僵,再退无可退了。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儿了吗?

    向贤见状,一把抱住身旁首领的腿,奋力大喊,“乐乐快跑!”

    “找死!”

    首领凶相毕露,高高举起手中的刀。

    乐知许惊呼,“向贤!”

    向贤双手还死死扣着对方的腿,红着眼眶道:“乐乐,不要忘了我。”

    旋即紧闭双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世子!”受了伤的凌波伏在地上哭嚎。

    噗!

    温热粘稠的液体溅了向贤满脸,手里的腿在巨力作用下猛地向旁边一扯,力量之大,连他的身子都被带歪了去。

    他试探着缓缓睁眼,他怀里抱着的那个人——不,现在应该是栽倒的一具尸体,瞪大着双眼,满是不可置信,心口还插着一柄霸王戟。

    “啊——”他忙松开手。

    “哈哈哈!末将来迟!”

    来人三步并作两步跑来,从尸体上一把抽出霸王戟,与另外一名黑衣人交起手来,那人力大无穷,黑衣人根本不是对手,没两下,便被刺了个对穿。

    有救了!

    乐知许才发现,抓着秦睿的手心里都是细汗,她怔怔看着那个如天神一般降临的武将,将手中长戟舞得虎虎生风,一扫一挑,便轻松解决两人,没两下,便联合两名侍从很快将敌人制服。

    凌波匍匐着爬过来,想要帮向贤推开身上的马,可使出吃奶的力气,马也没动分毫。

    让侍卫把人绑起来,武将兴冲冲过来,刚要朝乐知许拱手行礼,发现一旁主仆正龇牙咧嘴使着劲,无奈之后先过去,双手探到马尸首下,腰上用劲一托,马身竟被抬了起来!

    向贤和凌波目瞪口呆看向来人,这马这么健壮,少说也有八九百斤,这人竟一下就托起来了。

    “看什么看?不起来小爷放下了!”

    “起,起。”

    凌波忙去拉主子,连拉带拽把人拉了起来。

    轰!

    武将一撒手,马身重新落地。

    “请问英雄...”乐知许虽惊魂未定,还是探头去问。

    “嗐!我不是啥英雄,我叫李由,李循引,是少君侯派我来的。”李由与她对视两眼,有些不好意思,偏过头挠了挠后脑勺,“其实方才我一路都跟着,就刚才去撒了泡尿,这帮...”

    感觉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妥,李由尴尬笑了两声,闭了嘴。

    “李循引?”凌波惊呼出声,“征北大将军?”

    向贤暗暗扯了扯凌波衣袖,低声问道:“很有名吗?”

    凌波疯狂点头,手还比划着,“据说李将军天生神力,单臂就能将人挑起来。”

    “嘁!”向贤不屑嗤了一声,却下意识挺了挺肩背,让自己显得魁梧些。

    “少君侯派你来的?”乐知许一楞,“他怎么知道我会有危险,这些到底是什么人?”

    “夫人,您还是自己问少君侯吧,我就是奉命办事。”李由转头一指马车,“您不是要去商陵邑取玉珏么,咱们赶紧出发吧,回来我好去复命。”

    有李由在,两人的安全自然不用再担心,凌波自告奋勇回去叫人,两名侍从则留在原地看守。

    车夫死了,向贤的马也死了,只得由李由来驾车,只是这车驾得实在...鲁莽。

    向贤、乐知许和秦睿,挤坐在颠簸不堪的马车里,相顾无言。

    方才惊吓过度没来得及反应,如今回想起来,三人一阵后怕,手脚都不自觉打起颤来,这恐怕是他们活到现在,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了。

    向贤暗暗揉了揉不住发抖的腿,“不会是...时彧的仇家吧?”

    乐知许摇头,“我也不知道,看样子,是冲着我来的没错。”

    向贤朝前一扬下巴,压低了声音,轻声说:“外面那个人,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乐知许沉默。

    来了这么久,他们一直身处虚假的繁荣里,便理所应当地误以为,这也是个太平盛世。

    想想刚才说时彧的那些话,多少有些违心。

    时彧对她是好的,其实她一直明白这一点。

    因为身上都是血迹,怕把曹老夫人吓着,进了商陵邑,李由去买了身衣裳给向贤换上。

    到了曹府,找玉痴拿了玉珏,郑重道谢,又奉上谢礼之后,几人未多做停留,转身返程。

    先将向贤送回淄阳侯府,有凌波通风报信,老夫妇心急如焚,早就等在府门前,人一到,立刻上前,上下查看宝贝孙子有没有伤着。

    “王父王母,我没事。”向贤道。

    淄阳侯夫人拉住他便往里走,道:“贤儿,定是吓坏了吧?凌波,快去找个医工来给世子瞧瞧。”

    淄阳侯上前,朝李由一拱手,“多谢李将军救下舍孙,劳烦李将军转告司马大人,这恩情,老朽记下了。”

    李由恭敬回礼。

    淄阳侯透过车窗,朝乐知许深深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乐知许看着淄阳侯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这次到底是她害得向贤涉险了。

    向贤父母早亡,他是向家唯一的血脉,老两口对他真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若是他真出了什么事...

    在事情尘埃落定前,绝不能再连累他了。

    *

    “表兄,这是我熬的梨羹,润肺的。”王楚容跽坐在矮案边,动作轻柔舀着,“这入秋了...”

    时彧捧着书简,嘴里含糊应了一声。

    流光快步跑到门前,喜道:“少主公!夫人回来了!”

    时彧腾地起身,“她怎么样?”

    王楚容怔怔看着他的衣摆,上面浸湿一团,还在有液体不断滚落。

    刚刚他猛地动作,自己来不及躲闪,手中汤勺被撞翻,梨羹洒了他一身。

    可他根本无暇顾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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