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你就这么不想做朕的妃子?”皇帝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王楚容不敢抬头,“臣女能入宫,已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只是臣女久居闺阁,涉世未深,恐难以在这后宫生存下去,臣女一人性命不要紧,若是连累全族,臣女万死难辞其咎,故而...”

    皇帝叹了口气,“朕算是听明白了,你是怕皇后。”

    王楚容不出声。

    皇帝给苏善使了个眼色,苏善上前,掀开银瓯,拿起玉扳指放在锦盒之中,双手奉给王楚容。

    “抬起头来,你把这个带在身上,日后若是有人想为难你,见到这个,也能犹豫三分。至于你求的恩典嘛...”皇帝思索片刻,“整个钦天监,都无人提及此事,待朕派人去核实,若真起了瘟疫,朕便准你留在钦天监,还会记你一功。”

    “谢陛下!”王楚容将锦盒举过头顶,惊喜谢恩。

    ***

    守元八年,孟冬既望。

    各地时疫终于再也藏匿不住,迅速蔓延开来。

    其中以豫州最为严重,有几个郡县,死亡人数过半,粮食本就歉收,饥饿难耐下,开始出现“人相食”的情况。

    由于尸体不能及时焚烧掩埋,污染了附近水源,蛇鼠疫又起,遇到活人便疯狂攻击,派去治理瘟疫的官吏,都被吓得落荒而逃。

    勉强活下来的难民,陆续朝长安蜂拥而来。

    上报灾情的奏章,堆积如山,皇帝坐在其中,捏着眉心叹气。

    “时卿还没来么?”

    苏善恭敬答道:“回陛下的话,司马大人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皇帝再也坐不住,起身困兽般来回踱步。

    起初听王楚容说要起瘟疫之时,皇帝只是半信半疑,毕竟钦天监一群老学究,日日翻书,夜夜对着天上那些个星星观望,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她一个小女娘,怎么就能独具慧眼了?

    可这事在朝堂上随口一问,相关官员都支支吾吾,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别看皇帝千方百计想要时彧的兵权,可皇帝心里也清楚,在对待百姓这件事上,没有人会比时彧做得更好。

    将心中疑惑透露给他,本以为他会再藉由此事,提出些条件,来恢复实力对付太尉,谁知他竟一口应承下来,不过两日,便传回消息。

    确有此事。

    虽然只有区区四个字,但份量却极重,压得皇帝喘不过气来。

    要知道,前朝灭亡,起因就是这没完没了的天灾。

    百姓愚昧,总喜欢把天灾归咎到君主身上。

    什么君主不仁,布政不均,更有不嫌事大的祖宗先帝,曾立过什么“罪己状”,条条陈述自己作为君主不足的各项罪行。

    处心积虑筹谋这么久,绝不能栽在这该死的天灾上!

    “陛下,公羊大人求见。”

    “这个节骨眼上,他来捣什么乱!”皇帝不耐烦道,“让他进来!”

    公羊正快步行至殿中,正准备一板一眼行君臣之礼,皇帝一摆手,“公羊卿有什么事就快说,一会儿朕还要同时卿,商议治理瘟疫之事。”

    “臣此次,正是为司马大人而来。”

    “哦?”皇帝疑惑,“难道,案子有进展了?”

    公羊正摇摇头,“并没有。”

    皇帝翻了个白眼,“那你先回去吧。”

    公羊正颔首道:“陛下交给臣的案子,臣不敢怠慢,可是臣穷尽所能,也无法找到,司马大人杀害两位皇族的证据,亦无法证明其无罪。”

    还不是说了跟没说一样,皇帝挠挠头,耐心被消耗殆尽,“公羊卿有话,不妨直说,中原瘟疫之事,已经够让朕头疼的了,朕没心思在这猜谜。”

    “臣翻了近几十年的卷宗,可以确定的是,我朝断案,一直奉行的是‘有罪论断’。”公羊正正色道,“即,司马大人既已牵扯其中,又无法证明其清白,只能按有罪论处。”

    皇帝闻言,慢慢走到龙榻前坐下,扶颌陷入沉思。

    时彧这一次遇袭,昏迷不过□□日,朝政一团乱不说,赵镇父女的嚣张程度也与日俱增。

    别看皇后小产卧床,后宫妃嫔轮番去侍疾的时候,没少被她收拾,光是听茹夫人枕边告状,都不知道听了多少次。

    就连王楚容,还没进到这后宫来呢,已然被吓破了胆。

    若是真要在时彧和赵镇中选一个...

    “陛下,案子已经接近您给臣的最后时限,还望陛下,早做决断!”公羊正拱手道。

    皇帝抬眼,看向面前的公羊正。

    “公羊卿,你选在这个时候来,应该也不是偶然吧?”

    公羊正一怔。

    “你不说,朕也知道,你相信时卿是清白的。”皇帝见公羊正慌乱摇头,忙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这么多年,时卿的所作所为,朕也都看在眼里,朕也不愿意相信,只是你也看到了,多方压力齐齐压向朕,朕,不得不给他们一个交代。”

    公羊正沉默。

    “既然你今日来了,想必也是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皇帝捻着袖子,“那你说,朕该如何?”

    “眼下时疫四起,正是用人的时候。不如陛下派司马大人去治理瘟疫,以此,来将功抵过?”

    说到后来,声势渐弱,连公羊正自己也没了底气。

    这与他平日里为人处世的准则,有所违背,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若是闭着眼睛公事公办,任凭皇帝将治理瘟疫的事交给别人,赈灾款项能不能到达灾区都难说,还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

    徇私就徇私吧。

    苏善适时上前,“陛下,司马大人到了,正在殿外候着。”

    皇帝点头,对公羊正道:“行,朕知道了,你先回吧。”

    公羊正行了礼,慢慢退了出去。

    来到殿门口,见时彧微微颔首,公羊正拱手,“司马大人,身子如何了?”

    “劳大人挂念,不妨事的。”

    公羊正点了点头,又轻叹口气,负手去了。

    见时彧踱步入殿,皇帝欣喜起身,“哎呀,时卿,你可算来了,朕都焦头烂额了。”

    “陛下。”

    “快免礼,坐!”皇帝坐下来,开门见山,“大量难民从豫州涌入,途径的洛阳、渑池、潼关,都被带起了瘟疫,如今长安城东,城南,都被难民占据,现在虽然已经派兵控制,可眼看着人数越来越多,恐引起骚乱啊!”

    时彧并未显露惊讶,显然早已经知道这种状况,“陛下若不下令将他们安顿,骚乱是早晚的事,因为对他们来说,进城或许有一线生机,被拦在城外就是等死。”

    “朕也想安顿,可如何安顿啊?”皇帝有些抓狂,“那些人,你不知道哪一个,下一瞬间就会暴毙而亡,谁会嫌命长...”

    “我去。”时彧声音平淡如水。

    皇帝倒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楞住了。

    “刚刚公羊大人来,想必说的便是‘有罪论断’吧?若陛下愿意给臣,这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臣便走这一趟。”

    要不是知道公羊正的为人,皇帝真以为他们两个是串通好了说辞,抬眼瞥向时彧,他冷静得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遇到事情冷静过了头,也是很可怕的。

    不管怎么说,目的算是达到了,皇帝故作犹豫状,“若就此免了时卿的罪责,恐怕朕没法跟其他人交代啊,毕竟是朕的手足啊。”

    时彧也不含糊,“陛下放心,臣说的,也不只是眼前的长安城。”

    “你是说...你会南下,去豫州?”皇帝心生疑虑,这不是把自己的命,栓在裤腰上嘛!

    时彧点点头,“臣平乱之时,常在中原行走,没有人比臣更合适。”

    “好!”皇帝拍案,“朕即刻拟诏,就由时卿你,总领治疫之事,若是有人敢敷衍塞责,时卿可自行处理,不必来报!”

    “臣,领命!”

    ***

    刚过申时正,天已擦黑。

    乐知许看着仆从们,把一袋袋粮食、鱼肉、蔬菜,流水一样地搬进后厨,硬生生堆积成一座座小山,不解问道:“这是...做什么?”

    昭然道:“夫人您不知道,南方起了瘟疫,现在北上的难民,都堵在长安城门口,很多运往长安的粮食,都被他们抢劫一空,如今米价比玉器还贵,大家都在囤粮食。”

    “是啊,”秦睿补充道,“如今宿陵邑的米铺都被抢空了,好多大户人家,有钱也买不到米,这些还是少君侯叫人送来的。少君侯还说,为了安全起见,宅子也先不修了。 ”

    难民?

    怪不得接连好几日,都没他的消息。

    “还好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了,不然这么多鱼啊肉的,非得臭了不可。”昭然没注意到她的晃神,继续道,“要不,我们晚上还吃炙肉吧?”

    “啊,好。”她随口应着。

    昭然雀跃,“那我去准备啦!”

    看着昭然跑开,乐知许忽然想到什么,转头对秦睿道:“每样都挑些,给媛妹妹送去。”

    “是。”

    她心神不宁地回到主屋,扶着矮榻缓缓坐下。

    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随随便便发个烧,都能要了人命。

    要是大面积起了瘟疫,搞不好是要灭国的。

    这件事如果发生在半年前,她肯定想都不会想,带上金银细软,拉着秦睿和昭然,找个没人的深山老林,躲个几年再出来。

    可现在不同了。

    以时彧的性子,定不会眼睁睁看着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

    她得帮他才行。

    正想着,窗吱呀一声开了,紧接着一个人影闪了进来,带进一阵冷风。

    不过风刚扫到她,来人便回手把窗子关严了。

    不用看也知道,是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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