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任氏瞳孔一缩,声音瞬间变得尖厉起来,扬声道:“女叔怕不是忘了,君姑生前曾说过,这件事,不可再拿出来说。”

    王氏也不恼,只是微微勾了勾嘴角,缓声道:“我阿母的话,我是自然记得的,她老人家这么说,为的不是别的,是王家嫡长子的颜面。”

    闻言,任氏不禁眼角抽动,王氏这话说得看似波澜不惊,可却字字尖锐,直直戳向她的后脊梁骨。

    当初入王家时不体面,现在旧事重提,无非是黔驴技穷,想做最后一番挣扎。

    可对方不但不吃这一套,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那无神的眼周,竟然还能露出鄙夷的神色,这让她怒火中烧。

    她千方百计嫁进王家来,为了就是不再受所谓名门望族的白眼,可到头来,竟还是一样的境遇。

    这叫她怎么能忍?

    “今日之事,我不会同长兄说,还望长嫂日后好自为之。”王氏抬手,摸了摸杯盏,眉头舒展道,“茶凉了,喝了口苦,我便不多留长嫂了,今日好好休息,明日我叫人带你出去四处逛逛,也不枉白来京兆一趟。”

    “不必了!”任氏起身,冷声道,“我出来日子也够久了,明日便动身回去,就不劳女叔费心了。”

    说完,领着白媪,气呼呼径直出门去了。

    走出老远,任氏越想越气,最后顿住脚步,咬牙道:“她与她那阿母一副德行,向来瞧不起我,既然嫁到时家这条路不通,那我便再往上去求,总有一天,我要让她也尝尝奴颜婢膝的滋味!”

    白媪不解,“女君的意思是...”

    “哼!”任氏冷哼一声,嗤道,“她那宝贝儿子,再身居高位,说到底,不也就是个臣子么!”

    白媪一惊,“您是说,要送女公子入宫?”

    “我与那宫里的茹夫人,不是有些个偏亲么,想想办法多拿些钱,总能搭上线的。”任氏回头狠狠剜了主屋一眼,“那茹夫人如今圣眷正浓,在陛下面前,是能说得上话的,但她毕竟母族不强盛,皇后又性子毒辣,我给她送去个帮手,想来她也不会拒绝的。”

    白媪有些迟疑,“可咱们女公子的性子...”

    “容儿脑子不笨,就是我事事为她筹谋,惯坏了她,她也该明白世间残酷了。”

    *

    秋雨缠绵下了几日,阴云密布,丝毫没有要退去的迹象。

    细雨如针,砸在车篷上,沙沙作响。

    马车摇晃,沿官道南下,一路来到雍县云府门口。

    杨媛被自家事绊住了脚,乐知许只好独自带着秦睿前来,跟门房说明来意之后,门房让她们稍等,转身进门通禀。

    本以为会有些波折,谁知没多大一会儿,便有人来请他们进去,想来是向昭君从中周旋起了作用。

    秦睿帮乐知许撑伞,两人踏着雨水,穿过朴素的院子,来到正堂。

    堂内燃着檀香,家具古色古香,清素淡雅,不知道还以为误入佛堂。

    云老夫人正在堂下端坐,老人家与想象中相差无几,满头银发,慈眉善目。

    “云老夫人好。”乐知许毕恭毕敬行礼。

    “嗯。”云老夫人应了一声,笑吟吟道,“丫头,你可知,在你之前,来过多少成衣铺子,要为我做这身衣裳?”

    这倒是乐知许没想到的,同行们不声不响,竟然早就有了动作。

    她转了转眼珠,笑道:“能为云老夫人做衣裳,是晚辈们的荣幸。老夫人还肯见我,说明一直没看到满意的?”

    云老夫人笑出了声,眼里多了几分赞许,“没错,可以这么说。”

    她不由得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看来这笔生意能成,全靠同行衬托啊。

    云老夫人又问道:“听说你的铺子是刚开的,就这么有信心,能赶超几十年的老店?”

    哪是刚开,根本就是只挂了块牌匾,还没开始正式营业。

    她稍一思索,认真道:“我一直觉得,衣裳这东西,没有好不好,只有适不适合,赶超前辈不敢当,我可能只是比他们,更能理解老夫人的心罢了。”

    “哦?”云老夫人不禁好奇,“你我不过初见,你就笃定能懂我?”

    “不不不,”她连忙摆手,“晚辈不敢造次,只是将心比心,老夫人宝贝孙儿成亲,这么特殊的日子,若是我,也定会想做身得体又好看的衣裳来穿。”

    云老夫人扬了扬嘴角,“你这丫头倒是有趣,不妨说下去。”

    她顿了顿,又道:“老夫人碍于身份,这衣裳既要精致,看得出是专门为这场婚事准备的;又不可奢靡,毁了云老太公多年的清誉。”

    “你这些话,之前也有人说过。”

    “老夫人别急啊。”她缓缓起身,来到云老夫人身边,跽坐下来,将袖子前送,“这件衣裳,便是我们桃乐坊做的,您先看看绣工如何。”

    云老夫人摆摆手,叹道:“我的眼睛,早就看不清这些精细的东西喽!”

    秦睿闻言,忙上前一步,双手奉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云老夫人接过来,迎着光亮眯眼去瞧,仿佛是一块圆形光滑水晶石,外面镶有金圈,摸上去坑坑洼洼,似是雕有图案。

    “这是...?”

    乐知许笑笑,扶着老夫人的袖子,将那块水晶石放平,对准袖口的刺绣。

    “这...”

    云老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本模糊不清的刺绣,透过水晶石竟放大数倍,根根丝线都变得清晰可见。

    随着水晶石的移动,刺绣花朵竟仿佛随风轻轻摇曳起来,妙不可言。

    “兰舟,你快来看!”云老夫人惊喜万分,转身喊身后的老媪,两人头挨着头看了良久,方才抬头。

    乐知许浅笑,“怎么样?”

    “绣工精湛,栩栩如生,乐丫头,有心了。”云老夫人不住点头道。

    “来之前,我正巧得了一匹团寿纹的蜀锦,今日见过老夫人之后,觉得为您做衣裳再合适不过了。”她伸出一根手指,“原本我们做一件衣裳要一万钱,新店开张,可以给老夫人打个八折,八千钱,您看如何?”

    秦睿一楞。

    既然有这么多成衣铺找过来,不用想,别家肯定都是免费的,争的就是个,能被怀瑾握瑜的云家选中的无上荣耀。

    可夫人一张口就朝人家要这么多钱...

    看来之前那么多准备工作,都是白费了。

    云老夫人却与身侧老媪相视而笑。

    “行啊,就这么定了。”

    “真的?那我先谢过老夫人了!”乐知许喜道,“算起来,您是我铺子开张的第一位客人了,为了感谢您对我的信任,这块水晶石送给您了,也好日后检验我送来的衣裳,有没有偷工减料。”

    “哈哈哈!你这丫头!”云老夫人开怀大笑,“兰舟,去给乐丫头取钱。”

    “我先收一半定金就好。”

    “行,都依你!”

    收了钱,乐知许像模像样写了份收据,落了款,交还给老媪。

    又与云老夫人闲聊了好一阵,用了份茶点,直到午后才从云府出来。

    回去路上,秦睿还是没想通,忍不住问起。

    她笑笑,“云老太公名声在外,一是桃李满天下,二是德高望重,这样的人,最怕坏了名声。别的铺子抢破头,都要免费给云老夫人做衣裳,不是他们的衣裳不好看,而是云老夫人根本不敢收。”

    秦睿恍然。

    “所以说,我们是唯一一家朝她们要钱的?”

    她点头,“没错,眼看婚期将至,再不做,一些细致的刺绣就完不成了,她也急,可放眼长安城和五陵邑,到处是云老太公的门生,她走到哪,哪都不会收她的钱。”

    秦睿似懂非懂,良久才又道:“夫人,少君侯还要在外面住很久吗?”

    “为什么这么问?”

    “也没什么,就是...”秦睿抿抿嘴,“昭然又听到些流言,说少君侯不回府,是要休了夫人之类的,已经气得哭过几场了。”

    “嗐!我当是什么事呢。”她不以为然道,“这样的话你们之前听得还少吗?别人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呗,过好咱们自己的就行了。”

    秦睿点点头,“那倒也是,对了夫人,我听威信说,这两匹蜀锦,好像是官员们仲秋送礼,送到府上来的。”

    “送礼?”她讶异道。

    “嗯,少君侯说您用得上,便让留下来了。”

    就算她没读过当朝的法律,也知道受贿不是小事。

    可刚刚她在云府,还特意说了团寿纹的这匹蜀锦,这时候换下来又没有替补,当真是骑虎难下。

    再怎么说,也不该因为她的事,害他冠上受贿的名声。

    满怀心事回了府,刚下车,透过伞瞥见有陌生马车停在门口,一名侍从模样的人正抱着一个长型的黄梨木盒,跟门房交涉。

    让秦睿上前问过后,才知道,又有官员送来各色布匹,竟装了满满一车。

    能用黄梨木盒装的,定然不是什么寻常东西。

    怕是知道他收下过布匹,这群人便投其所好,天南海北搜罗来各种珍稀布匹,这一车,搞不好要上百万钱!

    乐知许知晓兹事体大,忙吩咐秦睿,让门房将人赶走,勒令再有来送的,无论什么东西,一律不准收,随后也顾不上撑伞,一手遮头,一手提起裙裾朝府内跑去。

    门猛地被撞开,正在收拾房间的昭然吓了一跳,见她淋了雨,额发都一绺一绺滴着水,忙去取细布替她擦拭。

    “天啊,怎么淋成这个样子!”

    她也顾不得许多,急问道:“威信呢?”

    昭然懵怔住,“应该在房间吧,您和少君侯都不在府里,他也没什么事做。”

    “上次文人声讨,是他去给少君侯传的话吧?”她一抹额头上的水,“叫他再去找少君侯,就说我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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